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涼夏身形僵了僵。
良久,她歎息,“可她有病啊。”
“網上罵的更難聽。”淩西澤道,“如果她的死跟你有關,那麽,也跟那些隻會躲在網絡後面詛咒她的網友有關。”
“嗯。”
楚涼夏似乎被他說服了。
但,也僅僅是似乎。
她想說,郎溪苑的自殺,是不是爲了報複她。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麽大的面子,能讓郎溪苑那性命來換她的不安。
或許,是因爲種種因素導緻郎溪苑自殺,隻不過,“報複她”的目的也列在其中。
她是個正常人啊。
因爲一句話,那人就自殺了。她并不知道,這其中是否有絕對的聯系,可如此巧合,确實會讓她……自責、不安。
如果沒說那句話就好了……
如果沒說那句話,她就不會那麽在意郎溪苑的死亡。
她想問問淩西澤,郎溪苑的事情被揭露出去了嗎,郎林現在是怎樣的狀态……
但是,所有的話,全部被咽了下去。
那個晚上,淩西澤再沒聽到楚涼夏說上一句話。
……
第二天,在楚涼夏的再三要求下,淩西澤把充滿了電的手機給了她。
這兩天,是由淩西澤應付封子琛的。
封子珩一直沒有回來,就算楚涼夏不事先聯系封家,封家那邊肯定會聯系楚涼夏的。
所以,淩西澤主動聯系了封子琛,說楚涼夏感冒發燒——這是事實,但爲了不讓封家擔心,暫時讓他不要跟封家說,同時,也從封子琛那裏套來了封子珩的部分消息。
想騙封子琛,并不需要多大勁,就算是封子琛想要來醫院看楚涼夏,淩西澤制止他,也沒有費多少口舌。
總之,很好糊弄就是。
淩西澤把這些事都跟楚涼夏詳細說了。
爲的,就是讓她不要露出破綻。
楚涼夏跟封子琛打了通電話,報個平安,然後又給封老爺子打電話,問了問封子珩的事。
封老爺子的回答跟淩西澤的如出一轍,沒有消息,但肯定沒有生命危險,等過兩天雨停了,通訊應該能恢複正常。
聽封老爺子的語氣,似乎是真不擔心封子珩的情況,于是,楚涼夏也就漸漸放了心。
既然沒事,那就,好好體驗一下軍嫂的辛苦吧。
挂了電話,楚涼夏這麽想着。
縱然還是會擔心,但沒有那般心慌意亂。
但——
兩天後的晚上,牧英英的一通電話,就讓楚涼夏剛好起來的心情,再一次沉了下去。
“子珩有消息了。”這是牧英英的第一句話。
語氣,不是很欣喜。
楚涼夏心一驚,不明白爲什麽給她打電話的,是牧英英。
“媽,”楚涼夏喊了她一聲,然後才柔聲問,“子珩怎麽樣了?”
“還在昏迷。”牧英英的聲音很冷,甚至還有點僵硬。
楚涼夏發現自己的手在抖,她小心翼翼地問:“怎麽回事?”
過了會兒,牧英英道:“他們不想讓你知道,但我覺得,你是他的妻子,有知道的必要。”
封子珩他們參加了洪水救援。
本來,不需要封子珩參加的,但情況緊急,加上封子珩有經驗,而且由于山路被堵住,直升機不能在狂風暴雨中抵達,他一時半會回不來,所以就參加了這次的救援。
整個村莊都被淹沒,他們在救援的途中,遇上了泥石流。
八個人的小組,經過兩天的尋找,幸運的找到兩個人。
其中,包括封子珩。
楚涼夏是安安靜靜的聽完的。
也不知怎麽,這幾日似乎變得跟脆弱,聽完後,眼圈就紅了。
她偏了偏頭,看着外面淅瀝的小雨,心裏生出了股怨恨。
她以前,挺喜歡下雨的。
“他,”楚涼夏遲疑着,“會有危險嗎?”
