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澤看着他:“你已經知道了?”
“……”喬浚依然沉默。
程天澤開始看不懂這個男人了,他現在到底在想什麽?他爲什麽一直不說話?他是真的全部都知道了?還是在故作姿态的等着他從實招來?
算了。
以現在他的處境,隻能亮出自己的底牌了。
“在今年6月15日的夜裏,你老婆的妹妹無意中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話,我逼不得已隻好将她打暈,然後設計了一出她自殺的戲碼,在這其中,你老婆可是幫了我最大的忙,她爲了得到她妹妹的心髒來延續自己的生命,跟我做了交易,一同串謀完美的導演了言默自殺的這場戲,所以你老婆她跟我一樣是殺人兇手,她的手上染着她親妹妹的血。”
“……”
喬浚的沉默讓程天澤越來越不安。
他緊張的暗暗攥緊雙拳,接着又道:“今天我找你來就是想跟你做個交易,隻要你救我出去,我就不會跟任何人說出這件事。”
“……”
程天澤被喬浚的沉默弄的已經無法繼續冷靜,他急躁蹙緊眉頭,完全亂了陣腳。
“喬浚,你難道也想讓你老婆進監獄嗎?”
“當然不想。”
喬浚終于開口。
程天澤看到了希望。
“那你最好快點救我出去,不然我的嘴巴可能連我自己都管不住。”
“你管不住,我可以幫你管管。”
“你什麽意思?”
“本以爲你是聰明人,原來也不過如此。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以我的能力,我可以有一百種方法來封住你的嘴,更有一千種方法讓你從這個世界消失,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應該認清自己的立場,你沒有資格威脅我,能威脅人的……隻有我。”
程天澤早就聽過喬浚是個傲慢的人,上次在言家的宴會他也親身體驗了他的這種傲慢。卻還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是如此的不可一世,狂妄至極。但是,他此時說的的确沒錯,以他的能力他是鬥不過他的,而以喬浚的能耐,從一開始他就無路可逃,可他不明白,爲什麽?
“那你爲什麽不幹脆弄死我,還要來這裏見我?”他問。
喬浚并沒有馬上回答。
他幽深的冷目看着他的臉。看的他心裏發憷,而他的話更讓心驚不已:“因爲我還沒玩夠。”
玩夠?
這個男人竟然當着他的面說出這樣的話。
真是可恨。
有錢有勢的人都是如此的可恨。
在他被言長慶接到言家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憎恨那種一生下來就衣食無憂,随便動一動唇就能呼風喚雨的人。他不明白同樣都是人,他們的日子爲什麽可以過的那麽舒坦,而他就要低聲下氣的仰人鼻息?他聽好多人說過,這就是命,可是他不信命,他要用自己的能力,同樣過上那樣的日子。讓那些人不敢再輕看他。
“呵呵呵……”
他突然輕蔑的笑。
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他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對面這個傲慢的人。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既然你還沒有玩夠,那就說明你一定會救我出去,說吧,你要怎麽樣才肯救我出去?”
喬浚這次沒有沉默,而是很直接道:“四個字。”
“什麽四個字?”程天澤完全猜不透他的心。
喬浚将一支錄音筆放在桌上,再次道:“我隻需要你對着它說四個字。”
“哪四個字?”程天澤問。
“那又怎樣。”喬浚回答。
程天澤再次蹙眉。
這四個字有什麽特殊的?爲什麽他這麽需要他說出這四個字?他想用這四個字做什麽?他有什麽目的?
喬浚的耐心差不多用完了。
他最後道:“我還要回家陪我老婆,你最好快點。”
程天澤根本就沒有退路,但他不會這麽認輸,等他出去了,他一定會讓自己變得跟他同樣強大,然後好好的跟他算這筆賬。正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今天就讓他再得意一次,終有一天,他也會讓他也嘗嘗他現在的滋味。
“好。”
他拿過桌上的錄音筆,照着喬浚剛剛說着,重複了那四個字。
“那又怎樣。”
……
喬家。
言默站在廚房裏熟練的切菜,炒菜,做飯。她那副系着圍裙,拿着鍋鏟的樣子還真有幾分大廚的架勢,而濃濃的菜香味,馬上就引來了一直小饞貓。
“哇,嫂子,好香啊,你在做什麽?”
