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雨擡頭看了看和尚,見他衣衫褴褛間,自有一份氣度,便雙手合十,與他見了一禮,誰知道,這苦行僧居然坐下,要與他講什麽佛法,弄得肖雨有些哭笑不得,旁邊勞方唯恐天下不亂,拉着好多擺攤的修士,在一邊看起了熱鬧。
不一會,四周圍起了不少修士,一起聽和尚說法,這苦行僧臉色堅毅,說話極緩,話語間,居然要肖雨随他修行,說肖雨與佛有緣,将來必成正果。
肖雨剛開始時,和尚的胡攪蠻纏,還讓他心裏有些煩躁,随着人越來越多,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這苦行僧,真不簡單,不僅是個大金身境的武夫,而且聽談吐,确實是得道高僧,雖然比起聖月城天龍寺高僧還有一些不如,可在天機城,與濟源法師一樣,嘴中吐出的佛語,是很能唬人的。
肖雨見這苦行僧稍作歇息,便開口道:“這位大師,我有位師兄,曾經自廢經脈,毀去金丹,隻爲看美景,聽妙音,享美食,得親情,我也是最爲向往,雖然不贊成自毀長生路,但這想法麽,倒是一樣。”
苦行僧盯着肖雨看了一會,肖雨臉色平靜,眼光堅定,與和尚對視時,毫不忌諱自己對他的漠視,這苦行僧起身,一聲佛号起:“善哉,施主執迷不悟,這世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惜哉!”話說完,便起身離去。
旁邊也有修士追去,大聲道:“大師梵音深妙,我願意追随學法,望大師收留。”這苦行僧轉頭看着此人:“佛法無邊,隻渡有緣之人。”
不一會,肖雨攤前衆人散去,一幫看熱鬧之人都替肖雨惋惜,好像肖雨去了,才是正道,也好讓他們有個談話之資。
勞方捧着個茶壺,哧溜哧溜的聲音,讓肖雨也口渴了起來,今日勞方又擺出了幾個酒葫蘆,恰好此時,有人在問價,勞方登時起勁起來,誇耀起這葫蘆中的酒來。
肖雨連喝幾口熱茶,對勞方一副奸商的嘴臉,心中甚是鄙視,真正的美酒,早已到了肖雨囊中,這幾個,是勞方在天機城購買,拿出來騙人的。
看着勞方颠着幾枚黃芽錢,肖雨撇着嘴道:“你就不怕人家來找你麻煩,我再擺個一兩天,就要走了。”勞方呵呵一笑:“買賣靠的就是眼力,虧了麽,也就是虧了,哪有什麽道理可講,你早點走也行,隻是要走得隐蔽些,你露了财,要小心行事,将來有機會來蓬萊島遊玩。”
肖雨一笑,正要說他幾句,剛要張嘴,眼前的一人,讓他張大了嘴巴,一時居然說不出話來,來人沖到肖雨面前,雙手用力握住站起身的肖雨手臂:“真的是六弟啊,想死我了。”
來人正是姜芝平,昨天大青山諸人,到處尋找天機城中的鐵匠鋪,最後還是在七巧閣得到了肖雨的消息,便一直趕到隆記鐵匠鋪,誰知道,肖雨出門擺攤去了,鐵虎見天色已經很晚了,便邀請衆人住下,明日一早,他帶大家去找,省的再走冤枉路,姜芝平見此便同意了。
一大早,大家便往背簍街而來,雖說就離了幾條街,可真正走起來,還是要走好久的。今日大青山幾位女修也感受了一些羨慕的目光,特别是葉素雲,最是招人眼光。
大家走到背簍街不久,安平小姑娘眼尖,遠遠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肖雨,嘴裏喊道:“師叔,小師叔在那。”
肖雨被姜芝平捏得胳膊疼得嘴巴咧起:“五姐,我這胳膊,要斷了。”姜芝平趕緊放手,又拉起肖雨的手仔細端詳起來,心中真是狂喜,自家小師弟已經是四境武夫,練氣三境,被姜芝平忽略了。
諸青山弟子均上前見禮:“小師叔(小師叔祖)。”肖雨一一點頭示意,對着後面的江波生道:“三師兄。”江波生上前,上下打量着肖雨:“幾月不見,長高了不少。”
