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闆着的臉,奇迹般的,露出點笑容。
頓了頓,他徑直朝楚涼夏那邊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樹蔭下。
“這是……”
小演員瞪着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發出疑惑。
楚涼夏多少有點尴尬。
輕咳了一聲,她面上卻淡定從容,伸手将地上的那道符給撿了起來,正色道:“爲下一部戲做準備。”
“哦哦……”小演員恍然大悟地應聲。
他說呢,怎麽楚涼夏也會迷信,感情是爲了接下來的戲做準備……這應該是道具吧?
“你下一部戲,是什麽角色啊?”
“神算……”一張口,楚涼夏有點心虛,又改口道,“神棍。”
“哦哦。”小演員繼續點頭,愈發地表示能理解了。
楚涼夏依舊笑得淡定,沒有表露出任何的慌亂,甚至還非常平靜地将符紙給夾到了劇本裏。
這符紙——是她昨晚研究劇本又準備道具時,一時粗心,給夾進去的。
還好,發現的早,不是當着整個劇組的面掉出來的。
小演員覺得她特别親切,還想跟她說上幾句話,不過,一個擡眼,就見到景天辰朝這邊走過來,登時心抖了一抖,隻來得及跟楚涼夏說了句“先走了”,然後就吓得落荒而逃。
楚涼夏目送他離開。
随後,又看向迎面而來的景天辰。
“改回老本行了?”
景天辰站在她面前,停下,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楚涼夏笑了笑,“什麽老本行?”
裝。
眉頭一動,景天辰慢條斯理道:“我沒記錯的話,曾經橫店門口有個算命的,年紀很小,模樣和身形都跟你一般。”
“……”楚涼夏朝他扯了扯嘴角,“那,挺巧的。”
還裝。
唇角勾起抹笑容,景天辰頓了頓,随後在她跟前頓了下來,饒有興緻道:“給我算一卦。”
“算什麽?”楚涼夏下意識接過話。
一張口,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不過,好歹也是個見過世面的,楚涼夏不過是片刻的心虛,然後,就裝的極其鎮定,不露出絲毫破綻來。
“算……”景天辰斜了她一眼,漫不經意道,“姻緣。”
楚涼夏頓了頓,随後聳肩,“一千。”
“行。”
“先付賬。”楚涼夏強調道。
面對這樣的“奸商”,景天辰也不就介意,直接問:“現金?”
“随便。”
楚涼夏在這點上倒是很随意。
她就帶了個劇本,沒有錢包,如果景天辰真的給她現金,她的衣服口袋估計得裝的很明顯。
最好是手機轉賬。
打量了她一眼,景天辰似乎猜出她的隐藏意思,于是拿出了手機,給她的賬号裏轉了一千。
知道她手機沒帶在身上,景天辰還特地将轉賬記錄給她看了一下,讓她确定已經付款。
楚涼夏看到錢,點了點頭,然後從兜裏掏出了三枚銅币,讓他抛三次。
景天辰都按照她的說法做了。
見他按照步驟來抛硬币,楚涼夏仔細盯了他一會兒,覺得雖然滑稽了點兒,但還是覺得他挺可愛的。
沒有以前印象中的——嗯,霸道,冷漠。
于是,對他的結果,也花了點心思,認真去分析。
但是,一看完結果,就忍不住咂舌,“你桃花運不明顯啊……搞不好,得注孤身的。”
“……”景天辰沉默了下,“退錢。”
楚涼夏寬慰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測姻緣的價格爲什麽這麽高麽?”
如此轉移話題,讓景天辰頗爲無語,隻不過,還是順着她的話講,“爲什麽?”
“因爲,”楚涼夏眯了眯眼,“不準。”
“……”
“你看你長得這麽帥,怎麽可能注孤身呢,是吧?”楚涼夏眉梢挑了下,那反問的語氣,帶着點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心虛。
“那沒準,”景天辰盯着她,一字一頓,“高處不勝寒。”
“……”楚涼夏一時啞言。
仔細一想,竟然還有那麽一點同情他。
按照預測的結果,景天辰的桃花運,确實是不明顯的。
不過,不明顯歸不明顯,也不能說完全沒有。
反正算命這種東西吧,結果是不一定的,解說方法也多種多樣,這又不是測兇吉——她對兇吉和運勢比較有把握一些。
被她盯了一會兒,景天辰忽的道:“不用你退錢了。”
楚涼夏摸了摸鼻子,“反正我也沒想退錢。”
景天辰臉色一黑,沒忍住找她的茬,“劇本研究透了?”
“……跟你比,還沒有。”楚涼夏說的有點底氣不足。
“那還算命?”景天辰冷聲問了一句。
楚涼夏沉默了一下,詭異地盯着他,半響,有點樂呵,“你也會惱羞成怒啊?”
