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默看着他的臉,心髒好似突然停止了跳動。
喬浚沉沉的開啓雙唇:“怎麽回事?”
“我按照您的吩咐,不準任何人進入病房,隻有陸院長可以,可是當我請陸院長給言董事長打針的時候,言董事長突然病發,病情迅速惡化,現在已經不行了,如果夫人還想見言董事長最後一面,最好馬上就過來,不然真的沒機會了。”
喬浚的手也微微用力的抓着她。
他轉頭看她。
不用任何言語,言默就知道出事了。
“送我去醫院。”
“你要知道,你現在走了,程天澤就會得到一切。”
“我要見我爸爸。”
喬浚看着她眼中盈露出來的淚水,他馬上命令:“開車,去醫院。”
“是。”
司機立刻掉頭。
明明就差一步,隻要她走進宴會,露一個臉就可以了,可是卻偏偏在這個時候還是發生了這件事。他已經那麽小心了。爲什麽依舊沒有躲過?
……
醫院。
言默急切的跑進病房。
言長慶已經昏迷,隻剩下一口氣。
“爸……”
言默撲通一下跪在床邊,雙手推着他,眼中滿是淚水:“爸,你怎麽了?你醒醒,你張開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女兒啊,我是你最疼的女兒啊,爸……爸……”
喬浚站在她的身後。
他知道她一定會失控的說出自己的身份,所以他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陸院長,對他使了一個眼色,然後轉身走出病房。
陸院長跟着離開,醫生和護士也跟着離開。
病房内隻剩下他們父女二人。
言默看着他已經瘦的露骨的面容,看着他眼周圍密布的皺紋,還有越來越多的白發,她的淚水一顆一顆不停的掉落,聲音顫抖着:“爸……女兒不孝,女兒沒有保護好你,讓你一直躺在這個病房裏,你起來打我,罵我,你起來再抱抱我,再親親我的臉……爸,你真的沒有認出我嗎?我不是姐姐,我是小默,我是小默啊,爸……爸……求你了,你醒醒,你再看看我,我沒有死。我活了……我活過來了……”
也許是天可憐見,也許是回光返照,也許,是她哭的太傷心太大聲,言長慶竟然微微抖動着睫羽,慢慢的張開了雙目。
“爸。”
言默破涕爲笑的看着他,開心道:“你醒了?”
言長慶看着她滿是淚水的臉。
剛剛他雖然昏迷,但他隐隐聽到她說自己是小默。
他張開嘴,聲音嘶啞的根本就說不出來話,他也眼淚婆娑的看着她。然後用盡全力的伸出手,慢慢的擡起,想要撫摸她的臉,卻中途沒有了力氣,垂直掉落下來。
言默趕緊接住他的手,将他粗糙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上。
“爸,我是小默,我真的是小默,我沒有死。”
“小……”
言長慶張大嘴巴,好不容易說出這一個字。
言默馬上點頭。
“對,我是小默,我是你的女兒,你還記得在我小的時候,我淘氣,拿你的古董花瓶去插花,還弄碎了你的古董花瓶,但是你雖然心疼,卻并沒有責罵我,你還抱着我說,沒弄傷我的寶貝女兒就好,再貴的花瓶也比不上我的寶貝女兒。你還記得這件事嗎?還有我第一次在家裏做實驗,差點把整個房子都燒了,你還是沒有責罵我,還鼓勵我,說失敗是成功之母,一定不能氣餒,不過這筆賬你還是要記下的,等以後我研究出了非常大的成果,一定要我還你一套更大的房子。爸,我真的是小默……我是小默啊……”
言長慶聽着她的話,聽着她不停叙事以前的往事,他渾濁的雙目也流下淚水。
他那麽用力,那麽的用力的叫着她:“小……默……女……兒……”
言默馬上撲進他的懷中。
“爸,不要離開我,求你了,快點好起來,我還要跟你一起去散步,還要像以前一樣在你的懷中撒嬌,爸,不要離開我……不要……不要……”
言長慶的手好不容易再次擡起。
他顫抖着,用最後的一絲力氣撫摸着她的後腦。
言默‘哇’的一聲哭的像個孩子。
“爸……”
她叫着他,享受着這期望已久的溫柔。
言長慶抽動着嘴角笑着。
他的寶貝女兒,他的寶貝女兒……
她沒有死,她沒有死……
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再抱她,再親她,再陪着她……
“對……不……起……”
三個不清不楚的字音落下,言長慶的手突然停止,雙目閉合,嘴角的笑容也同時消失。
言默感受到他全身都安靜了下來。
她驚恐的擡頭看向他的臉。
“不……不……爸……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她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肺腑。
……
門外。
陸院長跟着喬浚走出病房之後,喬浚立刻就質問。
“怎麽回事?”
