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祭天禮十分複雜,待迎神、行禮、進俎、初獻、亞獻、終獻結束,已經快午時了,今年祭天,在祭文中特意增加了兩篇祝文,陳州和蜀州的歸附,使得今年得冬至祭天增色不少。
冬至前後,大周百官絕事,都不問政,而且舉國休沐三日,而對大周皇帝趙世宸來說,雖然祭天有些累,可得知有剛剛從蜀州回來的軍人,他便準備設宴款待。
冬至夜,大周皇帝陛下在宮中設宴,宴請從蜀地回來的幾位将軍,一旁作陪的大臣,都已經有些醉意了,特别是太師顧尚彥,已經喝得眼色迷離了,他對面的丞相蘇昀卿,看着顧尚彥是一臉的無奈,對他頻頻地勸酒,自己真有些擋不住了,今日皇帝陛下心情極好,對太師酒後的失态,隻是笑着罵了一句,便和邊上的幾位軍人聊了起來。
趙建輝校尉品秩最低,在宴會上一直正襟危坐,旁邊太師的醉态,他看得明明白白,這些老家夥,都活成精了,老太師是朝中強硬派的代表,也一直代表着軍方,雖然不掌權,可他在朝中的聲望極高,多年來一直主張以戰促和,對那些書呆子一直看不上眼。
大周兵馬還未發力,蜀國上下便已經慌了神,朝中大臣們根本無人戀戰,在大将軍簡立誠自盡後,已經沒人阻攔了,蜀皇原本無甚大志,見此也就順水推舟,準備去中州做個富家翁了。
顧尚彥一直憋着口氣,今日宮宴,借着幾分酒意,他對丞相蘇昀卿幾人話語中有些輕慢,解決國與國間的大事,不靠兵強馬壯,難道就靠兩張嘴皮子麽,如今南方安定,解決北方幾個小國,要簡單的多了,邊境幾十萬将士,一直盼着朝廷一聲令下,諸将士也好早日飲馬遼河,北方三國,也隻有北燕有些戰力。
蘇昀卿對顧尚彥的冷嘲熱諷并不在意,他是百官之首,曾經的意氣風發狀元郎,早已經沒有了浮躁之心,打仗是能解決問題,可打仗解決不了所有的問題,這個老匹夫,爲了能早日見到國家一統,不顧朝廷還有諸多難處,一直叫嚷着進兵各地,要不是皇帝陛下還沒有昏了頭,如今已經是四處烽火了。
趙建輝對皇帝突然的詢問并不驚慌,坐直了身子道:“陛下,我父王身體安好,在益州一直遊山玩水,說是要跑遍益州各地,留下幾句不朽的詩篇。”
趙世宸呵呵一笑:“待天下一統,便是我兄弟六人再聚京城之時,你此次去北方,是要帶着一幫趙家子孫去厮殺的,在戰場上,希望你們不要丢了趙家祖宗的臉。”
趙建輝猛地站起:“趙家隻有戰死的鬼,陛下盡可放心,誰敢臨敵不前,我先砍了他腦袋!”趙世宸拜拜手,讓趙建輝坐下,對着似乎被趙建輝驚醒的京城書院老院長道;“先生,前日天機城傳信,正氣堂可是開門了,這可是大事啊!”
老院長吳東洲擡起手,揉了下眼道:“陛下,缪弘文飛燕傳書,對正氣堂開門一事講得有些含糊,說什麽未曾看清是何人進了正氣堂,要弄清此事可有些難,聖廟老夫子已經傳信白雲觀,準備與白雲觀觀主一起去天機城。”
大家對趙世宸跳躍的思維習慣了,趙建輝見皇帝看着他,便道:“陛下,此次去蜀地,山上修士倒是無啥動靜,在路上也遇見了不少,都是去冬狩的,未見有挑事之人。”
趙世宸又對着趙世慕道:“我記得吳州有個叫肖雨的青山修士,可有啥消息?”趙世慕躬身:“皇兄,吳州那裏,我已經安排好了,隻是一直未有消息傳來,說明一切正常。”
趙世宸點點頭,對着定遠将軍朱秉正道:“朱将軍,懷遠将軍周韶山如今病重,北方的諸事,又要麻煩将軍了,南方你看由誰接手?”
朱秉正起身道:“爲陛下分憂,乃是我等分内之事,這南方已經塵埃落定,這主事之人,還是要陛下作主。”
趙世宸看着丞相,臉上露出笑意:“丞相,明年可是要輕松一點了。”趙世宸說完起身,舉起手中酒杯道:“我大周一統天下指日可待,這等榮耀,我與諸位同享,來,滿飲此杯,也算是提起爲諸位将軍壯行。”
……
出宮後,趙建輝回到王府,府中下人忙碌起來,一老奴上前:“殿下,太子讓人帶信,要殿下去北方前與他見一面。”趙建輝淡淡一笑:“信王府不參與宮中之事,見不見面,得由陛下作主。”
趙建輝走進後院,屋裏面走出一人,對着趙建輝道:“殿下,你路上遇見的肖雨,便是那個肖雨了,據說去了天機城,要見他,要冬狩結束後了,今年怕是沒機會了。”
趙建輝一笑:“辛苦先生了,你也早點回書院吧,老院長今日居然參加宴會,這讓人有些意外,難道書院今年有修士出行,沒有聽說呀!”
