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雜着好奇、疑惑。
她忽然驚醒,殷魁是不知道她身世的。
好在她會看過去後,殷魁就适時地收回視線,專注的開着車。
楚涼夏也沒說話。
沒一會兒,子濯希的電話打了過來。
“楚王!”電話那邊飄來子濯希興奮的聲音。
“有高興事?”
自從牧亦清和杜文茵的戀情公布後,她就再沒聽到子濯希這般高興的語氣了。
“晚上有空嗎,要不,一起吃個飯?”
“怎麽了?”楚涼夏微微凝眉。
“我過兩天就要走了。”
“去哪兒?”
“國外!進修!”子濯希斬釘截鐵地回答。
“……”
“是真的,找了老師,練一下演技,順便學門外語。”子濯希笑呵呵的,“順便玩會兒。”
楚涼夏忍不住笑了,損她,“重點是‘玩’吧?”
“楚涼夏同志,你這有點不相信人呐……”
“好了,”楚涼夏收斂了笑容,“叫了三爺嗎?”
“通知了他一聲,不過他好像在淩家,趕不過來。”
“淩家?”楚涼夏疑惑心起。
大過年的,不在淩家,這都要過元宵節了,他倒是往淩家趕?
究竟怎麽個意思?
“嗯,小道消息……”子濯希壓低聲音,聽起來鬼鬼祟祟的,“據說跟淩家吵架了,不過,具體原因不清楚。”
“嚴重嗎?”楚涼夏擰起眉頭。
“不知道,”子濯希道,“不過,淩家不是最寵他嗎,再嚴重,能嚴重到哪兒去?”
“嗯。”
楚涼夏若有所思。
就因爲最寵他,他還能跟家裏鬧,那事情才嚴重呢。
不過——
究竟是什麽事呢?
楚涼夏心思有點亂,難免擔心,可轉念一想,還是先顧及子濯希吧。
跟子濯希約好在高府見,楚涼夏挂了電話,在跟殷魁說一句地點後,就又給封子珩打電話告知一聲。
“路上注意安全。”封子珩交代道。
“好。”楚涼夏乖乖地應聲。
“吃完了打電話,到時候來接你。”
“路過嗎?”
“嗯,路過。”封子珩肯定地回答。
“那好。”
楚涼夏點頭。
……
高府。
楚涼夏跟殷魁說了封子珩會來接的事,然後就讓殷魁先一步離開了。
有了封子珩的承諾,殷魁交代了她幾句,繼而放心離開。
告了别,楚涼夏進了高府。
但——
剛來到二樓的拐角處,就見到從樓上走下來的人。
原本平時前方的楚涼夏,在感覺到一陣冷意打在身上,她近乎下意識地擡起眼,于是,一抹高大的身影立即映入眼簾。
跟淩西澤有三分像的容貌,長相上更偏向于成熟,渾身的冷意,凝視着她的時候,簡直跟數把利劍迎面劈來似的,令人下意識地想往後退。
這位,是淩西澤的大哥,叫淩易宵。
“淩……大哥。”楚涼夏朝他打招呼,盡量将心中的緊張壓制下去。
淩易宵冷冷地剜了她一眼,聲音更是冰冷刺骨,“我不是你大哥。”
“……”
楚涼夏站在原地,有點尴尬,不吭聲。
淩易宵站在兩個台階上,身材挺拔,站在下面的楚涼夏要仰視他才行,這樣一個人,低頭一看她,便給她帶來重重壓力。
與此同時——
随着樓上的腳步聲,又傳來一陣不爽的聲音,“幹嘛呢,我楚楚叫你聲大哥,那是對你的尊重。”
末了,還補充了一句,“别不知好歹的。”
楚涼夏擡眼看向那個人。
二十五六的青年,樣貌俊朗,面帶笑容,跟個笑面虎似的,跟淩易宵的陰沉冷漠相比,堪稱活潑。
“天佑哥。”
心裏稍稍放松了點兒,楚涼夏乖巧地朝他打招呼。
淩易宵警告地盯着畢天佑,“淩家的事,輪不到你插手。”
“喲,”畢天佑呵呵一笑,“這個大哥,你今個兒找我,是爲了什麽事來着……我記憶力不太好,忘了。”
淩易宵臉色登時沉了下來。
畢天佑跟淩西澤是好友,但畢家跟淩家素來有聯系,跟淩易宵也是自幼相識,多少有點交情。
誰不知道這位大哥就是個紙老虎?
面上對楚涼夏嫌棄得很,私底下……真當人每年給楚涼夏準備生日禮物、幫家裏瞞着淩西澤和楚涼夏各種接觸的事,别人都不知道呢?
“楚楚,你跟朋友一起來的?”