“……”
景天辰臉色越來越黑,見她笑得開心,自己就愈發不爽,于是起身走了。
楚涼夏更是想笑。
小氣吧啦的……簡直枉費外人對他的評價。
不過,經景天辰這麽一提醒,楚涼夏還是收回了心思,安安心心地開始研究劇本來。
後來有幾處問題,想去找景天辰,發現他壓根不搭理她,顯然還是在記仇。
楚涼夏不僅不覺得惱怒,反倒是更加開心。
隻是,也沒有自讨無趣,拎着劇本去找孔言銘請教去了。
*
在劇組待了四個小時。
楚涼夏臨時将“去橫店擺攤”的計劃給取消了。
雖然準備齊全,但是,她開着車過去,有心人還是容易發現她的。
加上,今天已經跟景天辰算了一卦,得罪了他,而他知道自己在哪兒擺攤,防止他就此記仇來找茬,她還是另外找個日子再去吧。
于是,一路開車又回了清山别墅。
回到家,她本想跟封子珩說一說給景天辰算過挂的事,可轉念一想,封子珩本來就不允許,她這一說,封子珩估計得找她的茬,于是就瞞着沒說。
“明天還去劇組嗎?”
餐桌上,封子珩忽然問她。
“不去,”楚涼夏停頓了一下,眯眼笑着,“我跟吳玮打過招呼了。”
說完,她又問,“你明天什麽時候走啊?”
“上午。”
楚涼夏想了想,也不知道做點什麽好,于是道:“那我早上給你做個早餐呗。”
封子珩笑眼看她,“好。”
過了會兒,楚涼夏又忍不住交代他,“好好工作,不要分神。”
封子珩頓了頓,“也不能想你?”
“這個……”楚涼夏猶豫了一下,“最好,還是不要想了吧。”
“那,控制不住怎麽辦?”
楚涼夏不确定地問:“會嗎?”
“會。”封子珩肯定地點頭。
“這樣的話,”楚涼夏厚顔無恥地道,“就允許你想一下下吧。”
“……”封子珩沒忍住,笑了出來。
楚涼夏臉皮忒厚,裝作沒有看到,低頭吃飯。
雖然理智上是想讓封子珩好好工作、不要想她的,可是……不可否認,封子珩把她哄得很開心。
她估摸着,等封子珩回來之後,好好犒勞封子珩一下。
夜裏。
溫存過後,封子珩摟住楚涼夏,在她耳邊輕聲細語,“會想我嗎?”
“會。”楚涼夏臉色绯紅,斬釘截鐵地吐出一個字。
“那就多想想,”封子珩輕撚着她的耳垂,“等我回來。”
“好。”
楚涼夏嘴角勾笑,肯定地應聲。
她埋在他懷裏,溫暖的不可思議的懷抱,于是,安心地閉上眼,睡了過去。
……
第二天,楚涼夏遵守承諾,想給封子珩做頓早餐。
隻是,沒來得及。
封子珩提前了兩個小時出發。
臨時接到的通知。
當時楚涼夏的早餐才做到一半,聽到封子珩提前走的消息,心情還是蠻失落的。
她在做包子,鼻子上蹭了一點面粉,眨着黑亮的眼睛,不舍地望着封子珩的模樣,看得人連心都要化了。
封子珩拍了拍她的腦袋,又捏了捏她的臉,“到時候給我拍個照吧。”
“你能收的到嗎?”楚涼夏悶聲道。
“在路上就收的到。”
楚涼夏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半響,才沉重地點了點頭,“那好。”
隻能說聲“好”了。
能怎麽辦呢……
心裏不舍,但楚涼夏還是親自送封子珩去出門。
目送着封子珩離開的時候,楚涼夏有點納悶,總覺得這場面有點像以前送老公上戰場時的場景,猶豫着要不要依依不舍地朝他擺一擺手,再喊幾聲封子珩的名字,可轉念一想,覺得這樣的做法有點蠢,于是就沒做了。
反正,過幾天就回來了,搞的跟生離死别一樣,也夠滑稽的。
送走了封子珩,楚涼夏回到了廚房,繼續專心地做早餐。
據說演習有紅外測溫儀,不能生火,不能吃熱食,隻有壓縮餅幹和巧克力,她想想就心疼,隻覺得幹這行沒有點信仰真堅持不下去。
正因如此,楚涼夏爲了讓封子珩吃頓好的,準備了很多早餐,以至于在廚房呆的時間比較長。
被她趕出廚房的林嫂,将這事給封子琛說了,感慨幾聲少夫人對封子珩是真不錯,封子琛非常果斷地把事情傳到了封玄明的耳裏,封玄明嘴上不說,但心裏還是對這個兒媳比較滿意的。
一個半小時後,楚涼夏把早餐做好,然後拍了照給封子珩。
巧的是,封子珩還算有那麽點信号,成功地收到了,給了楚涼夏幾句回應。
原本并沒有報什麽希望的楚涼夏,覺得倍爲激動,于是發了好長好長一段過去,可之後,就再也沒有接到回複。
楚涼夏又有點失落。
招了林嫂過來,一起解決滿桌的早餐。
“少夫人,是舍不得子珩少爺吧?”見楚涼夏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林嫂不由得問了一句。
“是啊,”楚涼夏悠悠地歎了口氣,“爲什麽就這麽舍不得呢?明明他過幾天就會回來的。”
林嫂也不知道該怎麽勸她。
心想着,真正喜歡上一個人,哪怕是一秒沒見,都會忍不住想念吧?
