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雨和葛正豪坐在二樓,聽着戲台上的女子唱曲,唐文文和李烈陪着老丞相翟儉壘,坐在旁邊一桌,幾個年輕男子正與丞相見禮,肖雨目不斜視,看着下面戲台。
出了順天府監獄,唐文文一定要拉肖雨和葛正豪去天香樓,說是要喝酒壓壓驚,這老丞相和李烈私語幾句,便一起相邀,葛正豪見有與蜀國丞相私下相見的機會,便生計較,看向肖雨,肖雨輕輕點頭,于是諸人一起逛起青樓來了。
“微雨濕流光,芳草年年與恨長。煙鎖鳳樓無限事,茫茫,鸾鏡鴛衾兩斷腸。魂夢任悠揚,睡起楊花滿繡床。薄幸不來門半掩,斜陽,負你殘春淚幾行。”戲台上女子唱的是凄婉無比,一曲唱完,叫好聲四起,樓中龜奴端着銅盤,遊走于各個茶桌,不一會,裏面便裝滿了金豆碎銀。
葛正豪輕聲道:“看樣子,兄弟是第一次來,胖子一旦知道了,少不得要取笑與你,可今晚,你還是想好怎麽對付過去。”肖雨回頭道:“嘿嘿,我就是來聽曲的,你看仔細了,下面好幾個人盯者咱倆,你自己小心了。”
話說完,肖雨撚起盤中的點心吃了起來,這點心,聞之清香撲鼻,入口是香甜軟糯,而且做得是嬌小玲珑,一口一個,肖雨吃得是十分惬意。
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肖雨便楞住了,這可不是一般的茶,不光是滿嘴清香,回味甘甜,而是這茶水裏面,居然是蘊含靈氣,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喝得起得了,肖雨不禁看了看唐文文。
唐文文見肖雨看他,趕緊過來詢問,肖雨笑道:“二公子今日可是破費了!”唐文文一副無所謂:“這能化幾個錢,昨日老祖宗發話了,隻要我不惹是生非,今後我哥就不再約束我花錢了,嘿嘿,恩公,你可有那種仙丹,賣些與我。”
見肖雨一頭霧水,葛正豪對着唐文文道:“滾一邊去,你以爲人家和你一樣夜夜笙歌啊,走走走!”隻聽得一聲筝響,戲台輕紗後面上坐着一妙齡女子,口中道:“一曲《山水》請諸客人鑒賞。”說完便彈了起來。
此女柔柔淺笑,緩緩擡起螓首,随即右手輕擡,見她玉手纖長,在撥弄間,似有溪水潺潺,鳥語花香。肖雨一時聽得入迷,葛正豪是去了另外一桌,肖雨喝茶時,對着邊上的李烈點頭示意,算是打招呼了。
唐樂樂一臉興奮,對着肖雨道:“這便是今日第一位出閣的清倌人了,這如霜姑娘九歲入得天香樓,一晃五六年,如今是出落得國色天香,而且精通音律,比起一些音律大家,也是不輸與人。”
一曲罷,四周居然是悄無聲息,猛聽得一茶盞掉落地上的聲音,衆人才如夢初醒,大聲叫起好來,一時間,也不等龜奴上前,諸多客人往戲台上丢起金銀元寶,那女子站在輕紗後面,不斷施禮道謝。
隻見一老鸨上了戲台,清了下口,大聲道:“如霜姑娘選恩客啦,請諸位客人寫牌。”肖雨此時發現桌上多了幾塊木牌,放置了筆墨。
唐文文将木牌推向肖雨,肖雨是莫名其妙,隻是搖頭,李烈也是搖頭不語,最後是唐文文在一木牌上寫上一萬兩字。
不一會,戲台上老鸨拿起一木牌,大聲道:“恭喜二樓甲字二号得頭籌,黃金一萬兩。”唐文文在一邊拍手跺腳,懊惱不已。肖雨笑笑,問了解手之處,下樓去了。
肖雨解完手,準備回二樓,突然間有一男孩沖了過來,後面一龜奴邊追邊喊:“小兔崽子,又偷東西吃,看我不打死你!”肖雨正要躲開,這男孩居然是躲在了肖雨身後,追來的龜奴彎着腰施禮,氣喘籲籲道:“麻煩客人請讓開,這小子欠揍,我今日賞錢沒落着,還被罵了一通,都怪這小子。”
肖雨笑着道:“小孩頑皮,還是算了吧。”者龜奴見是二樓下來的客人,也不敢啰嗦,嘴裏罵罵咧咧地走了。
