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默想了又想。
到底該不該相信她?雖然是自己的母親,卻跟陌生人沒有什麽區别,她太不了解她了,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也不知道她想做什麽?不過她剛剛說的話确實像是真的,但誰又知道她是不是在演戲?
有些後悔叫住她了。
窦慧文也沒有勉強。
“我還是先走了,你多注意身體。”
言默的内心深處對這個母親還是有渴望的,所以她不自覺的又道:“我們去吃吧,法國料理。”
窦慧文馬上轉回身,一臉開心道:“你真的願意跟我去吃?”
“嗯。”言默笑着點頭。
“你不怕我會害你肚子裏的孩子?”窦慧文問。
言默猶豫了一下,直言道:“說實話,我還是有些擔心,但是我想選擇相信你,因爲你是我的母親。”
窦慧文走回到她的身邊,這一次緊緊握着她的手。
“敏敏,媽這次真的不會再害你的孩子了,真不會了。”
言默看着她認真的臉,笑着點頭:“我相信你。”
“那好,我現在就去訂桌,我們母女倆好長時間都沒有在外面單獨吃飯了,今天就當做是我們母女的約會,你一定要多吃點。”
“好。”
窦慧文放開她的手,高興的走出房門。
言默的嘴角慢慢落下。
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吧?
她垂目,雙手覆蓋在自己的腹部,沉沉的對肚子裏的寶寶道歉:“對不起,媽媽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帶你冒任何的危險,哪怕一點點也不應該,但是……我沒控制住自己的,真的對不起,不過媽媽會保護你,一定會讓你平安的生下來,讓你健健康康的成長。”
她笑着,撫摸着平坦的小腹,就像撫摸着可愛的寶寶一樣。
……
門外。
窦慧文一走出言默的房門,就馬上拿出手機,撥下一個号碼,同時匆匆走回自己的房間。
電話被接通。
“文姨。”
“我已經幫你約好了,等一會兒就會帶她過去,其實你大可以自己約她。”
“我怕她不願意見我。”
“怎麽會呢?你們可是青梅竹馬,她以前最喜歡跟你了。”
“以前是以前,自從喬浚出現以後,她就總是躲着我。”
“現在不會了,她恨喬浚還來不及。”
“希望如此。”
“好了,我們等一會兒見吧。”
“好。”
窦慧文挂斷電話,心情愉快的打扮自己,然後去找言默出門。
……
法國餐廳。
精美的餐具,幽幽的燭光,浪漫的氣氛,緩緩萦繞的鋼琴聲,一派高貴典雅。
“敏敏,這邊。”
窦慧文帶着言默來到位置最好的桌位,兩人相對而坐,服務生馬上過來将菜單送上。
不用言默開口,窦慧文隻是掃了一眼,就将她愛吃的全部都點上,但她卻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并不是窦敏,而是言默,而她點的那些東西,并不是她喜歡吃的,甚至有一個是她特别讨厭吃的。
言默看着她,心中苦澀。
不管自己有多期盼這份母愛,她的溫柔都不屬于自己。
如果有一天,當她知道自己是言默的時候,她會是什麽樣?還會這麽溫柔嗎?總覺得不會,因爲這麽多年,她一次都沒來看過她,甚至,當她提起言默這個名字的時候,她整張臉都寫滿了厭惡。
雙手在桌下緊緊的握在一起,她忍耐着心中的傷痛。
窦慧文點完餐,擡頭看向她。
“敏敏,還有什麽想吃的嗎?”
言默勉強微笑着:“已經夠了。”
“那就這些吧。”
窦慧文将菜單還給服務生。
服務生非常有禮貌的低着頭接過,說着:“請稍等。”然後離開。
窦慧文笑着看着言默,閑聊的問道:“敏敏,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去的那家餐廳嗎?”
言默面露慌張。
她不是姐姐,她怎麽會知道她們去了哪家餐廳?
窦慧文倒是沒有太多的猜疑,接着道:“上次我們吃的那家日本料理雖然味道一般,但是那裏的生魚片做的卻特别好吃,你一個人整整吃了一盤,最後回家就開始鬧肚子,還抱怨說永遠都不會再吃生的東西,可是第二天就又忍不住了。”
言默聽着陌生的回憶,隻能用笑容來回應她。
窦慧文接着又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最後,當菜上來的時候,她終于提到今晚最重要的細節:“敏敏,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經常跟在洛白的屁股後,成天纏着他,讓他跟你玩嗎?”
洛白?
他是誰?
沒聽姐姐提起過?