畢天佑沒把淩易宵的惱火放心上,笑眯眯地朝楚涼夏問道。
“嗯,她在樓上等我。”楚涼夏如實回答。
“那你先上去吧,我跟你淩大哥還有點事。”
特地加重了“淩大哥”這三個字,就是故意來膈應淩易宵的。
楚涼夏簡直服了他了。
她都不敢往淩易宵槍口上撞,就他,動不動就挑釁。
不過,雖然淩易宵對她态度不好,可畢竟好幾年沒見過面了,就算是畢天佑,也差不多一年沒見過面了,所以心情還算不錯。
“好。”
朝畢天佑點了點頭,楚涼夏一想,又跟淩易宵和畢天佑告了别,然後才往三樓走去。
看着她不緊不慢上樓的身影,淩易宵一皺眉,張口剛想要喊她,結果畢天佑忽然搭住了他的肩膀,強行把他給帶下了樓。
很快,楚涼夏就走上樓梯,一個轉彎,就不見身影。
淩易宵涼飕飕地掃了畢天佑一眼。
随後,視線盯在他的手上,一字一頓道:“三秒。”
畢天佑也算識趣,瞬間收回了手。
“阿澤那邊,我會幫你勸一勸,但他聽不聽我的……”畢天佑聳了聳肩,朝樓下走,語調随意,“你不要抱什麽希望。”
事實上,畢天佑已經預見了可能性——
零。
楚涼夏自幼跟淩西澤相識,多年的交情,淩西澤是真的把楚涼夏當女兒寵的,他跟淩西澤關系再體貼,幾句話就能讓兩人終止見面?
完全沒可能。
他也是搞不懂了,上一代的恩怨,老是往下一代身上扯,有意思嗎?
“阿澤說,她結婚了。”淩易宵沒理會他的話,直接轉移話題。
“啊,”畢天佑一想,拍了下頭,“好像是跟封家的封子珩,自幼有婚約那個。”
淩易宵沉默半響。
“怎麽了?”畢天佑奇怪地問。
“那個人,”淩易宵緩緩開口,“怎麽樣?”
“哈哈哈哈……”
畢天佑忍不住爆發出雷霆般的笑聲。
“……”
淩易宵臉色沉的不能再沉,隻想朝他臀部踢上一腳,趕走這讨人嫌的混蛋。
“不是我說啊,”畢天佑扶着牆,笑的險些沒有彎下腰,“你這麽關心她,裝那個冷臉,到底是幾個意思啊?生怕把這麽可愛的妹妹趕得不夠遠?”
“……”
忍無可忍,淩易宵果真一腳踢他臀部。
畢天佑事先往前跑了兩步,等他踢了個空後,笑眯眯地轉過身,又湊了上來,壓低聲音道:“我跟你說,你得看着點他,封家的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明面上人模狗樣的,私下裏指不定把人欺負的怎麽樣呢……要不,阿澤怎麽老往那邊跑,幫她撐腰呢?”
淩易宵:“……”
*
三樓。
楚涼夏找到包廂,推門而入。
子濯希剛點好菜,見到人,立即笑着朝她擺手。
關上門,楚涼夏走了過去,但興緻明顯不是很高。
她也是來到三樓,才忽然想起來——畢天佑那佯裝忘記的事兒。
搭着前因後果,能在那時間裏說出來,會不會,是跟她有什麽關系的?
或者說,是跟淩西澤有什麽關系?
楚涼夏這麽一想,就止不住的頭疼。
“怎麽了?”子濯希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的,吸引她的注意力。
楚涼夏總算回過神來。
見她眼眸懂了,子濯希收回手,忍不住撇嘴,“見到我就走神了?”
眸光微動,楚涼夏盯着她的眼睛,似有若無地歎了口氣,“舍不得你。”
“噗——”
子濯希剛入口的一口茶水,冷不丁地就噴了出來。
好在,方向不是對準楚涼夏的。
子濯希拍了拍胸口,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我的楚王,就半個月沒見,你這是咋的了?”
“你不是要走嗎?”楚涼夏反問着,一臉的理所當然。
“對喔。”子濯希恍然點頭。
但,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
她平時拍戲的時候,也經常亂跑,幾個月不見身影,楚涼夏甚至都極少打電話過來問候。
還有——
楚涼夏平時背着包到處走的時候,除了遇到什麽節日聯系她,也沒表現出什麽“戀戀不舍之情”呐?
難不成,是因爲距離有點遠?
這麽想着,子濯希決定安慰她幾句,“你放心,隻要你說一句想姐了,我馬上買機票飛過來看你,如果姐沒時間,也一定會第一時間給你訂機票,順帶帶你玩兒,咋樣?”
“……”
楚涼夏恍惚的回過神。
子濯希一句話一句話,一個字一個字,全部落入她的耳裏,可組合起來後,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算是聽明白。
于是,心思放到了子濯希身上。
想了想,楚涼夏拉起她的手,極其誠懇地吐出一個字,“好。”
“……”
子濯希秒秒鍾被她雷的外焦裏嫩的。
這丫頭,不會是被鬼附身了吧?!
連忙将自己的手給抽了回來,子濯希咳了一聲,轉移話題,“說起來,你的戲拍的怎麽樣,聽說有跟秦雅君和郎溪苑合作的機會,她們倆今天都來了嗎?”
