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桐縣城裏

肖雨一行進得城來,沒到晌午,張镖師先告辭而去,張木匠邀請肖雨去他家落腳歇息:“小兄弟,路上多有叨唠,如不嫌棄去我家歇息幾日再走不遲。”

肖雨想自己要待個一兩晚,他們夫妻剛剛和好就不去打擾了,笑道:“不用,我自己找個客棧就行,大哥盡管去。”然後和小姑娘告别,那小姑娘一時依依不舍的樣子。

張木匠指了個客棧方向,也就帶着女兒回家了。肖雨牽着驢,朝着客棧方向走去,一路上感覺此地尚武,武館不少,還有就是镖局多,縣城雖小,卻是個貨物周轉的地方。

路上聽張木匠和镖師講過,這松林山高峻陡峭,是大西州有名的大山,出了松林山便快要到泸州了,此地是進泸州必經之路,當然也可以繞路去泸州,但是得多走半個月和幾百裏路。

過松林山需要至少十天,所以肖雨要多準備些東西,買些米面佐料。張木匠說松林山其實不怎麽太平,這裏山上有幾幫山賊,行商都結幫前行,自己有護衛,一般行商都是要雇镖師的。

最近在松林山某個山坳裏,不知道哪裏跑來一黑色巨蟒,水桶粗細,也不知道吃不吃人,肖雨尋思找個押镖的貨隊一起行走就行,好歹自己是個小金身的武夫。

走了大概半條街,看到一大客棧,說他大是真的大,大門沒有門檻,裏面一大片場地,停了好多牛車馬車,還有好多獨輪車,車上都裝滿了貨,真正是人聲鼎沸,鼻子充滿了牲畜糞便的味道。

肖雨也不計較,與客棧夥計交代了毛驢就去住下了,客棧的夥計幫忙将背簍放好,交代說:“客官,有件事得知曉,如今城裏來了幾位玄天宗的仙師,客官看到穿紅衣長袍的要謹慎些,不要惹禍上身。”肖雨連說謝謝。

肖雨将背簍裏的東西整理了一下,除了幾套換洗衣服,水囊柴刀和兩雙草鞋,加上睡覺用毯子和做飯盥洗用品外,其他都整理在儲物戒指裏了,戒指已經塞得快滿了,估計下次要用三師兄給的了,想到這裏,趕緊拿出上次開壇的百果酒将葫蘆裝滿。

看看這家客棧的東西實在吃不下,就背着大的空簍去街上逛逛,順便吃些東西,見前面一飯館,就進去切了點鹵肉,炒了個牛雜,下了碗面,準備拿酒葫蘆喝點酒,飯館夥計看見少年要喝酒,趕緊過來笑着說道:“客官,可是第一次來桐城?”肖雨道:“對呀。”夥計趕緊道:“客官可能不知,咱這桐城小,沒有什麽拿得出手東西,但是桐城的槐花三蒸酒那是有名得很,不是與您吹牛,咱這飯館不大,但是這槐花酒絕對正宗,客官可要來一點,就是這酒有點烈。”

肖雨道:“那來一碗試試。”那夥計又道:“酒量可好?”“還行。”肖雨答道。那夥計一會拿了個長嘴大酒壺給倒了一碗,神奇的是,那夥計離了幾步遠便開始倒酒,而且滴酒不漏,倒完正好一碗。

一口酒下去,肖雨感覺到什麽叫烈酒了,三師兄爲肖雨釀的白果酒和百草酒已經是真正的烈酒了,聽說肖雨用酒化丹藥和驅寒氣,三師兄那是真正的用心釀了不少,可比這槐花酒那還是有所不如,喝時滿嘴槐花香,喝後腹中如有烈火一般,全身卻是異常舒服。

此時裏面客人也漸漸多起來,樓下五六個桌子多坐滿了,樓上也有不少人,肖雨吃得歡暢,感覺是最近幾日最好的飯食了。

正吃着,聽到隔了一桌的客人在聊天,聲音稍微大了點,一穿着青袍的年輕人說在七寶鎮出了個稀奇事情,邊上人問啥稀奇事,那年輕人就開始将前幾天發生的事講來,說是鄭家一掌櫃設套買山貨害人,被東家打斷了腿,後來那東家不但賠禮,還将貨錢一文不少給了那獵戶。那獵戶的老婆還治好了毛病,據說是下山遊曆的仙師可憐那家人,出手相助,諸人聽了都說那獵戶好福氣。

