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看看快要黃昏,幾幫人馬均在路邊開闊處停下,準備歇息過夜,肖雨也将毛驢栓與路邊樹上,準備過夜。幾天來都是幾個車夫幫忙喂養,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人家是一聲不吭,喂好就走,從不啰嗦,肖雨一直想請幾位車夫喝酒來着,人家就是不肯。
眼前山頭名爲劈柴峰,山勢極爲筆直陡峭,如今是歇息于半山腰,山中傍晚的景色其實非常美,隻是幾天來,連續的山路走得确實是累,隻想早點歇息,好繼續趕路,哪有心思去欣賞山景,出松林山還得七八天呢。
剛剛吃完幹糧,喝了點水,準備靠在路邊的樹上眯一會,突然聽到遠處傳來悶響,走到路邊看向聲音來處,見遠處的山谷中不時有閃光出現,而且傳來陣陣如擊破鼓的響聲。
肖雨立馬緊張起來,這是法器引發的光亮,而且是連續不斷,這連續出現不同的閃光,說明不斷有法器毀去,估計那裏打鬥的非常激烈。
肖雨從背簍中拿出柴刀,又取出幾張符藏于袖中,走到前面看着,那些镖師和車夫均不明所以,肖雨走到秦镖師跟前,輕聲告訴他是怎麽回事,說自己曾經見過類似之事,要他通知大家躲避,那秦镖師竟是不以爲然,肖雨也不多言,悄悄告訴幾個相熟車夫,叫他們相互轉告,小心準備。
肖雨話還沒有講幾句,前面有雷聲滾滾而來,定睛一看,前面有三四個穿紅袍之人,在山谷樹頂上飛奔逃命,估計都用了輕身神行符,一行人是狼狽不堪,有的人身上長袍已經稀爛,有的手中長劍已斷,一條長約十幾丈,有水缸粗細的黑色巨蟒,在後面追了過來,一路劈裏啪啦,樹木折斷之聲不斷,尾巴不時掃向前面幾人,兩隻巨眼閃着綠光,看樣子這蟒已經結丹。
這幾個紅袍人就是玄天宗幾個,刺史請來捉蛇妖之人,玄天宗焦長老幾人等到了宗主的大弟子,一行四人前來降妖,都想此次宗門試煉十分簡單,宗主大弟子也想弄些功勞,順便山下揚楊名。
四人到了妖蛇栖息之地,見那妖蛇在它的地盤上面遊走,并不理會前來的四人,這妖蛇三境了,早已開智,雖然感覺來者不善,還是沒有主動挑釁來人。
宗主的大弟子性急,搶先祭起一飛輪法器,砸向妖蛇七寸,一般小宗門哪有什麽高階法寶,普通的法器亦少,這飛輪在玄天宗已經是首屈一指的法器,宗主特意交付于他,希望能一舉成功,誰知道此法器擊中了七寸,雖有輕傷卻不緻命,可見這妖蛇真的是皮糙肉厚。
七寸乃蛇之命門,如今被傷,這妖蛇登時兇性大發,一口将飛輪咬碎,尾巴橫掃過去。雙方打鬥起來不久,結果是四人圍毆一蛇無果,法器盡毀,法劍擊之也是皆斷,根本無法破敵。
妖蛇隻要尾巴一掃,玄天宗諸人隻能躲避,好幾次差點被蛇尾擊中,這焦長老更是差點被吞,最後是被此蛇逼着逃命,要不是大家都備了輕身神行符,估計要全部交代在這裏了。
玄天宗四人在逃命中是慌不擇路,焦長老逃在最前面,突然發現前面半山腰上有好些人馬,立馬帶人轉向而來。肖雨見之大恨,心罵這些人真是喪盡天良,立馬高喊,讓已經吓傻的車夫镖師靠邊躲好。
須臾間,玄天宗幾人從衆人頭頂掠過,妖蛇随即而至,肖雨瞬間高高躍起,雙手緊握柴刀,用力砍向蛇頭,隻聽得有金鐵相擊之聲響起,肖雨手中柴刀斷裂,人被彈向空中。