不過她跟姐姐相處的時間實在是太少太少,大多都是她在說,姐姐在聽,而且她們姐妹倆除了說一些自己的事,根本就沒時間提起别人。
言默依舊沒有回應,拿起桌上的高腳杯,喝了一口裏面的清水。
窦慧文以爲她是在尴尬。
她不再繼續提這件事,而是拿起身旁的包包,道:“我去一下洗手間,你先吃吧。”
“好。”
窦慧文離開餐桌,言默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不知道還能隐瞞多久,再這麽下去,她一定會被發現,到時候她要怎麽解釋?
“唉……”
她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忽然。
一個高大的人影籠罩在她的身上,然後一個淡雅的聲音徐徐進入她的耳中:“怎麽歎了這麽大一口氣?是有什麽煩心事嗎?”
言默随着聲音擡起頭,看向站在餐桌旁的人。
他一身純白的西裝,五官俊美,笑容如水。
他是誰?
言默動了動唇本想詢問,但是,她想到窦慧文剛剛說的話,想到窦慧文今天突然約她出來吃飯,而且剛剛離開的時候又拿着包包,她不禁嘲諷了一下愚蠢的自己。原來她的的确确不是想要害她肚子裏的孩子,她的目的是這個男人,這個名叫洛白的男人。
嘴角禮貌性的勾起,輕聲詢問:“你怎麽會在這?”
“其實是我讓文姨約你出來的。”洛白說的坦然。
言默根本就不認識他,更不知道他跟姐姐的關系,他們發生過什麽事,有過怎麽樣的過去,所以她不敢輕易開口詢問他爲什麽這麽做?找她有什麽事?她隻能沉默的再次拿起高腳杯,又喝了一口杯中的清水。
洛白似乎見慣了她的沉默。
小時候,她的确是喜歡纏着他,喜歡找他玩,但在她有了喬浚以後,就經常十問九不答,跟他在一起永遠都是尴尬的樣子。不過他并沒有半點不自在,甚至一步走進桌内,坐到她的對面,極爲紳士道:“菜快涼了,先吃吧。”
言默放下杯子。
“不了,我想回去了。”她必須趕緊離開。
洛白忽然落寞道:“你不會忘了吧,今天是我的生日。”
言默剛要站起的身體猛然停下。
洛白又道:“隻是一頓飯,看在我們從小青梅竹馬的份上,看在我總是丢下功課去跟你玩的份上,陪我吃完可以嗎?”
言默的雙腳忽然變的沉重。
她該留下來嗎?畢竟是他的生日,他又跟姐姐認識,如果是姐姐的話會怎麽做?
不知道。
她什麽都不知道。
對于這個男人,她一無所知。
她還是快點離開的好,不然一定會暴露。
“真的很抱歉,我突然想起還有些急事,先走了。”說完她就站起身,離開座位,走向餐廳的大門。
洛白看着她的背脊,平坦的眉心微微蹙起。
他站起身,也跟着離開。
言默匆忙的走到馬路旁攔車,但現在是高峰,等了很久都沒有看到一輛空車,她正打算用自己的雙腳走回去時,一輛銀色的保時捷緩緩停在她的面前,車窗慢慢落下,露出洛白俊美的側臉,然後他微微轉頭,再次對她微笑:“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謝謝。”言默婉拒。
誰知道上了車以後,他會帶她去哪?
洛白将車門打開,走一步走下車,站在她的面前,繼續勸說:“現在不好打車,又是冬天,你穿的這麽少,肚子裏還有寶寶,身體也很虛弱,這樣很容易生病,還讓我送你回去吧,我向你保證,隻是送你回去,什麽都不做。”
言默根本不認識他,怎麽能相信他的保證?
“真的不用了,我有朋友會來接我。”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什麽氣?言默根本不知道。
洛白微笑的嘴角慢慢的落下,雙目幽幽的凝着她:“自從那一次以後你就不願意見我,一直躲着我,但你應該知道,我之所以會那樣對你,是因爲我愛你,這麽多年就算你結婚我也一直都愛着你,更一直等着你。敏敏……”他突然牽起她的手,那麽深情的,溫柔的,對她道:“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像以前一樣,我會好好的照顧你,好好的照顧你肚子裏的孩子,把他當成我自己的孩子一樣,讓我們三個幸福的一起生活吧。”
言默聽着他的話,手驚悚的抽出。
原來這個男人對姐姐是這種心思,原來窦慧文的目的是這個,怪不得她一直想方設法的讓她離婚,讓她拿掉肚子裏的孩子,她是看中了這個女婿,似乎從一開始就看中了他,可他哪裏這麽好?難道他的家世背景比喬浚還要優越?不然窦慧文爲什麽這麽執着的讓姐姐嫁給他?
