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澤聽着會議桌上的人發表着不同的意見,眉頭不自覺的微微蹙起,倒不是因爲他們喋喋不休,吵得人頭疼,是因爲他并不覺得這個會議有多緊急。
一個并不緊急的會議卻緊張的提前一個小時召開。
這太奇怪了。
他的雙目不自覺的看向言默。
言默嘴角抿着笑容,那麽的從容不迫,輕松自在,好似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難道是她在從中搞鬼?可搞的什麽鬼呢?
一個小時後,會議結束。
言默剛走出會議室,一個職員就匆匆走到她的身邊,對她側耳了幾句。
言默一臉滿意的點頭,兩人一同離開。
程天澤盯着她所有的舉動,心中莫名的愈來愈不安。他腳步匆匆的走回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内仔細的推敲着這其中的玄妙。這個會議故意提前,似乎像是要拖住什麽人,總覺得目标就是自己,那麽,拖住他幹什麽呢?有什麽陰謀?想要找什麽嗎?
找?
程天澤突然臉色大變。
他急忙打開辦公桌的抽屜。筆記本還在裏面,他匆忙的拿出,然後開機,查看裏面的東西,并沒有少,但是……就在他剛要安心的時候,他發現抽屜的鑰匙孔有一道非常小的刮痕,好像是被人撬過了。
是窦敏?
裏面的東西該不會被人複制了吧?
她想要用裏面的黑賬來逼他下台?
不行!
不能讓她得逞,必須在她拿出那些東西之前先下手爲強,但喬浚是個大麻煩,他一定會想方設法的保護她,所以必須先壓住他,讓他自顧不暇,沒有辦法幫她。對了,陸忱西。
程天澤趕緊拿出手機,撥下陸忱西的手機号碼。
電話接通。
“喂?”
“陸醫生,剛剛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系,剛剛的事就當我從來都沒說過,也沒打過那個電話。”
“不,你誤會了,我是想告訴你,我願意幫你。”
“……”
陸忱西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才緩聲道:“程董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嗎?”
“當然。”
“那你也願意幫我?”
“我說過,我們是一家人。”
“既然程董把我當成一家人,那我也向你保證,東窗事發,我一定不會把你說出來。”
“看你說的,這件事隻要做的好,一定不會被人發現。”
“對,我已經計劃好了,就連喬浚自己都不會發現。”
“哦?”
程天澤好奇了:“你是怎麽計劃的?”
“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什麽事?”
“喬浚的眼睛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出現了問題,很快就會失明,而且視神經還鏈接着腦部,所以不管他突然發生什麽事,都是有可能的,絕對不會懷疑到我的身上。”
“原來是這樣。”程天澤大喜。
看來老天爺一直都站在他這邊,先是幫他除掉了老頭子,再來是喬浚。太好了。
陸忱西終于說到了正題。
“既然你願意幫我,那我就不拐外抹角,什麽時候把東西給我?”
“今天晚上。”
“在哪碰面?”
“上次的酒吧。”
“好。”
“祝你一切順利。”
“我會的,一定會。”
陸忱西說的極爲堅定,而且充滿着恨意。
程天澤聽着他的聲音,對他又增添了幾分信任。有些東西真的是假裝不了,尤其是對一個人的恨,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那股勁兒,是絕對騙不了人的。
陸忱西恨喬浚。
是真的恨。
嘴角慢慢飛揚。
喬浚這邊算是安排好了,就剩下窦敏那個小丫頭片子了,不對,她不一定是窦敏,也可能是言默,但不管她是誰,他既然能殺一個,就能再殺一個。
明天就是她的死期。
……
傍晚,喬家。
喬浚剛走進别墅的正門,就看到陸忱西站在大廳,而他什麽話都沒說,轉身走向後門。
喬浚跟過去。
這一次陸忱西沒有吸煙,但喬浚卻還是拿出了煙,不過他也沒有向他借火,而是自己拿出打火機,将煙點燃,然後優雅的吞雲吐霧。
陸忱西開口。
“程天澤答應幫我對付你。”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對付我?”