言默側目看了一眼喬浚:“油焖大蝦。”
“我最喜歡吃蝦了。”
“不是給你做的。”
“我知道,是給我哥做的,不過這麽多隻,他一定吃不了,就讓我做一次小白鼠,幫你嘗嘗。”
喬翊剛剛一走進喬家的正門就聞到了濃濃的香味,瞬間肚子就咕噜咕噜的直叫喚,現在他看到那一隻隻冒着紅色蝦油的美味,已經忍不住往鍋裏伸手。
“喂,還沒好呢。”
言默一鍋鏟揮過去,卻還是沒有喬翊的手快,最大的那隻蝦已經在他的手中。
“好燙好燙好燙。”他說着燙卻還是不放手,反而往嘴裏送,最後燙的嘴高高的撅起,用力的吐着熱氣,還開心道:“嗯,嫂子,這蝦太好吃了,好吃的我連皮都想直接吞了。”
“誇張。”
“真的。”
雖然知道他肯定是誇張,但言默還是笑的很開心。
她将蝦出鍋,擺放在盤中。
喬翊趁機又拿了一隻,一邊吃着一邊道:“嫂子,你什麽時候學會做菜的?以前都沒見你下過廚。”
言默的手猛然一頓。
“額……以前是沒想做,今天是心情好。”
“你遇見什麽好事了,心情這麽好?”
“也沒什麽。”
“沒什麽是什麽?”
言默煩躁,用筷子夾起一隻蝦,直接塞進他嘴裏:“有吃的都塞不住你的嘴。”
“嘿嘿……”
喬翊笑着繼續吃嘴裏的蝦,滿嘴油吃的跟個孩子似的。
言默擺好盤,解下身上的圍裙,在臨走前,突然邪惡的拿起身旁的毛巾,主動去幫他擦嘴,還埋怨道:“你看你,吃的滿嘴都是。”
喬翊有些愣神。
他很意外她的親密舉動。但下一秒,言默突然驚道:“哎呀,不好意思,順手拿了抹布。”
喬翊滿頭的黑線。
“嫂子,你是故意的吧?”
“沒有,我是有意的。”
“你……你……你真是好樣的。”
“那是。”
言默得意的端着做好的油焖大蝦,走出廚房,準備端去卧房。
喬翊郁悶的趕緊用手帕擦了擦嘴,然後快步追過去,好像報複一般。不停的拿着言默手中盤裏的蝦,狼吞虎咽快速的吃。
言默看着盤裏的蝦越來越少,生氣的騰出一隻手,用力的拍開他不停伸來的魔抓,同時也趁機擡腳,用力的去踹這隻圍繞在身旁的饞嘴貓,卻還是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盤裏的蝦越來越少。
“臭小子,别吃了,都快沒了。”
“真好吃,再讓我吃最後一隻。”
“不行。”
“哈哈,搶到了。”
“你給我拿回來。”
“都沾到我的口水了。”
“你……噎死你。”
“咳、咳、咳。”
喬翊吃的太急還真被她一語道中。
“嫂子,你太惡毒了。”
“活該。”
“嫂子,我要喝水。”
“走開,我這沒水。”
“那就再來一隻。”
“啊,你……”
兩人吵吵鬧鬧的走上樓,完全沒看到站在門口的喬浚,同時,喬浚也沒有發現站在角落裏的呂紅妝。
兩人心中各懷心事,久久站立在原地。
……
卧房内。
言默坐在沙發上,郁悶的用筷子擺放着盤中寥寥無幾的幾隻蝦。但卻怎麽擺都看着不舒服。
真是氣死人了,那個臭小子,吃就吃吧,還專挑大的吃,把這幾個小的都留下來,這怎麽拿得出手?不然她再去做一盤吧?應該還有時間吧?希望喬浚不要這麽早回來。
言默起身,端着蝦走到房門口。
剛一打開房門,喬浚已經站在門口。
言默有些驚訝。
“你回來了?”
“嗯。”
喬浚淡淡的回應,然後就走進房内。
言默看着他淡漠的臉,跟在他的身後問:“你怎麽了?怎麽看上去心情不好?”
“有點累了。想睡一下。”
“是不是程天澤跟你說了什麽?”
“……”
喬浚沒有回答,脫下身上的西裝,就躺在了床上。
言默放下手中的盤子,坐在床邊,擔心的詢問:“程天澤跟你說了什麽?他威脅你嗎?他爲難你了?”
“沒有。”
“那你這是怎麽了?”
“隻是累了。”
“可是……”
“别吵。”
喬浚打斷她的話,雖然并不是生氣的語調,但也充滿着陌生,而他也是第一次,閉上雙目不去看她,隻是淡淡的說了句:“讓我睡一會兒。”
言默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到底怎麽回事?