肖雨慢慢吃完,問夥計這酒從哪裏購買,那夥計道:“此酒隻有前街酒坊才有,别無分店,一般酒館飯店客棧均是大壺,是酒坊每日供送,那老闆精得很。”肖雨結了飯錢,看了看那講故事之人,那年輕人微微颌首。

肖雨出去後,那年輕人長長出了口氣,對邊上人說道,此事算是過去了,今後叫那些奴才少做缺德的事,否則早晚招來禍事。

慢慢走到那前街,這酒坊看上去不大,門口停了幾輛好像是送酒的馬車,門口也有不少人在買,奇怪的是此處賣酒是多少不論,夥計和氣得很,就是沒有裝酒的器具,得另買,裝這槐花酒必須用他家的酒壺或者酒壇,否則放不久,一般的器具三天花香味道就淡了,本地的人是領教過了,這家老闆倒是爲賺錢費盡心思了。

酒是不便宜的,三斤一兩銀子,肖雨看大一點酒壇大概能裝三十斤的樣子,關鍵是有個口沿下有個倒酒的嘴,上面封了軟木,比較方便,就買了一壇,那夥計看買得多,特意送了個嬌小玲珑的綠色葫蘆,大概能裝個一斤酒的樣子,說是特産,贈與客官玩賞。

肖雨背着背簍正準備離開,忽然有人擋在前,竟然是城門口的灰袍男子,對着肖雨笑着施禮道:“這位小哥,鄙人姓顧,見小哥年紀輕輕周遊諸國,甚是羨慕,請小哥移步去那前面茶肆歇息下,與我講講那異域風情。”說吧吩咐随從買酒送回去。

肖雨見此人氣度不凡,估計也是有來曆之人,正好想問問這松林山上的事,也就答應了。邊上的茶肆下午人不多,比較清靜,剛剛進去,那掌櫃得趕緊過來躬身施禮:“縣尊大人。”那顧縣令擺擺手:“不必多禮,上壺茶來。”肖雨站在桌旁施禮:“不想是縣尊大人當面,小民見禮。”

這縣令也不喜那繁文缛節,招呼肖雨坐下,慢慢聊起來。顧縣令先講起自己先前遊曆趣事,自己最是喜歡那俠行人士行走天下,也喜歡像山上修煉仙家四方遊曆,如今被俗事纏身,奈何不得。

肖雨也講起自己一些遊曆之事,也說起看到的修仙之人鬥法之景象,如那晴天驚雷,星辰墜地,時有狂風大作,時有猛獸出沒,經常有那百姓遭殃。顧縣令歎道:“如今山上山下規矩雖有,卻總有不遵守之人,那些宗門也是睜一眼,閉一眼,據前人說千年前天機城有正氣堂,掌天下修行者刑罰,可出了一奇事後正氣堂是越來越有名無實了。”說完連連歎氣。

那奇事肖雨倒也知道,就是修行界包括妖族的大能修士,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傳聞是千年來人妖經常大戰的緣由。

大青山師祖季歸原是一野修,适逢千年前第一次人妖大戰,于戰場上累立功勳,而且在其他宗門幫助下境界增長極快,大戰結束後開山于大青山,逐步成長爲大宗門。

肖雨又講起前兩年遊曆南方蜀國時,正好遇上水災,真正是餓殍遍地,瘟疫四起,到處賣兒賣女,似那人間地獄,那蜀國官府真正是不作爲,隻有一些心善人家做些杯水車薪之事,當然自己和師傅用那清瘟丹救人之事沒有提起。

顧縣令聽了大恨,拍着桌道:“大唐帝國分崩離析,我大周太祖雖然從拾舊山河,那些分離出去的地方當時無力收複,以緻那些地方百姓受難,如今聖上雄才大略,我大周早晚回複那大唐盛世。”

又奇怪對着肖雨道:“我看你年齡不大啊,談吐也是讀過書的,這麽如此老成啊,不像少年郎哦。”肖雨說了自己年齡,又不好意思說道:“小民自小離家遊學,不老成也得裝成老成,不老成不行啊。”心下嘀咕:不老成不行哇,說完嘿嘿一笑。

