舒劍雲這幾天有些心神不定,那天白雲觀的道士們走後,他問過倪紅霞,那個小道上如何就入得了她的眼,要知道,在當年,好多天賦驚人的年輕修士來流雲齋求卦,倪紅霞理都不理,一句話都沒有就将來人打發了。
那日倪紅霞隻是淡淡說了一句:“順水人情而已,俗話講,吉人自有天相,那位小道上,已具天相,且體有殺伐之氣,登大道隻求吉時而已。”
多年枯燥的生活,磨去了舒劍雲心中的希望,他跌境多年,體有妖氣作祟,每到圓月時,與大家一樣,舒劍雲遭受着巨大的痛苦,體内如烈火似的妖氣,穿梭于四肢經脈,如要将他抽筋剝皮一般,煉獄般的日子要持續好幾日,這樣的苦難,常人是無法想象的。
要不是當年倪紅霞,大家都不想撐下去了,當年隐居無盡之海,倪紅霞就投錢算了一卦,當時臉上露出的一絲笑意,就是大家一直堅持下來的緣由,畢竟她當時号稱天下第一卦。
快到中午,天上的飄雪也漸漸稀了,湖面上遠遠有舟劃來,上面兩人向舒劍雲招手,看樣子,這次是滿載而歸了,舒劍雲抖落一身積雪,準備跑到湖邊去幫忙系船繩,隻聽到一陣叽叽喳喳的鳥鳴,不遠處,林中驚起了一群山雀,随即從林中跑出一隻灰鹿,後面追出一位短打扮的男子,手中拿着木棍,在驅趕着灰鹿,舒劍雲一看,臉上露出笑容,今晚有肉吃了。
林中飛出的山雀沒有遠去,飛到湖面上後,一直盤桓不去,偶爾竄到水面,如蜻蜓點水一般,在湖面上綴起點點漣漪,飄起的山雀嘴裏鱗光閃起,随即往林中飛去,速度十分驚人,靠岸船上的兩人,看着遠去的山雀道:“這些小家夥到現在還不離去,要是碰上捉鳥人,還不得被一網打盡!”
舒劍雲呵呵一笑:“這些雲雀飛得極快,比起穿雲燕要快多了,要捉它們,沒那麽容易,我說王哥,今日怎麽沒有捕些小白條下酒啊?”
王緒龍,棋山十二棍之一,當年的元盛境武夫,和他一起出船的是他同門丁卯真,兩人今日一早送走了幾位暫居于此的野修,如今鏡湖又剩下了他們七人,爲招待來此地的客人,湖中的鮮魚是必須有的,山中的野味不過是山兔和灰鹿罷了,其他的,他們也無法獵取,離鏡湖一遠,危險就越大,當年流雲齋大修士沉于湖中的東西還保護着他們,一旦有危險臨近,當年被譽爲神兵的山海鏡便從湖中透出一股殺氣,讓許多前來的敵人望而卻步。
趕着灰鹿前來的是棋山宣祥,和剛剛出門來捉灰鹿的宣瑞是孿生兄弟,他們在冬狩的日子裏十分繁忙,趁着迷霧消散,要多捕捉些灰鹿養起來才能保證幾年的肉食,光吃魚肯定是不行的。
金鳳和倪紅霞是同門姐妹,都是舒劍雲的師妹,她當年也是元嬰境的大修士,而且是當年有名的符修,一張逍遙符讓多少大修士迷失了心智,當年在大戰中,好多大妖都是間接被她所殺,真正算起來,其實有不少戰功要歸到她的頭上,隻是她一直低調,不喜張揚,以緻名聲一直不顯,不如流雲齋其他人那樣出名。
忙碌的日子讓人過得充實,往日的大修士,已經與平常百姓一般,過着與世無争的日子,舒劍雲剛剛将捕到的一條大胖頭魚拉到岸上,隻聽見一聲長長的鳥鳴,空中飛來一隻紅尾鸠,已經落到林中的雲雀又一起被驚起,撲棱棱飛向湖的另一半去了,而紅尾鸠,落在了舒劍雲的肩上,幾聲鳴叫讓舒劍雲皺起了眉頭,對着剛剛上岸的王緒龍和丁卯真道:“沒有想到到現在居然還有人前來,冷清的鏡湖今年居然成了冬狩之地,這裏哪有值得他們上心的東西,難道說鏡湖四周還有我們不知道的物品和妖獸!”
王緒龍嘿嘿一笑:“值點錢的唯有金頭燕而已,我們一年到頭也捕捉不了幾隻,要來交換還得趁早,他們來得有些晚啊。”
邊上丁卯真将最後一條魚放到岸上的籮筐裏,一邊洗手一邊道:“這幾天大雪,能來此地的肯定對此地熟悉,真正來無盡之海冬狩的,不會走這條路,前幾日到此地的一幫道士,不過是陪那個小道士曆練來了,嘿嘿,那些大宗門,都是會算計的。”
兩艘符舟沖來時,倪紅霞眼睛一亮,拉符舟的甲獸居然對此地十分熟悉,而且他們布置的迷陣居然對它們無用,當符舟停在他們面前時,舒劍雲突然笑起:“原來是小郎中來了啊,咦……,兩年不見,居然成了武夫啦!”