剛剛在實驗室門前的時候他還跟以前一樣。怎麽去了趟警局回來就變的這麽冷漠了?如果不是程天澤那裏的問題,那就是在中途遇見了什麽事?可是會有什麽事能讓他變成這樣?難道是又遇見了那天在飯店裏的那個‘莫總’?總覺得那個人不可小觑,到底是誰呢?不過,看着喬浚閉目之後還隐隐蹙起的眉間,言默知道,他是真的有煩心事。
還是不吵他了。
輕輕的拉過被子,蓋在他的身上,然後微笑的看着他,陪伴在床邊。
……
喬浚這一夜并沒有睡好。
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小翊是他的弟弟。他絕對不會對自己的嫂子動心思,而言默才剛剛愛上他,怎麽可能還有心思去喜歡别人,隻是……他們在一起開心的氣氛讓他很不安,她的笑容,和他的笑容,真的太過純粹,純粹的刺痛了他的雙目。
“你醒了?”
喬浚閉着雙目,并沒有睜開。
言默躺在他的身邊,用手輕輕的掃了掃他長長的睫羽:“我知道你醒了。别裝了。”
喬浚慢慢睜開眼,馬上映入眼簾的就是她的笑容。
言默看着他幽深的眸子,輕聲的詢問:“睡了一覺,心情好了嗎?”
“沒有。”
“到底是什麽事?讓你這麽不開心?”
“的确很不開心。”
“那是什麽事啊?不能告訴我嗎?”
“不能。”
言默怄氣的撅嘴,嘟囔着:“小氣。”
“我就是小氣。”
喬浚突然用雙臂将她擁入自己的懷中,然後霸道的在她耳邊道:“我小氣的絕對不能容忍你再愛上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是任何人,不論男女老少,而且我小氣的連你多看其他人一眼,多跟其他人說一句話。甚至……”他頓了頓:“對其他人展露你的笑顔,我都會發瘋。”
“我看你現在就瘋了,說什麽瘋話呢。”言默微微掙紮。
喬浚将她抱緊。
“我就是瘋了,瘋的如果現在不要你,我就想殺人。”想殺的那個人還是他的親弟弟。
言默馬上認真的掙紮。
“喬浚,大早上的,我還要去上班。”
喬浚瞄了牆上的時鍾,離上班還有一個小時,他吻着她的耳邊,纏聲:“我很快就會結束。”
“不行。”
“就當是安慰我。”
言默想想他昨晚。雖然現在有點不太好,但他似乎恢複了以往。
她心軟的松口:“好吧,但我有個要求。”
“說。”
“我今天想去看看我爸爸。”
“好。”
“這麽簡單就答應了,你不怕……”
“不怕。”
喬浚那麽自信。
他現在已經不怕她去見陸忱西了,因爲她從上到下,從身體到心靈,已經全部都屬于他了,比起這個,他更想快一點要她。
言默感覺到他的急躁,她也看了眼牆上的時鍾:“說好了,就一次。”
“好。一次。”
喬浚已經迫不及待的進入。
明明說好的一次,但他還是糾纏的讓她遲到了。
……
傍晚太陽慢慢的落下,天空火紅一片。
言默走進陸氏醫療的大門,走去父親的病房,站在病房門口遲疑了很久很久才将門打開,而當她一步走進去的時候,躺在病床上越發嚴重言長慶根本就不給她任何機會,瞪着她,掙紮着,張着嘴道:“滾……滾……滾……”
說了真是諷刺。
這段時間。他唯一有一些好轉的就是語言,但唯一會說的也隻有這一個字。
“滾……滾……滾……”
“爸。”
言默叫着他,向他一步走過去。
言長慶激動的用盡全力去掙紮,他一個不小心從床上摔落,言默馬上去扶他,而他每次見到她後,先是剛剛的那個樣子,然後就開始抽搐。她沒有辦法,她都沒有機會告訴他,她不是姐姐,而是她最疼愛的寶貝女兒言默。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走,我馬上就走。”
醫生馬上趕來,開始給言長慶治療,言默遠遠的站在門口,借用醫生的身體躲着言長慶的視線看着她,然後眼角忍不住的濕潤,最後還是心痛的轉身離開。
爸爸對媽媽的恨,對姐姐的恨。整整積攢了二十年,她需要慢慢的,慢慢的去化解。
不能急……不能急……
她用手擦着眼眶的濕潤。
“你沒事吧。”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她的身體猛然僵硬。
陸忱西走到她的身邊,看着她濕紅的眼眶,又一次道:“你沒事吧?”