不行。
她弄不懂。
她需要把這件事好好的調查清楚,然後再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真的對不起。”言默隻是道了歉,就匆匆走開。
洛白的心情非常低落。
他本不想太過糾纏,也想等以後再找機會,但是他忽然看到有個人好像在尾随着言默。
他匆匆幾步追上去,抓住言默的手。
言默驚慌:“你想幹什麽?”
“我送你回家。”
“我說了不用。”
“有人跟着你,你一個人走太危險了。”
“你說什麽?誰跟着我?”
言默看向四周,她什麽都沒有發現。
洛白的手将她抓的更緊,并拉着她走向自己的車。
言默心中忐忑。
這個男人不會是在說謊吧?可是看着也不太像,難道真的有人跟着她?是什麽人跟着她?她又看了看四周,還是什麽都沒有發現,不過被他說過以後,她總覺得背脊有種被人注視的感覺,而且想想這個男人跟姐姐的關系,應該不會對她怎麽樣吧?可是他剛剛的話似乎以前對姐姐做過什麽過分的事。唉,怎麽辦?好糾結。
她左思右想。
一陣冷風吹過,她冷的不禁打哆嗦。
這個天氣的确不适合在外面久站,再加上她總是會莫名引來一些危險,就讓他送吧。女人的直接告訴她,這個犯過錯的男人,不會輕易再犯錯。
洛白站在車門旁,已經将車門打開了很久。
言默又猶豫了一下,這才坐進去。
洛白的心情瞬間大好。
他繞過車頭走到駕駛座,開門,上車,啓動引擎。
言默側頭看向窗外。
既然窦慧文跟他串通好了,那他應該知道她現在住在言家,她就不用開口了。
洛白側目看了她一眼。
他忽然道:“你跟以前不太一樣。”
言默馬上緊張起來。
洛白又道:“你看上去比以前成熟多了,而且漂亮了很多。其實我聽說了很多你的事,你竟然會進入言氏,還坐上言氏集團董事長的位子,明明這些都是不擅長的,可是你居然做的這麽漂亮,真的讓我有些懷疑,你真的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敏敏嗎?該不會是有着同一張臉的另一個人吧?”
言默的心髒已經撲通撲通的加速跳動了,她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暴露。
洛白又看了她一眼。
真的。
她以前總是柔柔弱弱,唯唯諾諾,可是現在,她的表情那麽從容,神情中有着一種說不出的堅韌,最不一樣的是她周身的氣質,那麽傲然,傲氣。
她真的不像他認識的那個窦敏。
這一路,言默一句話都沒有說話。
洛白之後也沒再說什麽,隻是認真的開車,時而看她一眼。
明明隻有十幾分鍾的車程,卻一路堵了一個多小時,言默有好幾次都想直接下車走回家,但尴尬的又不好意思這麽做,隻能一直忍耐着,終于……看到了自家的大門。
車子還沒停穩,她就急切的打開車門。
“謝謝你送我回來。”
“這不是什麽需要感謝的事。”
“那也要謝謝你。”
“敏敏。”
“嗯?”
“我還能再見你嗎?”
“……”言默很想說不能。
洛白嘴角的笑容慢慢變的苦澀,他再次觸動雙唇:“今天是我的生日,說對我說句生日快樂吧。”
言默看着他。
不過是一句話,說說也沒什麽,但不會是什麽試探吧?
罷了。
就算被拆穿又怎麽樣?誰又會相信死而複生呢?
“生日快樂。”
洛白的嘴角馬上揚起。
言默也對他笑了笑,然後将車門關上,大步走進言家。
洛白一直坐在車内看着她的人影慢慢消失,然後才将車開離言家,但卻與一輛賓利車擦身而過。
喬浚在車内看了一眼洛白的車。
這車有點眼熟。
他稍微想了想,眉頭猛然蹙起。
洛白?
他也來了?
也對。
窦慧文會出現,當然也少不了他,隻是……他已經跟小默見面了?小默沒露餡吧?那個人的洞察力還是很好的,如果長時間接觸一定會被他發現,要是被發現的話就不太好了,因爲這個男人對窦敏非常執着,他可能會傷害到小默,得想想辦法才行。
……
言默匆匆上樓。
在樓梯的拐角剛好碰到端木佳。
“端木,我有事問你。”
“什麽事?”
“去你房間說。”
“好。”
兩人急忙走去端木佳的房間。
端木佳将門關上,馬上好奇的問:“什麽事神神秘秘的?”