“明天早上。”
“正好,我也準備明天早上動手。”
“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
喬浚一口一口的吸着煙,一邊長長的吐着白霧,一邊想着言默,想着她高興的樣子。
陸忱西看着他的臉,看着他的眼。
他不自覺的張開口:“你……”
喬浚本沒有在意,但他的聲音拉的非常長,讓他不得不起了疑心,側目看着:“我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喬浚是什麽人?聽他這麽一說就馬上察覺到了他話中的隐晦,不過他還是一臉的不在意,簡單的回答:“沒有。”
“如果你哪裏不舒服,我可以幫你看看。”
“不用。”
陸忱西對着他的冷漠,雙唇慢慢的抿着。
他承認他的确恨他,恨他入骨,恨不得他死,但是那一次在醫院做的事情讓他越來越覺得慚愧,他是醫生,他竟然做了違背醫德的行爲。他愧對這兩個字,他不配再拿手術刀,而且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也讓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無恥。他開始有些後悔,卻又無法坦言,還有一部分,是真的不想讓他好過。
心情煩亂。
他也忍不住的拿出煙,不過喬浚卻已經吸完了。
他丢下煙蒂,用腳碾滅,然後轉身默然離開。走上二樓。
卧房。
言默也剛好回來,正站在衣櫃前換着身上那套死闆的衣服。
一看到喬浚,她驚慌的馬上用衣服擋住自己的身體。
“你怎麽不敲門?”她抱怨。
“這是我的房間,我爲什麽要敲門?”
“這是禮貌。”
喬浚眉梢微挑,雙目欣賞一般從上到下掃了她一遍,然後幾步走到床邊,坐下,換一個更好的角度繼續看着她。
言默不停的用衣服遮擋着身體。
“你、你把眼睛閉上。”
“爲什麽?”
“你這樣我怎麽換衣服?”
“你是我老婆,你有哪裏是我沒見過的?而且又不是第一次。害什麽羞?”
言默當然知道自己不應該害羞,也知道這不是第一次被他看到自己換衣服的樣子,但這卻是第一次這麽突然,而且還被他用這樣的眼神一直盯着看,看的她怎麽可能會不害羞?
不行。
太尴尬了。
她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拿着衣服想要沖進浴室,但是,她又想到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在兩個月後不知道還能不能這樣看着她,所以她慢慢拿下身上的衣服,暗暗的舒了口氣,然後不再扭捏,挺着害羞,在他的面前大方的換衣服。
喬浚眸色灼灼的看着她。
女人換衣服的樣子也是另有一種迷人的韻味,尤其是身材火辣的女人,不過言默的肢體是真的太不協調了,再加上她過于緊張,穿衣服的時候不是袖子卡住,就是頭卡住,而穿褲子的時候,單腳擡起時還差點摔倒,逗的他都快要忍不住的笑出聲了。
言默的臉已經不是害羞,還是丢臉的完全脹紅。
她已經不想擡頭去看喬浚了。
但是……
喬浚正在開心的時候,腦袋就好像被一顆子彈穿透一般,毫無征兆的就痛了起來。
他強忍着,不想讓她發現,但模糊的視線讓眼神自動就變得空洞。
言默此時深深的舒了口氣。然後擡起頭。
她對上他的眼睛,心‘咚’的一聲。
這個眼神跟上次她從門縫裏看到的一樣,明明是在看着她,但卻沒有了交點,明明是在與他對視,但卻又那麽空洞,明明依舊是那麽好看的眼眸,但卻好似熄滅的燭火,沒有一絲神采。
她緊張的馬上走過去。抓着他的手臂擔心道:“你沒事吧?”
喬浚搖頭。
他的牙齒都在用力的咬合,說不出話。
言默看着他迅速變白的臉,看着他額頭滲出的汗水,她知道他現在一定很疼,很疼很疼……
她該怎麽辦?
怎麽幫他減輕痛苦?
對了。
藥。
她馬上從他西裝的口袋裏拿出止痛藥,倒出兩粒,送到他的嘴邊。
“快吃了它,吃了就不痛了。”
喬浚顫抖的張開雙唇,吞下藥。
言默焦急的看着他的臉。
都已經吃了藥,爲什麽沒有一點好轉?藥效要多久才能發揮作用?才能止痛?才能讓他好起來?
快一點,快一點,求求你了,快一點止住他的疼痛,快一點,快一點……
言默手足無措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她不知道怎麽才能減輕他的痛苦,怎麽樣才能幫他承擔這樣的痛苦。
喬浚這一次病發唯一的好處就是沒有耳鳴,他清晰的聽到她紊亂的呼吸聲,而在呼吸聲中似乎還帶着一點點哽咽的聲音,他馬上伸出自己的雙手,摸着她的身體将她擁進自己的懷中,然後用強忍着的聲音,不停道:“我沒事……我沒事……我真的沒事……”
言默也抱着他,用力的抱着他。
怎麽可能會沒事?