倪紅霞對符舟下來的其他人看也不看,隻圍着走下符舟的肖雨走了一圈,奇怪地說道:“吆,真的有石爛開花之事啊,你師傅怎麽沒來?”接着就将肖雨頭上披着的鬥篷掀開,細細看了肖雨一眼:“兩年不見,人倒是長高不少,如今境界不俗哇。”
肖雨嘿嘿一笑:“哎呀,各位前輩,小子做夢都想起這裏的胖頭魚湯,今年師傅東遊,我和同門一起冬狩來啦。”接着與雙方介紹起來,一群大青山後輩都上前與諸位前輩見禮,看着這些朝氣蓬勃的後輩,舒劍雲幾人連連應聲,讓大家去屋裏歇息。
江波生和姜芝平對視一眼,這裏居然還有聞名天下的流雲齋修士,而且棋山十二棍還有幸存者,他們兩人也是曾經大戰中的一員,當年他們倆在與妖族大戰中曆練,大青山在前線的是掌門夫婦,兩人當時境界低微,一直在幫忙運送物資,對在無盡之海與妖族作戰的修士他們知道不少,雖然與流雲齋和棋山武夫雖然未曾見面,但是他們的名聲早已聞名于天下,對他們,大青山弟子還是非常佩服的。
宣祥和宣瑞兄弟兩人不善言辭,與金鳳一起去竈房準備午飯去了,丁卯真解開船繩,又出船去打魚去了,湖中的小白條,這小郎中當年可是饞得要命,王緒龍站在船頭,仔細察看起湖面來,這裏的小白條不是說有就有的,撒網的時機不對,一條也捕捉不到。
舒劍雲和倪紅霞在招呼大家落座,金鳳端來的野茶讓大家眼睛一亮,碗中茶色翠綠,飄出的香氣十分淡雅,細細啜一口,感覺醇厚甘鮮,韻味無窮。
李延平是識貨之人,對着旁邊的秦平軒輕聲道:“沒有想到,此地還能喝到綠雪茶。”舒劍雲耳尖,笑着道:“綠雪茶雖然名貴,但在這裏卻是平常的東西,我們在平時無聊時,都在琢磨做茶釀酒,嘿嘿,無非是一群廢人找些事情做做罷了。”
倪紅霞一直留意着肖雨,當年的小家夥原本是頑石一塊,根本無法修煉,而且身患絕症,自己曾經偷偷算過一卦,本就是早夭的命,不知道金雲龍怎麽一直将他帶在身邊,來鏡湖好幾次了,都是金雲龍幫小家夥煉體來了,也不知道這小家夥怎麽撐下來的,記得兩年前,小家夥還像模像樣幫他們把脈看病來着,說是他醫術學有所成了,沒有想到,一塊頑石居然一陣眼變成了絕世的美玉,小小年紀已是五境大武夫了。
肖雨露出的笑容十分的頑皮:“紅姨,當年您可是說過,我一旦能至内觀境,門前的木墩可是要送我的。”
邊上的舒劍雲哈哈一笑:“拿去就是了,這段神绛木,放在這裏浪費了,你師傅當年還看不上眼呐。”
看着倪紅霞一臉疑惑的樣子,肖雨輕聲笑道:“紅姨,您應該知道大明山的登仙台吧。”倪紅霞才恍悟過來,小家夥居然有此洪福。
倪紅霞嘿嘿一笑:“你是對那個木墩念念不忘啊,要不是你金姨,早就被你劈了當柴火燒了吧。”
肖雨一笑不語,當年在這裏用雲雀練身法,門前的木墩讓肖雨吃夠了苦頭,師傅定下的步伐路線,一直沒有避開木墩,一不小心,就是被扳個嘴啃泥,而且這木墩如長在地上一般,根本無法搬動,肖雨好幾次偷偷要将它劈掉,都被金鳳發現,當時肖雨臭臭的臉讓倪紅霞幾人是忍俊不禁。
一旁江波生和舒劍雲在聊冬狩之事,對大青山選擇的路線有些不以爲然,江波生也不反駁,當講起遇見大妖一事時,舒劍雲收起了笑容,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儒家對妖族太寬容了,怪不得天龍寺一直對中土儒家多又微詞。
吃飯時,近二十人隻能擠在兩張長條桌上,飯菜已經備好,幾盆胖頭魚湯,乳白的湯香氣誘人,翠綠的野菜點綴着鹿肉,讓人胃口大開,紅燒的魚塊上撒着細細的野蔥,讓廚藝不錯的秦平軒也頻頻點頭,油炸的小白條金黃松脆,配上自釀的米酒,吃得讓人回味無窮,更何況手裏的面餅是無盡之海獨有,雖然是黑色不好看,可蘊含的靈氣,卻是修士最喜歡的。
飯後,當肖雨問起林中雲雀時,舒劍雲捋起短須,有些悠然自得:“如今它們活得比誰都自在,要不是你師傅手段高明,這些雲雀能這樣聽話麽,你要見它們,呼喊一些就行,如今也添丁加口,好幾隻都結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