顧縣令歪着頭看看肖雨:“嗯,少年老成才能少年有爲,少年有爲才有少年可畏,咦……當爲此浮一大白。”轉頭正要吩咐,卻見自己的随從正和茶肆老闆站在櫃台邊喝茶聊天。

正要喊自己的随從,猛發現茶肆居然無其他人,便站了起來。那掌櫃的眼睛一直盯着呢,趕緊跑來,問可有吩咐。

顧縣令看着四周道:“掌櫃的,這是這麽回事?”那掌櫃的趕緊躬身施禮道:“縣尊大人難得到此茶肆喝茶,乃是爲小民揚名,得容小民拍個馬屁,剛剛大人親随已經說了小民的不是,大人不必計較。”

這随從懶洋洋拎了個食盒過來,往桌上一放,對着已經站起來的小雨笑了一下,又對着顧縣令道:“夫人說了,今天喝醉了睡院子石闆上。”又皺着眉頭道:“姐夫,這次我可不背黑鍋了。”說完拉着掌櫃的去櫃台喝茶打屁去了。

那一直無所事事的夥計趕緊過來幫忙,将食盒裏面吃食拿出來擺好。其時離晚飯尚早,那縣令招呼肖雨坐下,桌上也就兩三個下酒菜,鹽煮蠶豆,鹵牛肉,醬菜,一壺酒,大概二斤樣子。

顧縣令笑眯眯地開始倒酒:“還是夫人知我呀。”然後端起酒杯道:“來來來,先敬遊曆天下的少年讀書郎。”說完先幹了。

肖雨亦将杯中酒幹了道:“不成想大人也是好酒的。”在喝酒聊天中,肖雨問起松林山事宜,顧縣令倒也講得詳細,說起山上的山賊都是那大唐遺民,不肯下山,後代做起了這沒臉皮的勾當,倒也養肥了這裏的镖師镖局,隻是因爲不曾害人性命,隻是弄些錢财過日,曆任地方官員均睜一眼,閉一眼的,不曾動過兵戈。又說山中出現了蛇妖,刺史大人邀了玄天宗的長老來除妖,過那松林山還是結夥同行比較好。

兩個人邊喝邊講一些趣事,漸漸都喝開了,肖雨雖然不醉,可話也多起來,聲音也大了起來,和那喝得差不多的父母官稱兄道弟起來,漸漸意氣風發,像個活潑的少年郎模樣了。當那夜幕降臨時,顧縣令的小舅子苦着臉,和茶肆掌櫃的扶着顧縣令上了一馬車,随即和肖雨告辭趕着車離去。

……

肖雨是被客棧的此起彼伏的牲畜叫喊聲吵醒的,起得床來,盥洗後去看了看驢,見客棧照顧得挺好,就去外面買些早餐吃,其實天色還早,街上的店鋪早已開門做起了生意,一路上買了些小吃,邊吃邊走,漸漸天色亮了。

當下轉了兩條街,買了些米面佐料,看到一家做得脆餅真是不錯,買了一個吃了,感覺松脆香甜,幹脆多買了些,路上做幹糧,又買了幾塊耐放的火腿。

又走了一會,終于看到那張镖師所說的賣漁具的店家,那店真的小,不仔細看一般人根本不在意,仔細挑了根五節竹竿拼接的魚竿,加上一些魚線魚鈎,結賬後就走了,心想路上又有了一樣趣事。

該買的全部買好了,肖雨準備去那些镖局打聽下,準備找個今明兩天過松林山的貨隊,自己可以搭着一起過松林山,這裏的镖局集中在後街,剛剛沒走幾步,感覺有人拉自己的衣服,一看竟然是張木匠的女兒,那小姑娘小聲喊了句:“叔叔去哪裏?”肖雨正想回答,從遠處跑來一婦人:“丫頭,跑這裏幹嘛,差點追不上你。”

小姑娘喊了聲:“娘,我看見路上給我吃核桃的叔叔了,就跑來看看。”肖雨趕緊施禮叫了聲:“大嫂。”原來母女倆幾月沒有見面,一早出來想給女兒置辦些衣服。

小姑娘拉着肖雨的手一個勁地要肖雨去她家,說有好多好玩的東西。肖雨正要回絕,又看見張木匠抱着一個小男孩走了過來,張木匠說道:“小兄弟,既然到了家門口,總得去坐會,喝口茶也好啊。”肖雨想想也好,坐會就走。