“我想問你,你認識一個叫洛白的人嗎?”端木有三個父親,從小就總是帶着她去參加各種各樣的宴會,認識很多有錢有勢的人,所以言默想先問問她,看看她認不認識,然後再讓她幫忙打聽一下這個人,了解一下他跟姐姐有過什麽樣的過去。
端木佳聽到這個名字馬上回答:“你說的是上海洛家的那個洛白嗎?”
“上海洛家?”
“你不知道嗎?洛家可是出了名的有錢,富可敵國啊。”
言默的表情很明顯是第一次聽說。
端木佳不禁唏噓:“你真的是讀書讀傻了,除了化學藥劑,試管,燒杯,酒精燈,還有那些字母以外,你還知道什麽?”
“我對他又不敢興趣,爲什麽要特意去了解他?”
“那你問他幹什麽?”
“剛剛我媽讓我陪她去法國餐廳吃飯,菜剛一上桌,她就說要去洗手間,然後這個男人就出現在我的面前,他跟我姐姐以前好像有過什麽,還向我求婚了呢。”
“什麽?”端木佳吃驚道:“求婚?洛家大少爺竟然向你求婚?不對呀。”端木佳又一臉的疑惑不解:“據我所知,他已經結婚了。”
“結婚了?”
言默弄不懂了。
“他結婚了爲什麽還對我姐姐說那種話?他什麽意思?”
“難道是想讓你姐姐做小三?”
“不會吧?”
“不如我幫你查查?”
言默一臉邪惡:“我正有此意。”
端木佳搖頭歎息:“什麽事損友?眼前這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言默開心的笑着。
“我回房換身衣服,有消息就過來找我。”
“去吧去吧,損友小姐。”
言默一點都不介意的離開,而且嘴角還一直保持着笑容,但是當她打開自己卧房的門時,一直大手猛然将她抓住,然後一個強勁的力道将她拉入房内。
“砰”的一聲。
房門被關上,她被壁咚在門壁上。
喬浚冷目看着她,醋意濃濃道:“你見過洛白了?”
言默反問:“你怎麽知道?”
“他對你做了什麽?”喬浚不回答,繼續問。
“跟你什麽關系?”
喬浚眉頭深蹙。
他的身體猛然靠近她,帶着絲絲怒意道:“回答我的問題。”
言默雙唇緊抿。
喬浚又靠近她,炙熱的氣息都噴在她的臉上:“你不說,我就吻到你說。”
言默已經感受到他的雙唇。
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們什麽都沒做。”
“我要你跟我說的清清楚楚,從頭到尾,一個細節都不準落下。”
“有什麽好說的?真的什麽都沒做。”
“我這是爲你好。”
言默想想也對。
姐姐的事情他應該很了解,也許可以從他這邊知道點什麽,而且她是真的什麽都沒做,說就說,有什麽大不了的,不過……
她的手推着他的胸口:“你先起來。”
“就這樣說。”
“我不想這樣說,站着很累,我要坐着說。”
“好。”
喬浚突然将她抱起,帶着她走到床邊,但卻并沒有将她放在床上,而是自己直接坐在床邊,讓她坐在自己的雙腿上,然後親密的抱着她,看着她:“現在可以說了?”
言默怒瞪着他。
喬浚忽然又道:“還是你想躺着說?”
言默沒辦法。
比起躺着,還是這樣的好。
她郁悶的開啓雙唇:“今天傍晚我媽突然叫我跟她一起去法國餐廳吃飯,本來我是不想去的,可是她看起來很傷心的樣子,我就不自覺的答應了,當我們到了餐廳,菜剛上來,她就說要去洗手間,接着洛白就出現了,不過他是不是洛白我也不是很确定,因爲我并不認識他,隻是猜測而已,之後我當然是馬上找借口離開,不然肯定會被他看穿,但是走出餐廳後又打不到車,他就說我要送,還……”言默頓了頓:“還向我求婚,我再次拒絕了,轉身離開,他忽然追上來,抓住我的手,說有人跟蹤我,我也是怕出事,而他看起來也不像壞人,所以就坐上了他的車,在車上,他好像有點懷疑我不是姐姐,說我跟以前不一樣,然後我一直都沒有說話,隻是在下車的時候,他說今天是他生日,讓我對他說句生日快樂,我想着不過就是一句話,就說了,最後我就回來了。”
喬浚仔細的聽着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他的第一個問題是:“他碰了你的手?左手還是右手?手腕還是手指?”
言默十分無語。
感情她剛剛說的那些,他隻在乎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