她已經感覺到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像他這種忍耐力超乎尋常的人都控制不住這樣的反應,這就已經證明了,他此時痛的難以忍受。真的好想幫他分擔一半的疼痛,真的好想讓他的疼痛都轉移到自己的身體上,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幫不上,隻能眼睜睜的看着。
喬浚能夠體會到她現在的心情,就像她生病暈倒,他也隻能在旁邊幹看着一樣。
“小默……”
他忍痛叫着她。
“我在,我在。”
“吻我……”
“……”言默沒反應過來。
喬浚趁火打劫一般:“你吻我,我就不痛了。”
這怎麽可能?
言默明知道是假的,但是她卻沒有任何猶豫的吻上他唇,而且比以前的吻都要主動,都要深邃。都要濃郁。也許這個親吻并不是沒有用,至少能夠讓他轉移一下注意力,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喬浚雖然頭痛欲裂,但她的吻那麽熱情。
他忍不住的回應她,深深的吻着她,幾乎都快要忘了這個疼痛。
真好……
看來生病并不是一件壞事。
兩人相擁深吻,喬浚有些無力的倒在床上,言默壓着他,不停的親吻,完全大膽的親吻。
一分鍾……三分鍾……五分鍾……
藥效早已開始發作。
劇烈的疼痛變成了濃濃的甜蜜。
喬浚真的太享受這一刻,她的唇那麽的軟,那麽的甜,還有些笨拙,而她竟然還将自己小巧的舌頭伸入,在他的嘴裏不知所措的胡亂遊走。
他不自覺的勾起嘴角。
言默感覺到他安靜了許多,也感覺到他的唇在慢慢的勾勒。
她忽然停下,緊張的看着他,問:“不痛了嗎?”
“痛。”
言默對視着他的雙目。
他幽深的瞳孔已經有了焦點。眸子也恢複了往日的神韻,臉色也漸漸的好轉了一些。言默馬上露出笑臉,但是喬浚卻開始耍無賴,雙臂緊緊的抱着她,讓她繼續壓着自己,然後他抿着嘴,一臉享受道:“老婆,我痛……”
言默瞪着他。
她的雙目那麽認真,出其不意道:“我也痛。”
喬浚立刻褪去滿臉的享受。緊張的問:“你哪痛?哪裏不舒服?我去叫陸醫生。”
他匆忙的想要起身,但言默卻拿起他的手,慢慢的放在自己的心髒上,沉沉道:“這兒,我這裏好痛。”
喬浚馬上将她抱住。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言默搖頭,表情突然變的極爲堅定。
“讓我們快點結束這一切吧。”然後好讓他去手術。
“好,我正想跟你說我的計劃,明天。我要替你報仇。”
“明天?”
“是。明天……明天早上……”
……
酒吧。
陸忱西走到吧台前,點了杯威士忌,然後耐心的等待着程天澤的出現,但是整整一個小時,人沒等到,到等來一個搭讪的女人。
“這位帥哥,一個人喝酒不悶嗎?”女人坐在他的身旁。
陸忱西沒有理她,拿起酒杯繼續喝。
女人歪着身子靠近他,主動要求:“請我喝一杯好嗎?”
陸忱西依舊沒有理。
女人的手暗暗的在桌底撫摸着他的大腿。并慢慢伸入他的大腿内側,而她火辣的身體又一次靠近他,貼着他,妩媚道:“我不會白喝你的酒,我會用特别的方式還你酒錢,而且一定讓你滿意。”
陸忱西放下酒杯。
他煩躁的拿開她的手,然後轉身冷聲道:“離我遠點,我對你沒興趣。”
女人到沒有生氣。
她的手繼而撫上他的肩膀,小聲的在他耳旁呢喃:“你對我沒興趣,那對這個有興趣嗎?”
陸忱西疑惑的看着她。
女人濃豔的雙目微微垂下。
陸忱西順着她的視線,看向她的另一隻手,在她的掌心上,靜靜的躺着一個小小的密封袋,裏面有兩粒白色的藥片。他立刻就明白了,程天澤今晚是不會出現了,這個女人就是他派來送藥的。果然狡猾。
他伸手去拿。
女人卻忽然合上手掌。
陸忱西擡目看她。
女人紅唇勾起。
“不請我喝酒嗎?”
“你想喝什麽?”
“跟你一樣的,我喜歡烈酒。”
陸忱西對酒保道:“給她一杯威士忌。”
酒保馬上拿杯子,倒酒。
女人拿起酒杯。豪爽的一飲而盡,笑着道:“能再要一杯嗎?”
陸忱西看了眼酒保。
酒保再次倒酒。
女人依舊是一飲而盡,然後露出微醺的樣子。
陸忱西早就已經不耐煩了。
“能給我了嗎?”