過了兩條街就到小姑娘家了,進得院子,看到場地上堆放了好多做好的車馬架具,還有一些家具半成品,那張木匠招呼肖雨坐下,問他行程。肖雨說就這兩天動身,在閑聊時小姑娘拿了一堆木制的玩具和肖雨炫耀,不曾想這張木匠是個心靈手巧之人,那婦人端上茶水後就抱着男孩出去了。

肖雨看他家境還是比較好的,小姑娘好像是讀了書的,不一會聽見外面有人喊,張木匠出去帶了個人進來,肖雨趕緊站起來,原來是釣魚師傅張镖師。

打了個招呼,一起坐下,張木匠從屋裏一個角落拿了個東西出來,方方正正的,像一尺多見方的木盒。張镖師笑了笑:“這是釣魚用具。”說完就盤弄起來,這盒子有四個腳隐在箱體内,裏面是個抽屜,可以放東西,最奇妙的是各個腳可以自由調節高低。肖雨一想就明白了,登時拍手叫絕。張木匠說,東西好做,就是這四腳用的黃鐵木難尋,這不剛剛做了幾個。

張镖師突然問肖雨:“記得小哥要過松林山,可有行程”。肖雨答道:“就這一兩天,準備找個镖隊搭夥。”張镖師道:“如不嫌棄,可和我大義镖一起,隻是明日要起早,費用到是不用的,但是得準備些碎銀兩,路上可能要交過路錢。”肖雨大喜,連忙答應。

坐了一會就準備回客棧了,張木匠要留一起吃個飯,镖師和肖雨均說不用,說到午飯時間還早,回去準備下明天出發,當下就和張镖師約好出發時辰告辭而去,張木匠見留不住就也送了個那釣魚用的木盒凳子,小姑娘倒是依依不舍。

肖雨見事情全部辦完,回客棧後就将東西全部整理好,準備出去轉一下,吃個飯就歇息,剛剛走到那第一次吃飯的飯館,那夥計記性好,趕緊迎上來:“客官,可是和昨日一樣?”肖雨說:“好的,等下還得麻煩小哥,将那鹵蛋包上一二十個,醬牛肉切個三斤。”夥計道:“好嘞,客官盡可放心。”

還沒有吃到一半,門口進來三個穿着紅袍的男子,看上去非常倨傲,估計就是那夥計昨天說的玄天宗的修士。看那夥計一臉緊張的樣子,小心翼翼準備帶他們上樓上雅座,那年紀大一點的正好看見肖雨在喝酒,就說道:“下面吃就行。”說完就在肖雨旁邊坐下了開始點菜上酒。

肖雨不能修行,看不出那幾個人的境界,自己隻是慢慢喝酒吃菜。聽得旁邊一個年紀輕一點道:“師叔,還是小飯店的菜味道好。”另外一個傲氣十足的年輕人說道:“這地方的官老爺不怎麽講規矩啊,飯都不請一次。”那年紀大一點的道:“刺史大人已經和宗主講好價錢了,我們就不用節外生枝了。”

肖雨吃完正準備起身,那紅衣老者沖着肖雨突然道:“這位小哥可過來喝一杯。”肖雨笑笑:“不用,在下已經吃飽喝足,不用客氣。”說完就去櫃台結賬,拎着包好的鹵蛋和牛肉回客棧了。那傲氣十足的人正要站起來說話,被那老者瞪了一眼沒敢起身。

等肖雨出去,那紅衣年輕人道:“不識擡舉。”老者道:“你知道什麽,看這少年應該是練武有成,小金身境了。”那年輕人道:“師叔聚元境快圓滿了,還怕這小小武夫。”

老者道:“人家年紀輕輕煉體三境,後面什麽背景你知道嗎,我也是打個招呼而已。”晚上等你們華師兄到了就出發,想來我們捉那條妖蛇無啥問題,你們就當作一次試煉了。

肖雨出去後心下冷笑,請人喝酒還有坐着喊的,真當自己是不懂江湖規矩的小孩麽,當下無事就回客棧,和掌櫃的交待早上喊醒時辰,就回房了,肖雨整個下午就在房裏看書,到晚上就吃些幹糧熟食,喝了些酒,看看手裏綠色葫蘆甚是可愛,稍微收拾一下就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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