牧英英态度不怎麽樣,冷冷淡淡道:“他既然被找到,老天就不會帶走他。”
事實上,牧英英有點惱火。
盡管,她也很清楚,這種惱火來的無厘頭,甚至不該發洩在楚涼夏身上。
楚涼夏跟封子珩已經結婚了,但是,這幾日封子珩沒有回來,也沒見楚涼夏有多着急的反應,前兩天都沒打電話來過封家,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回到封家來。
也不知道有什麽事,能比她老公遇到危險更加重要。
想到楚涼夏在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而封子珩卻在惡劣的天氣裏飽受折磨,牧英英就氣不打一處來。
自然,這一通電話打過來,态度不會有多好。
楚涼夏沉默着,不知答什麽才好。
“以後還有沒有類似的意外,誰也說不清楚,”壓着怒火,牧英英語氣強硬道,“我希望,等他活着回來後,你們能生個孩子。”
……
第二天下午,五點。
外面的雨,依舊下個不停。
淩西澤帶着滿身的寒氣來到病房。
一進門,就察覺到情況不對勁。
楚涼夏坐在床上,低着頭,頭發亂糟糟的披散着,遮掩着大半張臉,隻露出玲珑的鼻尖和蒼白的唇,她的兩隻手放在被子上,卻絞在一起,心神不甯的,跟丢了魂似的。
随手關好門,淩西澤擰着眉頭走近。
“怎麽了?”
聞聲,楚涼夏恍惚地擡起頭。
雙目無神,她呆呆地看了淩西澤一會兒,道:“子珩有消息了。”
淩西澤眉頭越皺越緊,“你昨晚電話裏跟我說了。”
昨晚一回家,就接到了楚涼夏的電話,當時楚涼夏簡單的說了下封子珩的事情,沒有多說别的,淩西澤隻以爲她擔心封子珩,心情有點兒低落,便沒有多問。
今天上午,去了趟公司,之後就趕過來了。
本以爲楚涼夏的狀态會好一點兒……
結果,越來越差了。
“是麽。”楚涼夏沒精打采的。
越來越不對勁。
“發生什麽事了?”
楚涼夏慢慢地收回視線,凝視着前方空白的牆,喃喃道:“我在想,要不要離婚。”
淩西澤停頓了下,臉色沉了沉,沒有去問原因,而是直接道:“說事。”
“我怕再遇到這樣的事,我摔倒了、流産了、住院了,他不在,還……差點兒沒了。”楚涼夏歎了口氣,“這種事,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數多了,熬一熬就過去了。”
“萬一,以後經常遇到這種事呢?”
“我不喜歡他也就罷了,他在外面是死是活都好,可我現在還挺喜歡他的,想想他要是出了點什麽事,我就提心吊膽的。”
“我也算半個軍嫂是不是,他們都說軍嫂挺辛苦的,我以前也這麽覺得,跟他在一起之後,我發現……不一樣啊,在他身邊,我還挺有安全感的。所以,發生這種事的時候,我壓根沒做過心理準備。”
“我以爲,等他回來,一切都會跟以前一樣的。”
“你說,我是不是挺自私、挺沒膽的?人家的愛情啊,愛的死去活來、不顧一切的,好像隻要兩個人在一起,遭遇怎麽都行,我吧……我怎麽就這麽現實呢?一想到他随時可能不在,一想到我以後住院的時候他也可能不在,我就想,幹脆不要他得了。”
“不要他了,這種事,就不會再遇到了。雖然……這種事的概率,挺小的哈。可是,我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你看,他還沒醒呢,我就這麽想了,是不是很對不起他的?”
說到最後,楚涼夏擡了擡眼,淚水從眼角滑落。
又哭了。
楚涼夏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淚,覺得自己挺沒用的。
淩西澤看着她哭,不聲不響地哭,那眼淚就跟不要錢似的,嘩嘩的往下掉。
楚涼夏本來想朝他笑一下的,笑不出,就隻能繼續哭。
沒完沒了的。
淩西澤把紙巾遞給她,“沒有别的理由了?”
“還有的,”楚涼夏抽出紙巾,擦了擦眼淚,“但我不想說。”
過了會兒,她又輕聲補充,“其實,我不想離婚的。”
半響,淩西澤将手放到她腦袋上,輕輕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