肖雨回頭,見這小孩五六歲模樣,臉上黑乎乎的,像是好久沒有洗臉子,定睛一看,居然是個小姑娘,最驚奇的是,這小姑娘周身有靈氣流轉,竟然是個能個修煉的胚子。
肖雨蹲下身來,笑吟吟看着這小姑娘,輕聲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啊,大人在哪裏?可是迷路了?”這小姑娘突然緊張起來:“我不是小姑娘,我是男的,我跟着姐姐一起住這裏呢。”
肖雨笑容漸漸消失,輕輕拉起小姑娘的手,髒乎乎的手上似有傷痕,便問道:“你姐姐呐?”“我姐姐今日要嫁人啦,在戲台後面呢。”小姑娘怯怯地說道。
肖雨随即起身,拉起小姑娘的手,去邊上一水池邊,替小姑娘洗起臉來,小姑娘開始還緊張,不肯洗臉,說姐姐不讓洗臉的,見肖雨動作輕柔,也就慢慢放松下來,不一會,一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站在肖雨面前,一臉的迷茫。
肖雨拉着小姑娘,一起上了二樓,讓小姑娘坐好,對着一臉呆滞的唐文文道:“麻煩叫些吃食來。”唐文文似驚醒的樣子:“啊……哦……好,好的。”
房裏諸人面面相觑,不曾想這仙師喜歡這調調,真是沒有想到。葛正豪也是納悶,一時不好相問,肖雨将盤中幾塊點心遞給小女孩,這女孩盯着肖雨,見肖雨臉色溫和,便吃起點心來。
肖雨不去看下面的熱鬧了,隻是照顧小女孩吃東西,幾樣精緻的菜肴,被小女孩一掃而光,此時正捧着茶壺喝水,肖雨見此,心中有了一番計較。
小姑娘突然放下手中茶壺,到欄邊看着樓下,嘴裏喊道:“姐姐!”樓下戲台輕紗後面,坐着一女子,手裏拿竹笛準備吹曲,聽得樓上喊聲,不禁楞住了。
院中居然寂靜下來,都看向二樓,見一小姑娘扒着欄杆,看着戲台,眼有淚光。
肖雨起身,将小姑娘拉回坐好,自己也坐下,看了看邊上唐文文,唐文文是猛得打了個激靈,肖雨的背後,居然站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來的唐樂樂。
唐樂樂一屁股坐在肖雨旁邊,把小姑娘吓了一跳,肖雨趕緊将小姑娘摟着,對着突然出現的唐樂樂道:“你倒是神出鬼沒的啊!”唐樂樂示意唐文文坐邊上,對着肖雨道:“這麽好玩的事情沒趕上,真是掃興,嘿嘿,怎麽着,被我二哥忽悠來逛窯子了。”
唐樂樂對旁邊幾個是正眼不看,隻是和老丞相見了個禮,葛正豪一直在和老丞相竊竊私語,相談正歡,唐樂樂對李烈前來招呼,隻是點頭示意,看上去并不相熟。
肖雨正要講話,聽得下面老鸨大聲道:“如煙姑娘今日出閣不寫牌,隻鬥牌,諸位客人準備啦。”唐樂樂嘴裏吃着東西,支吾着道:“下面的女子,是這小姑娘的姐姐?”肖雨道:“應該是。”唐樂樂撇了眼唐文文,對着肖雨道:“怎麽說?”肖雨道:“你說呢?”
肖雨話音未落,下面老鸨喊道:“姬公子金二萬兩。”頓時嘩聲一片。緊接着老鸨又喊:“二樓甲字四号金五萬兩。”
唐樂樂将口中骨頭吐出,正好落于老鸨手上,轉頭看向唐文文,唐文文趕緊将木牌丢下樓去,老鸨趕緊将手中滑膩的骨頭丢開,拿起木牌喊道:“二樓甲字一号金……”還沒有念完,下面一人吼道:“不敢誰出錢多少,老子就比誰多一萬,不服的來!”
唐樂樂眼睛眯起,嘴裏道:“有點意思了,嘿嘿,老子一般錢不夠時拳來湊,這拔山小霸王,是随便喊喊的麽!”肖雨隻是摟着小姑娘道:“别怕,今晚就帶你和你姐姐離開這裏。”
唐樂樂一躍而下,下面登時雞飛狗跳,亂作一團,輕紗後面的女子倒是沉着,坐着一動不動,十分鎮定。
唐樂樂走到那個吼得起勁的人面前,一把将他拎起:“哪裏來的?這麽嚣張,老子今日會會你這有錢人!”接着将此人往地上一摔,邊上跑上來一人,将他接住,對着唐樂樂道:“你唐門就是這樣行事的?”