“言董事長最近的病情很不穩定,我一直都很擔心,沒想到還是沒撐下去。”
“有仔細的查過嗎?是不是有人做了什麽手腳?”
“這……應該不會吧?”
喬浚看向一直站在門口的徐斌。
徐斌馬上低頭回答:“這段時間除了喬總您安排的醫生和護士之外,沒有任何人接近過這間病房,而給言董事長用的藥也是經過反複檢查的,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今天更是除了陸院長和我就沒人進去過病房,而言董事長病情惡化的時候,也是我跟陸院長剛剛走進病房的時候。都還沒來得及碰他一下。”
喬浚的面容極爲冷冽。
難道是天意?
是老天爺讓言長慶活不過今日?難道連老天都在幫程天澤?
“啊啊啊啊啊啊————”
病房内出突然傳出言默凄慘的哭叫聲。
喬浚馬上走回病房。
言默抱着已經沒有任何氣息的言長慶,哭的那麽痛徹心扉。
“爸,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爸……求你了……不要離開我……不要死……”
喬浚幾個大步走過去。
他伸手想要去抓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但手卻遲疑的沒有落下。
他機關算盡,籌劃好了一切,可還是鬥不過病魔,沒能保住她最親的親人。
他的手在空中用力的攥緊,狠狠的攥緊。
言默不停的哭,淚水不停的流。
忽然。她的心髒一抽一抽的疼,她用手抓着自己的衣襟,疼痛變得愈發厲害,幾秒之間就讓她的呼吸變的極爲急促。
喬浚看到她的異常。
他再次伸手,抱着她問:“你怎麽了?”
“我……我……疼……”
喬浚看着她抓着胸口的手,知道她一定是因爲悲傷過度,牽連到她的心髒。
“陸院長。”
他才剛剛叫着陸院長,言默就猛吸一口氣,暈倒在他的懷中。
喬浚驚慌的看着她閉合的雙目。
“陸院長,快,看看她怎麽了?”
陸院長馬上走過來,給言默檢查。
“窦小姐需要治療,快送去急救室。”
喬浚直接将她抱起,快速的跑出病房,跑去急救室,而陸院長的專業并不是心外科,對于言默的心髒,沒有人比陸忱西更了解,現在時間緊迫,他隻能對護士道:“馬上叫陸醫生去急救室。”
“好。”
……
辦公室。
上一次在西餐廳,警察之後通知了他,說帶走芮兒的是并不是什麽壞人,而是芮兒認識的人,至于詳細的身份,他們不便透露,也确定的告訴他,芮兒現在沒事,已經安全的回到了家中,但是他還是對自己的無能自責不已,當然,更多的,是言默跟喬浚在一起的畫面。
她打扮的那麽美。
她從來都沒在他面前打扮的那麽美過,但也許是她打扮過,隻是自己沒有注意。
他現在真的很後悔,曾經擁有她的時候,沒有好好的珍惜。
“叩、叩、叩。”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後,就被急切的打開。
護士還沒走進門内,就焦急道:“陸醫生,陸院長讓你馬上去急救室。”
陸忱西立刻站起身,一邊走出辦公室。一邊詢問:“病人什麽情況?”
“這我不太清楚,但你應該很清楚。”
“我?”
“病人是窦敏小姐。”
“什麽?”
陸忱西震驚。
她怎麽會進急救室?那天在西餐廳不是還好好的嗎?
“到底怎麽回事?跟我說清楚。”他說着加快腳下的步伐。
護士邊走邊叙述自己看到的一切。
陸忱西匆忙跑進急救室,迎面就看到站在病床上前的喬浚。
喬浚沒想到他會來,但也能理解陸院長爲什麽叫他來,因爲他曾是言默的主刀醫生,更是她的主治醫師,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言默的病情,沒有人比他能更盡心盡力的将她治好。
他忍受着心中冉冉升起的妒火。
可陸忱西見到他,卻那麽理直氣壯道:“喬先生,你在這會妨礙治療。請你出去。”
喬浚的雙腳紋絲不動。
陸忱西又道:“請你出去。”
喬浚的眉間憤怒的閃動,聲音極爲冷冽:“現在最重要的是救她。”
陸忱西立刻怒瞪着他。
不用他說,他也知道。
他馬上查看言默的心髒,開始熟練的幫她治療。
這一刻,他雖然擔心,雖然焦急,雖然害怕,卻又非常的開心,因爲他終于可以再看到她,再觸碰她。并且用自己的雙手拯救她,幫她治療。
她還是需要他的。
小默……
雖然你嘴上說着要離開我,但是你的身體……是離不開我的。
……
言氏集團,二樓。
賓客已經全部到齊,宴會也馬上就要開始,程天澤緊張的在角落接着電話。
“成功了?”