肖雨雖然無法修煉,但是練武有成,小金身境在山下已可稱之爲小宗師,可開門立派,如今奮力一擊,倒也将妖蛇向前之勢一滞,雖然妖蛇皮糙肉厚,亦是被擊得暈暈乎乎。
肖雨落于一樹枝上面,剛想祭符,這妖蛇掉頭一口咬了過來,肖雨隻得再次躍起,緊握拳頭砸向蛇頭,一連幾拳後立即跳開,霎那間蛇尾掃過,肖雨躲避不及,被擊飛撞在樹上,一時間氣血湧動,口有甜味。
肖雨堪堪站定,妖蛇又咬向過來,肖雨一轉身躍起躲開,還是拿拳頭繼續砸向蛇頭,一時間雙手鮮血淋漓,妖蛇也被砸得漸漸萎靡,動作也緩慢下來。
上面有一膽大镖師趁隙扔了把砍刀下來,肖雨躍起拿刀,避開蛇妖盤卷,橫刀掃向蛇眼,瞬間一隻蛇眼飛起血柱,這妖蛇眼睛受傷,反而冷靜了下來,在暮色中盤起,猶如一座黑色小山柱。
妖蛇盤起後隻是候機而動,肖雨也隻能遊鬥,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肖雨正想祭起劍符,突然間眼前飄落萬千花朵,花朵在夜色中閃閃發亮,猶如彩色星光,妖蛇登時被制,動彈不得。
山坡上一地狼藉,遍地都是被妖蛇弄斷的樹木樹枝,肖雨站在山坡上,也不敢輕易移動,悄悄祭障符于身,花雨過後,空中飄落下一宮裝女子,看樣子禦有飛行法寶之類,夜色中也看不見容貌。
宮裝女子祭出一小小竹簍,隻見夜色中,有如閃電霎那間劃過,妖蛇瞬間消失,被收于那竹簍之中了。這女子瞧了瞧肖雨,低聲自語:“了不起。”
肖雨見無甚危險,也不招呼,就走了上去,身上衣服已經破碎,沾滿了鮮血,路邊已經點起了燈籠,肖雨也準備換身衣服歇息,此女子可是得了現成便宜,自己根本不知道這女子什麽境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可不是随便說說的。
一群镖師和車夫見危險已除,都一個個還過魂來,看向肖雨眼光有敬佩的,有感激的,有畏懼的,而那些镖頭心頭才是真正的五味雜陳。
肖雨正要從背簍裏面拿衣服更換,隻聽得耳邊有人高聲呵斥道:“你這小子,我們慕靈仙子救了你等性命,怎麽不磕頭謝恩,真是不知歹。”轉頭一看,竟然是那逃走的四人,講話的是一臉倨傲的年輕修士,年齡大的修士在邊上正對着飛來的女子施禮。
肖雨登時心底湧起一股怒火,盯着對方說道:“難道我等要感謝你們将妖蛇引上山來,感謝你們如此救命之恩,難道不感謝,還要領教你等捉蛇的手段不成?”
那老者大怒:“不識擡舉的東西,你罵我玄天宗也就罷了,竟敢侮辱百花門仙子,讓你嘗嘗我玄天宗的手段。”說完就要動手。
肖雨對此人恨極,山上修煉之人,竟然拿平常百姓擋災,真正是該死。當下也不言語,見他就要動手,搶先弓步一拳,擊向那老者腹部,雖然肖雨鬥妖蛇已久,身心疲憊,但是怒極出拳,真如那怒目金剛一般,真正是力沉如山,随即又揮拳砸向那臉色倨傲年輕修士,一瞬間那老者捧腹倒地,那年輕修士亦是倒在邊上修士懷裏。
肖雨揮拳時早已隐劍符于手中,這老者氣海登時破碎,修行大道瞬斷,長生之夢煙消雲散。本來肖雨雖是拳勁宏大,這老者最多是氣海震蕩,失去打鬥之力,可肖雨對他所爲極恨,手中隐匿的劍符之劍氣卻是将他氣海直接搗碎。
現場氣氛驟然緊張,這老者面如死灰,一臉倨傲的年輕人暈倒在别人懷裏,百花門女修士見突生變故,頓時十分惱火,當下冷起臉,對着肖雨道:“你怎麽敢傷人。”肖雨也冷冷的道:“難道百花門也要和我講講救人捉蛇的道理?”