唐樂樂哈哈一笑:“老子辦事用得着你來計較,不服,幹啊。”說完就要動手。
來人也是四境武夫,見唐樂樂要動手,趕緊退後一步道:“今日隻是拿錢說話,你想要這如煙姑娘也行,咱們賭一把就行,規矩我來定。”
唐樂樂見對方不肯動手,也不能得寸進尺,抖着一身肥肉,跑到戲台邊一桌旁,眯着眼道:“好,老子接着就是。”這人卻指着樓上肖雨道:“我也不與你對賭,你這朋友與我這朋友賭一場就行。”唐樂樂歪着頭,看着他道:“吆……五虎門現在腰杆子挺硬啊,行,依你便是。”
肖雨拉着小姑娘,走到樓下戲台邊,葛正豪和唐文文也一起下樓,老丞相和李烈幾人,在樓上看着下面,均是各有心事。
五虎門桂竺心中有些嘀咕,今日的事情有些大條了,本來準備算計唐家草包的,順便挑起事情,與兩位周朝修士争鬥一番,也算完成他人所托了,沒有想到跑出一胖子,被他攪了局。
肖雨站在唐樂樂邊上,小姑娘看了看肖雨,跑到她姐姐身邊去了,這桂竺叫人拿來一副骰子,對着唐樂樂道:“一局定輸赢,猜點數,誰準誰赢。”唐樂樂道:“行!”
這桂竺對着瑟瑟發抖的老鸨道:“你來搖。”老鸨顫抖着雙手搖了幾下,将骰盅放在桌上,剛剛大聲喊叫之人上前,對着肖雨道:“誰先?”肖雨道:“随便啊。”
此人臉有得色道:“那我先,裏面是六點。”六粒骰子六點便是豹子了,就是肖雨也猜六點,也是輸了。
肖雨輕輕搖頭,輕聲道:“這如煙姑娘的前途,還是讓她自己決定吧。”肖雨對着對面的人道:“讓如煙姑娘猜可行?”桂竺道:“當然行。”
裏面的如煙姑娘,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便和妹妹一起從輕紗後上前,雖然是清麗無匹,可是臉色漠然,對着肖雨幾個行個福禮道:“小女子猜是沒有點數!”聲音輕柔,令人憐惜,唐樂樂卻是一愣,聽這姑娘言下之意,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肖雨笑着對老鸨道:“麻煩打開看看。”這老鸨輕輕打開骰盅,眼睛看着盅裏,手中盅蓋掉在地上,一臉見着鬼的樣子,盅裏面空空如也,哪有什麽骰子。
唐樂樂大笑道:“哈哈,這骰子,難道被老虎吃了不成,真是天意啊,來吧,大家繼續,老子出價黃金五萬零一兩,這多出的一兩,是爲如煙姑娘贖身的。”說完環顧四周,一些豪客居然是低頭不語,不敢出價了。
五虎門桂竺見事不成,不敢糾纏,與自己門中人悄悄離去了。葛正豪輕聲對着肖雨道:“這後面的事情我來料理,嘿嘿,隻要有門有派就行。”唐樂樂轉頭看着唐文文道:“麻煩二哥去将如煙姑娘的賣身契贖來。”唐文文拉着李烈去後院辦事去了。
唐樂樂對着肖雨道:“你連夜就走,後面我和葛哥來會會這些牛鬼蛇神,嘿嘿,唐門啥時候被人如此輕慢過,娘的,和你在一起,都變成秀才了。”
……
有老丞相出面,肖雨得以連夜出城,唯一讓肖雨郁悶的是,他是帶着兩個姑娘一起離開了樊城,唐樂樂是振振有詞,說那二樓甲一房就是肖雨的,人麽,也就是肖雨的了,見如煙姑娘領着小小包袱,拉着妹妹看着他,肖雨真是哭笑不得,又不忍心當面拒絕,隻得以後再說了。
夜色中,肖雨牽着毛驢前行,如煙姑娘跟在後面行走,小姑娘坐在毛驢上面,看上去是興奮異常,嘴裏不停問這問那,如出籠的小鳥一般,走到半夜時,毛驢馱着姐姐,肖雨背着妹妹,月光下,隻有蟲鳴伴随着夜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