“我們的人根本就進不去老頭子的病房。”
“什麽?”
“不過你不用擔心,老頭子已經不行了。”
“怎麽回事?”
“是老天爺在幫你,老頭子自己沒撐住,病情惡化,就快要死了。”
“窦敏去了嗎?”
“我剛剛看到她跟喬浚一起進了病房。”
“很好。”
現在已經到了七點。他們已經來不及了,不過爲了保險起見,他還是謹慎的吩咐:“給我盯緊他們,如果事情有轉變,他們想要趕回言氏,就在路上給我做點手腳,一定要讓他們今晚沒辦法參加這個慶功宴。”
“知道了。”
“記住,絕對不能再出任何差錯,絕對不能!”
“放心吧。”
程天澤挂斷電話,嘴角那麽興奮的飛揚起來。
真是太好了。
不用他動手。老頭子自己就一命嗚呼了。他早就該死了,早就該讓出董事長的位子。跟了他這麽多年,不論是他父親,還是他自己,他們都盡心盡力,幫他賺了大把大把的錢,言氏本就應該是屬于他的,屬于他程天澤的,現在好了,終于到手了……終于到手了……
“哈哈哈……”
他開心的已經抑制不住的笑出聲來。
姚欣岚走到他的身邊,看着他高興的樣子,馬上詢問:“成功了?”
程天澤點了點頭。
姚欣岚也捂着嘴興奮的笑着。
她熬了這麽久,忍辱嫁給一個老頭子,每晚與那個老頭子同床共枕,終于被她熬出了頭,可以得到他們想要的一切,也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跟她愛的人在一起,他們可以過無憂無慮的日子,可以揮金如土的想怎樣就怎麽樣。
她激動的真想立刻就投入程天澤的懷中,不過他們還要繼續演好這出戲。
宴會内的賓客們遲遲見不到窦敏。終于開始議論紛紛。
“這窦總監怎麽回事?怎麽還沒出現?”
“是出什麽事了?”
“能出什麽事?我看就是想擺架子。”
“沒錯,一連跳了三級,擱誰誰都會擺擺譜,彰顯一下自己能耐。”
“嘁……”
有人已經開始不屑。
“不就是個高級總監,有什麽了不起?”
程天澤聽着這些議論的聲音,看着一張張已經變得不耐煩的臉,故意又等了半個小時,在所有人都開始躁動的時候,他這才裝模作樣的走上演講台,臉上假意露出慌張無奈的表情。沉重道:“各位,今晚謝謝你們賞臉來我們言氏,也謝謝你們來參加窦總監的慶功宴,不過……”他猶豫的拉長聲音,支支吾吾道:“額……真的十分抱歉,窦總監她……她可能是有些事來不了了,所以,我在這裏替她對各位說聲抱歉,真的很對不起,不過宴會還是會照常舉行。也許……也許窦總監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程天澤的這番話說完,在場的賓客更加躁動。
“這什麽意思?什麽叫可能?連個正當的理由都沒有就把我們晾在這了?”
“是她發請帖請我們來的,既然連自己的行程都安排不好,我看這個總監她也做不了多長時間。”
“真是夠了,我要先走了。”
“我也走了。”
“這叫什麽慶功宴,以後她的宴會我是不會再來了。”
程天澤看着抱怨連連,人數越來越少的宴會,滿臉都是得意的風采。
其實事情也并不會這麽糟糕,他也是效仿了喬浚的手段,在這些賓客中安插了自己的人。然後故意說着一些難聽的話語,誘導着他們往不好的地方想,引起他們的反感,讓他們對這位連跳三級的窦總監有了不好的印象。現在他的計劃完美落幕,就算窦敏趕來,也已經覆水難收了。
“哈哈哈……”
他站在已經沒有任何賓客的宴會上,放聲大笑。
言氏集團……終于成爲他的了。
……
次日清晨。
程天澤和姚欣岚一同來到醫院。
言長慶已經确認死亡,但是他們連屍體都看不到,被那兩個保镖阻攔,他們去找言默說理。又被徐斌擋在了病房門前。
“讓開。”
姚欣岚尖聲命令。
徐斌不爲所動。
程天澤不方便開口,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還是姚欣岚憤怒道:“讓窦敏那個不孝女給我出來,她憑什麽不讓我見長慶?當初她在法庭上我說想害長慶,奪走了長慶的贍養權,現在長慶死在她的手上,我倒要聽聽,她要怎麽解釋?”