肖雨看到後面的葉素雲,便上前道:“素雲姑娘。”邊上安平拉着肖雨的手道:“葉姐姐路上還給你做了幾雙鞋呢。”
葉素雲行個福禮:“一路可安好?”肖雨不認識帶着冥蓠的司馬青青,姜芝平上前道:“這是崮羅山彩雲洞的司馬姐姐。”肖雨也與她見禮,邊上鐵虎喊肖雨收拾,回去再叙舊。
肖雨見此,趕緊收拾,接着便與勞方告辭,也與兩邊已經相熟的修士招呼了一聲,一行人離開了背簍街。
肖雨背起安平,一路走回鐵匠鋪,姜芝平路上也不詢問肖雨修煉之事,隻是問些路上風景,家中可去信,路上可有兇險,肖雨一一講述。
李延平和秦平軒走在一起,心中的驚喜是表露無遺,李延平輕聲道:“秦師兄,小師叔離開青山時,大家都是不舍,我們那日下山,雖然受了些言語,如今看來,還是值得的,說不定,就是我們給小師叔帶來的機遇呢。”
秦平軒嘿嘿一笑:“我懶得理他們,一個個勢利的要死,現在你看這王元,以前從不正眼看人,如今是屁颠屁颠跟着,姜師叔一直對他沒啥好聲氣。”
葉素雲與薛凡兒一起,走在肖雨身後,眼前的肖雨才幾月不見,長得比她都高了,後面司馬青青對着江波生道:“你家的小師弟,境界不俗哇,人也不錯,以前的傳聞,真正是瞎說。”江波生憨憨一笑:“那是,我大青山,沒有蠢材。”
老鐵匠夫婦忙壞了,在昨天,幾間房間早已收拾得幹幹淨淨,肖雨的房間,還是在鐵虎房間邊上,隻是吃飯的桌子小了,老鐵匠一看,二話不說,出去買了兩張八仙桌,雖然吃飯的地方看上去有點擠,可這熱鬧的情形,在鐵匠鋪,已經多年未見了。
沒有想到,秦平軒做飯是一把好手,做的菜肴,香氣撲鼻,看上去極爲誘人,而王元,如蝶穿花,端起菜盤,将之一一擺放好,接着去院中喊衆人用餐。
老鐵匠一家,不怎麽會招呼客人,幸虧李延平講話得體,和弟子馮夜白兩人,在吃飯時,與老鐵匠家人交談十分融洽,鐵虎居然要和李延平結拜,被鐵三木敲了一下腦門,說這不是亂了輩分了麽,鐵虎嘿嘿一笑,便與李延平拼起酒來。
飯後,姜芝平讓王元回青山駐地,并讓他明日去城主府,帶去大青山所求物品清單,待冬狩後交易,肖雨也順便浏覽了一遍,覺得這些東西并不難找。
除了司馬青青,大家都到肖雨房裏聊天,安平最心急,沒等大家坐好,便問肖雨:“小師叔,聽說你在大明山遇上了仙人,可是真的呀?”
肖雨摟着安平,笑着道:“這世間,可沒什麽仙人,凡事都得靠自己。”李延平上前,遞上一錢囊:“小師叔,這是百花門給的,嘿嘿,咱幫忙捉蛇,得有報酬。”
肖雨接過錢囊,遞給邊上江波生道:“這留着買些吃食吧。”李延平又道:“小師叔,您已名揚天下了,一封祈下山書,被大周皇帝刻碑傳于四方,如今是天下皆知。”
肖雨一愣,什麽祈下山書,随即一想,應該是山上遺民之事,便歎息道:“不過是偶然爲之,哪裏值得誇耀。”
姜芝平欲言又止,肖雨便道:“我經過大明山時,遇上了青龍山修士,得了他的指點去了登仙台,才有了此機遇,其他的,今後與大家慢慢細講。”
姜芝平問肖雨怎麽不去青山駐地,肖雨一笑:“五師姐,大青山弟子下山回鄉,是有規矩的,再上山,要師傅領進山門,我如今是在山下,如何能去青山駐地。”
江波生也是悶聲道:“是有此規矩。”姜芝平嗤的一聲:“什麽破規矩,這次回去,就與大師兄講明,去了這規矩。”
馮夜白給大家倒好茶,準備坐下,肖雨喊他上前,問道:“夜白,你的腳,是怎麽回事?”馮夜白有些不好意思:“師叔祖,前幾月,在青山鎮被路邊荊棘刺傷,當時沒有在意,誰知道,是碰到了毒荊棘,一直沒有好透。”
肖雨看了看李延平,李延平低頭不語,肖雨便明白怎麽回事了,于是拿出金針,爲馮夜白紮上幾針,讓他坐着,又給了一顆清毒丹,對着姜芝平道:“五姐,大師兄怎麽不管管?”