“沒事。”言默很平靜的回答。
“你父親的狀況我已經聽說了,雖然他也很讨厭我,但我可以幫你。”
“不用了,謝謝你。”
言默說着對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邁出腳,打算離開。
陸忱西看着她的背影,終于開始控制不住:“你父親以前那麽寵你,從來都不會對你說一句重話,你現在一定特别難受吧。”
言默的雙腳猛然停下。
他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難道……
“小默……”
陸忱西輕聲的叫着她,如同以往那樣,溫柔的叫着她,然後他向她走過來,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臉,再次叫着:“小默,你能活過來,我真的很開心。”
言默的雙目劇烈的動蕩。
他知道了?
他是怎麽知道的?
不。
不能讓他知道。
她不想把他卷進她的複仇之中,同時,她也已經沒臉用言默的身份面對他。
“陸醫生,我已經不止一次跟你說過,我是窦敏,不是言默,請你不要再弄混了,我沒有心思陪你玩這種遊戲。”
“這不是遊戲,你别想再騙我了。”
“我先告辭了。”
言默再次邁出腳,陸忱西馬上抓住她。
他笑着:“還記得有一次在我的公寓裏,你故意弄髒了自己的衣服,然後在浴室裏又故意唱着那樣的歌,我知道你是在暗示着什麽,但是我答應了你父親,在跟你結婚前絕對不會碰你,所以我隻能當做沒有聽到,沒有聽懂,而上次在言家,我也聽到了你唱那首歌。你唱的歌還是那麽難聽,也就隻有你才能把歌好好的一首歌唱成那樣。”
“陸醫生,請你放開我。”
“如果你還不承認的話,那我就直接跟你說了吧,端木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言默震驚。
端木……她說了?什麽時候說的?
“端木說你跟窦小姐調換了身份,但你的手術是我親手做的,你們根本就不可能會調換身份,而那天晚上,你問過我,問我相信死而複生嗎?現在我要重新回答你。我信,我相信死而複生,我相信一顆心髒讓你在你姐姐的身上複活了。小默……别躲着我了,我是你的忱西啊……我是你的未婚夫……是你想要嫁的男人……”
言默的心口開始疼痛。
如果他能早一點,再早一點,如果他能從一開始就認出她,那麽一切一定會變得不一樣,但是現在,她已經不想要嫁給他了,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别的男人,她回不到他的身邊了。
果然。
她是個壞女人。
她是這個世界最壞最壞的那種人。
繼續用力掙脫他的手,然後她轉身面對着他,用一張極爲冷酷的臉對他到:“陸醫生,不管我是窦敏,還是言默,我現在就告訴你,你一定要聽清楚了,我愛的人是喬浚,我愛他,我已經愛上他了。”
陸忱西搖頭。眼中充滿着淚水:“不……你愛我是我……”
言默看着他,聲音哽咽:“對不起。”
陸忱西緊張的将她抱住,生怕她會跑掉一般緊緊的抱着她。
“小默,我知道以前是我沒有珍惜你,是我沒有好好的愛你,我總是把你一個人放在一旁,總是沒有時間陪你,沒有心思理你,所以你氣我,你故意在氣我,但是我現在不會了,我發誓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了,我願意辭掉這份工作,我願意每天都隻陪着你,你說什麽我都聽,你讓我做什麽我都做,小默……不要再離開我了……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現在發生過什麽,求你了……回來吧……回到我身邊吧……”
言默的眼眶酸澀的好似就快要掉下淚水。
她掙紮,用力的掙紮。但是她掙紮不開,而這時,在陸忱西的背後,在她的面前,芮兒站在遠處,默默的看着陸忱西的背脊,她的眼中滿是深深的愛慕,卻也有着濃濃的心傷,言默看着她,她凝着陸忱西,突然,芮兒蹙着眉頭,臉色有些泛白,接着她好似要吐出來一般,用手捂着自己的嘴,然後匆忙的跑開了。
言默看的一清二楚。
難道……她跟忱西……
“小默……”
陸忱西還在叫着她,還在挽留着她:“回來吧……我不能沒有你……我愛你……小默……小默……”
言默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嘴角慢慢揚起了微笑。
雖然他剛剛說願意辭掉工作每天都陪她,但是這三年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比起愛情,他沉浸在工作中的時候更加開心,而她的性子恐怕不能這樣忍耐他一輩子,但是芮兒,她一定可以,就算她從未跟她接觸,但是她能看出,她可以那樣默默的陪他一輩子,而且隻要看着他,她就會非常幸福。
雙手用力将陸忱西拉開。
她認真的看着他,平靜的看着他,雙唇輕輕道:“對不起,比起我,你更應該回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