“不能。”
“你還想怎麽樣?”
“我說了我不會白喝你的酒,所以……”
“算了。”
陸忱西打斷她的話,突然站起身。
女人驚訝道:“你要去哪?東西還沒給你?”
“不要了。”
“不要了?”
女人真沒想到他竟然坐懷不亂到了這種程度,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不解風情的男人,居然不爲她的美貌和身材所動。
唉……
她暗歎一口氣,然後伸出手。
“給你吧。”
陸忱西拿過她手中的藥,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
次日清晨。
喬浚在言默上班之前捧着她的臉,對着她溫柔道:“我雖然都已經安排好了,但你還是小心一點。”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
“過了今天,我也算完成了對你的約定,就差找到推你的那個人了。”
“爲什麽說這個?是想讓我謝謝你嗎?”
“是想讓你更愛我。”
言默仰頭望着他的臉,看着他嘴角的笑容。
以前她從沒有坦誠的告訴他,而現在,她想坦誠的對他說:“我愛你,很愛很愛你,好愛好愛你,也許你不信,也許你會吓一跳,也許……你會覺得我很俗氣,但是現在,如果我沒有你,真的會活不下去,我不能沒有你,你已經是我的一切了。真的,我愛你,喬浚……”
喬浚馬上将她緊緊的抱住,深深道:“我也是。”
雖然說出來她會生氣,但這一次病的真的太值了,就算現在他就死了,他也覺得夠了。
言默也同樣抱着他,然後不舍的分開。
“我去上班了。”
“嗯。”
“晚上見。”
“好。”
言默轉身走出卧房的房門。
喬浚也整理一下,準備今天的戲碼。
……
言氏集團。
一大早。言默就用自己總裁的身份召開所有高層和股東的大會。
程天澤早就料到她會如此,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看着牆壁上的時鍾,等着一通電話。
“鈴鈴鈴……鈴鈴鈴……”
他嘴角飛揚,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喂?”
“程董。”
“醫院那邊有消息了?”
“是,陸醫生成功了,喬浚剛剛被送進醫院的急救室。”
“很好。”
程天澤放下電話,然後站起身,走出辦公室。
……
洗手間。
言默洗完手。用水整理了一下有些毛躁的頭發,然後端正自己的儀容,揚起最自信最美麗的笑容,看着自己,凝着自己,這才轉身,走去洗手間的門,而在門被打開的時候,就如喬浚預料中的一樣。她看到了程天澤的臉,那張令人惡心,令人憎惡,令人恨不得殺了他的臉。
她故作驚訝。
“你怎麽會在這裏?這裏是女士洗手間,而且會議室在樓下。”
“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
程天澤一步向前。
言默一步向後。
程天澤再一步向前,将她逼回洗手間内,然後回手将洗手間的門關上,并上鎖。
言默看了眼上鎖的門,雙目瞪着他。
“你想幹什麽?”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沒空回答你,我還要去開會。”
程天澤不理會她,直接問:“你到底是誰?是窦敏?還是言默?”
“我就是我,既是窦敏,也是言默,是要像你報仇的人。”
“報仇?恐怕你沒這個機會了。”
“哼!”言默不屑:“你敢動我?你就不怕我老公他……”
“喬浚已經自身難保了,哪還有功夫管你。”
“你說什麽?”
“别急,很快你就會接到消息。”
言默一臉的疑惑,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
程天澤笑無比得意。
“接吧。”
言默謹慎的看着他,拿出手機,接通電話放在耳邊。
“喂?”
“夫人,喬總他現在在急救室。”
“急救室?他怎麽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今早到公司之後就突然頭痛的厲害,然後就暈倒了。”
“我馬上過去。”
“好。”
言默挂斷電話後,就疾步走向洗手間的門,可是程天澤卻一步擋住她的路。
“滾開!”言默怒吼。
程天澤那麽開心。
“想讓我滾開也不是不行,把你昨天從我辦公室拿到的東西還給我,然後到樓下的會議室宣布你要辭職,并發誓永遠都不會再回言氏,這樣我就放你離開,放你去看你那不知是死是活的老公。”
“是你!”
言默憤怒道:“是你做的,是你對喬浚下的手。”
“沒錯。”程天澤坦言承認。
言默立刻對他出手:“我要殺了你。”
程天澤輕松的抓住她的手。
“我剛剛已經給了你機會,是你不好好珍惜,那就别怪我送你去見你那死去的雙胞胎姐妹,還有你的父親。”
“你想做什麽?”
程天澤的另一隻手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片藥,跟給姚欣岚吃的那片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