姜芝平道:“還不是夜白先動手,理虧了,師兄讓他受些教訓,要不是你四姐,兩人都要被逐出大青山的。”
肖雨歎氣:“今後可不要意氣用事。”邊上安平笑眯眯道:“小師叔,聽說你撿了個狐狸精,真的麽?”肖雨一臉尴尬,看着房中衆人都一個個盯着他看,幹脆從樊城講起,将黎家姐妹與白狐之事,講得清清楚楚。
幾位女子都抿着嘴,一臉的笑意,姜芝平卻是對白枝一家極爲不滿,認爲他們甚是無禮,不值得深交,倒是黎家小姑娘,對了安平的胃口,說将來可以去青山一起玩耍。
當隻有江波生和姜芝平留在肖雨房裏時,江波生仔細察看肖雨面色,連連點頭:“師弟可真的是無礙了。”
姜芝平問起肖雨,怎麽不先回鄉,肖雨看了看兩位,輕聲說道:“我這境界有些奇怪,而且修煉起來與衆不同,得先解惑才能回家,否則回家之後,短時間出不了遠門的。”
見姜芝平和江波生不解,肖雨便升境,讓兩人看得目瞪口呆,這是元盛境啊,姜芝平突然想起一事,猛地站起,嘴裏有些哆嗦:“你到底是啥境了?”能壓境者,至少得歸真境,這江波生也是回過神來,一臉的不可思議。
肖雨手中飄起一枚障符,第一次展現出真實境界,姜芝平與江波生不是狂喜了,而是有些駭然,這如妖孽一遍的境界,是如何得來?
姜芝平與江波生如在夢中,肖雨收起氣息,對着兩人道:“師兄師姐,這還要瞞一段時間,誰也不要告訴,我原本過兩天就要去北地的,去尋找修煉之謎。”
姜芝平堪堪緩過神來,嘴裏呢喃着:“我的天,你這境界氣息,已經和你當年的師伯一樣了,仙人境啊。”
江波生境界不高,對肖雨的境界體悟不深,可這大修士氣息,他還是能感知到的,他雖然不善表達,可臉上的表情,誰都能看得明白,大青山再次有仙人境修士,其他宗門以及山下世俗皇朝,是要上賀表的。
姜芝平終于正常起來:“天劫過了?”“過了”肖雨答道。
“天雷淬體幾次?”
“好多次,記不清了。”
兩人一問一答,姜芝平突然沉默了一會,看着肖雨道:“我記得你從未學過青山功法,那你到底學的是啥?”肖雨笑着道:“大家都知道的《道德真經》呀。”
姜芝平搖頭:“不對,肯定還有其他原因,快說。”肖雨苦着臉道:“說了你也不會相信。”便将自己爲啥上山和最近幾年的經曆粗略講了一遍。
姜芝平低頭沉思,師叔此事做得可不光明正大,小師弟雖然語氣平緩,沒有半點怨言,可師叔這樣行事,有些過了,不一會,姜芝平擡頭道:“此事須守密一段時間,其他的,等你北地回來再說,再說你的境界,隻要不去招惹大妖,應無啥危險。”
肖雨收起障符,從儲物間裏取出一鐵鍬,遞給江波生:“師兄,這是我送你的東西。”江波生一看,便知道此物不凡,也不話多,将鐵鍬收了起來,肖雨又拿出一件醬色法衣,遞給了姜芝平,姜芝平是識貨之人,看着肖雨道:“你哪來的蛟皮?”
肖雨嘿嘿一笑:“師傅叫人送來的。”姜芝平拿出一錦囊遞給肖雨:“裏面是雷犀角,煉制一把劍,綽綽有餘了,鳳凰山這次倒大方。”
肖雨接過,對着姜芝平道;“師姐,我用的兵器,早已打制好了,這東西,我用不着了。”說完,将錦囊遞給了江波生:“季英跟着三師兄,一直沒啥出挑的兵器,大師兄也是的,爲怕人家閑話,委屈季英了,此物就給他吧。”
姜芝平兩人走出肖雨房間,腳底還是飄着的,一陣冷風吹來,讓兩人清醒不少,兩人對視一眼,江波生咧嘴一笑,江芝平搖了下頭,便各自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