徐斌依舊不語,擋着他們。
姚欣岚氣直沖過去。
“窦敏,你給我出來!出來!滾出來給我說清楚!”
“窦敏。你這個殺人兇手,你快點給我滾出來!”
“窦敏,……”
“咔嚓。”
就在姚欣岚不停嚷嚷的時候,病房的門被打開,喬浚從裏面走出,冷目如箭一般犀利的看向她。
姚欣岚吓的立刻閉嘴,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
喬浚的視線慢慢轉移到程天澤的身上。
他輕啓薄唇,冷冽無比:“不想把事情傳出去,壞了你的計劃,就馬上給我滾。”
程天澤嘴角淡笑。
“我隻是想看一眼言伯父。這不過分吧?”
喬浚已經忍了整整一個晚上,他還沒找他們算賬,他們竟然敢自己找上門來。看來以前他對他們還是太溫柔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惹了他喬浚,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眼中的寒芒已經充滿了濃濃的殺氣。
他再次開啓雙唇,怒意橫進道:“程天澤,我警告你,你們兩個不論是誰,再敢多說一個字,多發出任何一個聲音,我就會用我喬亞集團首席總裁的身份和權力,在短時間内吞并你們言氏,讓你們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東西馬上消失在你們的眼前,我還會讓你們以後的人生一百二十分的不幸,活的生不如死。”
程天澤和姚欣岚都聽的驚悚,但是有程天澤在身旁,姚欣岚竟然眉眼高低的還想要沖撞他,還好,程天澤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沒讓她張開雙唇的嘴巴說出一個字,發出任何一個聲音。
他盯着喬浚。
雖然他現在已經算是得到了言氏,但喬亞集團的确是不好惹。
算了。
等他以後拿到更大的權力,在與他好好較量一番。
他拉着姚欣岚的手臂,轉身離開。
喬浚幽深的雙目陰暗的可怕。
他轉身走回病房。
言默雖然已經穩定下來,卻還是沉睡的沒有醒來,一直安靜的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臉色蒼白,眉間緊蹙,讓人心疼。
喬浚坐在床邊。輕撫她的面頰。
“小默……”他叫着她,既想讓她睜開雙目,卻又怕她睜開雙目。
父親對她來說真的太過重要。
她一定接受不了父親的離世,隻要醒來,她就會心碎一般的傷心難過,他怕她會再次承受不了而讓自己的心髒無法負荷,繼而又一次昏迷,将自己好不容易好轉的身體弄垮。
該怎麽辦?
如何才能撫平她心中破碎的傷痛?
“叩、叩、叩。”
病房的門被敲響。
喬浚知道站在門外的人是誰,他不想看到他,也不想讓他進來,但門外的人卻跟以前不同,直接推門而入,徐斌也不好阻擋,因爲這一次言默是他救回來的,他又一次變成了她的主治醫師。
陸忱西大步走進病房,站在病床前。
他與喬浚沒有任何言語,雙目掃了一眼床旁的儀器,然後就對言默伸出手。
“不準碰她。”喬浚冷聲。
“她是我的病人,不碰她怎麽幫她檢查身體。”陸忱西理直氣壯。
“心外科的醫生不隻你一個,比你優秀的也不止你一個。”
“但最了解她病情的卻隻有我一個。”
“……”
喬浚無言以對。
在這一點上。他的确無法反駁。
陸忱西很是得意。
他再次對言默伸出手,幫她查看現在的病情,而這時……
“爸……”
言默忽然輕喚出聲。
兩人一同緊張的看向她。
“小默。”
“小默。”
他們一同叫着她,又一同厭惡的看了看彼此。
言默的頭微微搖晃,眉頭緊蹙的都要纏在一起。
“不要……爸……不要離開我……爸……爸……求你了……不要……不要……”她一邊傷心的呢喃,一邊隐隐滲出淚水。
喬浚先陸忱西一步抓着她的手,溫柔又心疼再次叫着她:“小默……小默……”
言默聽到他的聲音,慢慢的睜開雙目。
她哭着看着他,泣聲祈求:“喬浚,救救我爸,求你幫我救救我爸爸……”
喬浚的眼中盡是心疼。
他凝着她的淚水,看着她的悲傷,緩緩開啓雙唇:“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