此人笑着搖搖頭,與趙建輝告辭後,便出府而去,趙建輝走進房内,看着桌上的書信,父王一直要他回益州,要他離朝堂遠些,可他哪裏願意,時值天下将要一統,正是建立功勳的大好時機,作爲趙家子孫,他趙建輝還是要做些事的,過太平日子,不是他所最求的。
在蜀地,趙建輝見識到許多無恥之徒,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可是啥事都幹得出來的,像山上的修士一樣,爲長生修行者,可是往往不擇手段的,他父王一直喜歡遊山玩水,其實趙建輝心中明白,信王雖然不是修士,可爲追求長生,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益州各地宗門,都留下了信王的身影。
朝中有秘密豢養的修士,對此趙建輝也很清楚,而且朝廷還秘密雇傭了不少,趙建輝曾經在蜀地認識了幾位,在大周好多高官府邸,都有山上修士的身影。
夜已深,趙建輝在燈下細細琢磨父王來信,他是府中獨子,雖然信王納了幾位側妃,可多年來,趙建輝隻是多了幾個妹妹而已,信王對他一定要去戰場十分惱怒,可是也沒有啥好辦法阻止,這次來信,居然要他回益州成親,女方是大周禮部侍郎之女,是個有名的才女。
趙建輝知道父王的心思,可現在要他離開軍營,那是極不願意的,況且自己在皇帝那裏是應諾了要去北方的。
正在糾結之時,外面響起敲門聲,趙建輝有些奇怪,這麽晚了,還有誰來找他,便出聲問了一下:“誰呀?”
外面響起一女子聲音:“殿下,我家主人明日在月影樓設宴,邀請殿下一聚。”趙建輝快步到門口,開門一看,來人居然已經不見,而且府中下人都沒有發現有人進後院,看樣子,前來送信的極可能是山上修士。
趙建輝有些無奈,自從進軍營,自己就一直回避與宮中之人接觸,隻想做個純粹的軍人,爲此還得罪了人,看來要早早準備功成身退之事,自己一直不願意參與政事,一旦天下安定,自己還不如去海外看看,見識下異域風情。
……
大周皇宮極爲宏大,雲福宮中,大周皇帝趙世宸一臉陰沉,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臉上有些惱意:“這麽說,兩位皇子都有人去信王府了,趙建輝有何動靜?”黑衣人低頭道:“陛下,信王世子都沒有回複,看上去對此事不怎麽上心,而且信王有書信前來,信中要他早日回益州成親,他好像有些不樂意。”
趙世宸低頭不語,沉思了一會道:“國師那裏可有消息?”黑衣人道:“國師要奴才傳話,大明山一事,乃是大周之幸,不要再去追根問底了,還有大明山之地的山水神祗十分謹慎,都不願意透露具體情況,機遇是大青山肖雨所得,國師對此十分肯定。”說完遞上一枚玉瓶:“陛下,這是國師送來的仙丹,說是今年就怎麽多了,他要去東海走上一趟,一年後才能回京。”
趙世宸接過玉瓶,歎氣道:“一國之君,天下第一人,還不如山上一小小練氣士啊,你去吧,去吳州呆着吧,若是有啥消息,要立刻傳信。”黑衣人諾了一聲便告退了。
……
大周丞相蘇昀卿端坐于府中,在天明雞叫時,才發現自己居然一夜未睡,起身時晃了一下,有些站不住腳,腿麻腰酸的感覺讓人十分難受,蘇昀卿幹脆又坐下,拿起聖廟老夫子的來信,信中對蘇昀卿載譽有加,特别說到在提高民生上,他這位丞相可是有大功德的,作爲儒家子弟,蘇昀卿在政事上做得極爲出色,今年聖廟祭天文稿,可是有表彰他蘇昀卿的幾句文字的。
蘇昀卿的親弟弟蘇昀沐在青龍山修行,不久前,曾經來信告知他一些山上秘聞,還特意提到大明山一事,讓他在牽涉到吳州諸事時,要多留個心眼,特别是新平縣肖家,更是不能怠慢了。
對山上修士,蘇昀卿一直是敬而遠之,哪怕自己兄弟也是練氣士,對那些修士武夫,大周丞相曾經有過激烈的言辭,而且也去聖廟祈求過,要儒家聖人重新立下規矩,約束天下修士,隻是未有結果。
今年是冬狩之年,也是大周皇朝最振奮人心的一年,要是順利的話,大周二十一年,極有可能一統天下,蘇昀卿和朝中諸大臣心中都明白,在這冬狩的幾個月日子裏,也是統一天下最好的時機,北方上山勢力已經一半去了無盡之海,對付餘下的這些不穩定的因素,把握可要大多了。
蘇昀卿如今也是躊躇滿志,名垂青史談不上,一旦統一大業功成,流芳百年總該有的吧,希望那些修士們在無盡之海多呆些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