少夫人……還在熱戀期呢。
再過段時間,估計就習慣了。
楚涼夏焉了吧唧的吃了早餐,幫着林嫂收拾了碗筷後,就去了書房看書——婚禮前兩天,淩西澤又給她買了很多書來,說是今年的熱銷書,送給她當做結婚禮物的。
到現在,一本都沒看。
趁着沒心思研究劇本,就随手拿了本遊記來看着。
一不留神,封子珩被遺忘在腦後,楚涼夏一門心思撲在書上,一到中午,就計劃着今年的旅遊地點,還煩惱着是自己去好呢,還是跟封子珩一起去好,直到林嫂過來喊她吃飯,她才暫時将這計劃給擱淺了。
吃了飯,看了會兒書,楚涼夏覺得心情大好,讓林嫂晚上不用做飯了,在房間裏精心打扮、改了個造型後,就拎着神棍必備道具,出了門。
她沒開車,就背着包,走出了别墅區,再循着地圖去了附近的車站,轉了兩趟公交車,在夜幕降臨之際,抵達了橫店門口。
她從街頭走到街尾。
依舊繁華熱鬧的街道,好幾個月沒來,這裏似乎沒什麽變化,隻是少了好些熟悉的面孔,多了些陌生的面孔。
在走到她先前擺攤的地方時,發現攤子已經被人給占據了。
依舊是算命攤,但擺攤的,卻是個熟人——以前在街頭擺攤的算命大叔。
“劉叔。”
楚涼夏先跟賣燒烤的劉叔打了聲招呼。
她化了點妝,在視覺上改了下面部輪廓,加上把自己遮掩的很嚴實,以至于劉叔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将她給認出來。
“涼夏!”劉叔驚訝地喊她,“你怎麽來了?”
楚涼夏笑着道:“來擺攤的。”
緊随着,她又看了眼攤前的串,“來十串羊肉串吧。”
“好,”劉叔伸手就去拿羊肉串,臉上是止不住的笑容,“沒想到你還會來擺攤……”
說罷,劉叔又朝算命大叔那邊看了一眼,面上笑容一僵,“他啊,去别的地方擺了幾個月,好像沒賺到什麽錢,就又回來了,不過以前的攤位已經租給别人了,你的攤位一直續費,他就在你這裏擺了。”
這時,算命大叔還沒有發現楚涼夏,正從個小木箱裏找墨鏡,找來找去,找到了上次楚涼夏送給他的那副墨鏡戴上。
楚涼夏看了看他,倒也不覺得有什麽。
攤位她确實一直在續費,不過,平時也沒空來擺,讓算命大叔擺攤,她其實也沒什麽損失。
見楚涼夏盯着算命大叔看,劉叔停頓了下,忍不住爲算命大叔說了一句,“他其實也挺可憐的,舉目無親,就靠算命賺點錢。”
楚涼夏心一動,問:“沒有親人嗎?”
“唉,”劉叔歎息一聲,“沒錢,沒成過親,聽說以前撿到個閨女,養到十來歲,被親生父母帶走了,那閨女也嫌他沒錢,一聲告别都沒有,收拾一下就走了。”
楚涼夏一時沉默下來。
萍水相逢,就跟算命大叔見過幾次面,到沒有想過,這人大半輩子過的這麽慘。
頓了頓,楚涼夏道:“我不會趕他的。”
聽她這麽一說,劉叔頓時松了口氣。
猶豫了下,劉叔又道:“要不,你以後來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讓他别來了。”
瞧劉叔這意思,倒是挺心疼算命大叔的,把算命大叔一聲不吭占據楚涼夏的攤位……沒當回事。
憐憫過于公正。
楚涼夏想了下,覺得就此算了,倒也沒說什麽。
等着劉叔将羊肉串烤好,楚涼夏結了帳,然後拿着大捧羊肉串來到隔壁的算命攤。
一見她走過來,算命大叔看不清她的長相,“姑娘,算命嗎?”
楚涼夏偏了下頭,把墨鏡取了下來。
她喊:“大叔。”
聲音比較熟悉,長相也比較熟悉,算命大叔立即認出了她。
登時心一抖,有點慌亂,朝她強扯出抹笑容,“你怎麽有空來轉轉?”
楚涼夏笑眯眯的,“我這不是來擺攤嗎?”
“呵呵……”算命大叔幹笑。
可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起身打算收拾東西,給她讓出攤位來。
忽的,他聽到楚涼夏的聲音,“大叔,給我讓出一半吧,我東西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