慕靈當下一愣,百花門可是天下有名的大宗門,雖然是在南陳國境内,女子衆多,可金丹大修士是有幾個的,這小子居然不怕。
慕靈接宗主之令,幫下宗玄天宗捉妖蛇,禦法寶煙羅前來,路上遇到了逃命的玄天宗幾人,一問才知不敵妖蛇,自己已是金丹修士,倒不怕這沒成氣候的妖蛇,意外的是看到一沒有修煉氣息的少年,居然憑着一小金身境和妖蛇打個平手,心裏也是比較佩服的。
慕靈在昏暗的燈光下仔細看了看肖雨,不曾想還是個俊俏的少年郎,眼如天上星辰,正氣鼓鼓地盯着自己,見他身上衣服已破沾滿髒物,腳穿已經破碎的草鞋。突然間,自己感覺到了一陣心悸,細看這少年,手中隐有劍氣,腰中有一流光溢彩的玉牌,定睛一看,竟然是大青山印記,心說麻煩了。
幕靈乃是極頂聰明之人,憑一個金丹大修士的見識,立馬明白對面是誰了,不能修煉的青山廢柴小師叔呗。
天下的宗門最怕大青山什麽呢,一是有個一言不合就打架的姜芝平,關鍵是還每次占理。二是喜歡笑眯眯陰人的胡慶之,有的宗門被弄得焦頭爛額,都不知道誰在搗鬼。三是青山掌門,話不多,幹了再說,元嬰境啊,一般宗門誰受得了哇。還有就是青山金雲龍了,雖然出手不多,但是天下應該沒有幾個宗門喜歡歸真境的劍仙出手吧。
慕靈心思急轉,笑着福了一禮:“原來是青山道友當面,真是失禮了,你看今日之事,算是百花門慕靈欠了青山道友人情,容日後相報,你看可好?”
肖雨也不話多,說道:“好說。”然後看向那玄天宗的幾個人,那暈過去的年輕人已經醒了,站在那裏瑟瑟發抖,老者被人扶着,眼睛空洞無光,神色慘然。
慕靈随即告辭,手拎起老者淩空而去,餘下三人低着頭,祭起輕身神行符,也回宗門去了,肖雨目送他們遠去後,也準備換衣歇息。
轉頭一看,登時哭笑不得,将近十幾個車夫站在路邊,在肖雨歇息的地方,都面朝外圍了一圈,裏面有有幾個空木桶,幾個在燒水,一老一少兩車夫走了過來,躬身施了個禮:“小仙師,我們都是窮苦之人,這救命之恩,我們也無啥報答,大家商量了一下,老漢我與這小哥在澡堂幹過夥計,隻求能爲小仙師沐浴一次,也算是大家報過恩了。”肖雨開始堅決不允,那幫人急得跪了一地,無奈隻得答應。
肖雨脫得光光的,端坐在那,由得他們擺弄,這兩人如同侍候稀世之寶,動作輕柔無比,從頭洗到腳,花了近半個時辰,衣服穿好後向大家施禮感謝,那些車夫嘿嘿傻笑,并不言語,不一會全部散了,老者問肖雨的破衣服可還要,肖雨看看也無法縫補了,搖搖頭說丢了吧,那老者歡天喜地拿着破衣服走了。
肖雨心中納悶,這有啥高興的,後來才知道,他們将衣服每人分了一片,說是仙人所穿,大家沾沾仙氣,頓時無語。
後來車夫們将此事到處宣揚,說得是手舞足蹈,口沫橫飛,後來被一好事者寫了出來,無非是講那捉妖蛇過程,而且隐隐講到妖物并不可怕,人心壞了比妖更可怕,隐射了某些宗門,那些宗門也是裝聾作啞,隻當沒此事,又寫到這仙師是如何如何英俊潇灑,和那什麽宗門的仙子一見鍾情,後結爲伴侶,肖雨後來聽說了,也是一臉的無奈。
此事半年後傳到大青山,當時姜雲芝就炸了,就要去找那些宗門麻煩,後來還是胡慶之傳書李延平,讓他處理,胡慶之道:“不管如何,一條三境妖蛇的錢也是不少了,他們還是要付的。”掌門當天隻是嘿嘿一笑:“來日方長。”
肖雨睡前将玉牌系于腰間,既然已經顯露身份,也沒有必要隐藏了,這世道還是強者爲尊,特别是修行界,山上修行人士都眼高于頂,沒有幾個能拿普通百姓當人看的,心中甚是無奈,胡思亂想一陣,也就慢慢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