“來了。”
答了一聲,楚涼夏給自己倒了杯茶,神情愈發地恍惚了。
又不是一件她想提到的事……
“怎麽樣,有對手戲嗎?”子濯希登時激動地問。
“跟秦雅君有,”楚涼夏端起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有跟秦雅君合作的機會,但被你拒絕了嗎?”
“這不是受你影響嘛,”子濯希聳肩,“還有,挺想知道她們的演技怎樣。”
“秦雅君的演技——”
“咋樣?”
眸光一閃,楚涼夏抿了口茶,微微垂下眼眸,看着碧綠色的茶水在杯子裏蕩漾出紋路,她道:“挺好的,反正比我好。”
子濯希不由得失笑,“連你都這麽評價。”
言外之意:名不虛傳。
然後,還有那麽點兒失落。
對于剛入圈的她們來說,要學習的太多了。
在近幾年的小花中,子濯希的演技還算比較突出的,可有楚涼夏在她身邊做比較,她從不覺得自己演技多好。
而且,入圈這幾年,她的心思都在牧亦清身上,演技過得去就算了,一直不是她需要追逐的。
可——
現在,她沒有牧亦清這個目标了。
年前,她跟封子琛去散心回來,祖雲月問她,要不要考慮換個職業。
她細細算了一下,自己如果不演戲的話,還可以從事怎樣的職業?
後來她近乎震驚的發現,她除了演戲,其餘的,基本都不會。
跟楚涼夏多個領域都有所涉及完全不同,她不會攝影、音樂、繪畫、導演、烹饪……她上學的時候,成績都是墊底的,不然也不會考到電影學院。
算來算去,如果她離開演藝圈的話,她就隻能在家當啃老族了。
年後她想了很久,也遵從父母的建議,打算磨練下演技,順帶學點兒别的。
比如,語言。
比如,烹饪。
比如,賽車。
比如……
如果沒有楚涼夏這樣的人在身邊,她或許會這樣将就的過日子,今後的生活甚至渾渾噩噩的,可正是因爲有楚涼夏在,她才開始正視未來的生活。
日子那麽長,未來那麽遠,她失去了短暫的目标,憑什麽就不能有其他的目标呢?
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可當她隻剩個空殼子的時候,那還不如不活在世上。
所以她選擇放棄眼下的事業與名氣,盡可能的去充實自己。
“什麽時候回來?”
等菜上齊後,楚涼夏忽然問她。
“兩年後吧,”子濯希笑了笑,補充道,“中間時不時會回來。”
楚涼夏點了點頭,可眼簾裏映着子濯希的笑臉時,眸光微微一閃,有抹歎息劃過。
總歸……還是有點舍不得啊。
以前的分别,頂多幾個月,隻要一個電話,随時可以見面。
現在是兩年,而,她也相信,國内外并不是一個電話,就可以随便見面的。
這頓飯吃的還比較輕松,誰也沒有表現出多不舍得,子濯希還是會在她碗裏搶吃的,然後幫她夾菜盛湯……
某一刻思緒飄遠,楚涼夏看着笑容滿面的子濯希,有點兒遲疑。
兩年後,子濯希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會成熟點兒嗎?
還會搶吃的嗎?
人是會随着時間變化的,楚涼夏看着看着,忽然有點兒期待。
一頓飯,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可楚涼夏和子濯希,聊着聊着,生生拖到了一個小時。
夜色已黑,街道車水馬龍,霓虹燈光點綴的城市,一如既往的熱鬧喧嚣。
楚涼夏和子濯希都喝了點兒酒,扶着醉醺醺的子濯希走出高府,子濯希第一時間被子濯家的司機給帶走了。
楚涼夏跟司機說了幾句後,告了别。
一轉身,封子珩站在街道上,西裝革履,身材挺拔,身後五顔六色的燈光閃爍,星星點點的,身影被路燈光芒籠罩,帥的人神共憤。
楚涼夏跌跌撞撞地走過去。
封子珩往前走了幾步,在她搖晃之際,一把扶住她。
“子珩。”
楚涼夏伸手摟住他,聲音軟軟的喊着他,帶着沙啞和壓抑,落到耳裏,連心都跟軟了似的,忽然有點兒心疼。
冷風從身後吹來,楚涼夏的手冷的很,她将頭藏在封子珩的外套裏,渾身冷的瑟瑟發抖。
封子珩沒有說話,俯下身,把她攔腰抱起。
車就停在路邊,他抱她走過去,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動作輕柔地将人給放了進去。
“子珩。”楚涼夏拉了拉他的衣服。
“嗯?”
“你在吧。”楚涼夏擡着濕潤的眼睛,任由封子珩幫她系安全帶。
“在。”
封子珩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腦袋。
楚涼夏遂安靜下來。
幫她關好車門,封子珩才從車頭繞到另一邊,坐進了駕駛位置。
“子珩。”楚涼夏又一次喊他。
“嗯。”封子珩耐心地應聲。
“我喊你了。”楚涼夏偏着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聽到了。”封子珩回應。
眼睛一眨,楚涼夏清澈的眸底忽然蕩漾開濃濃笑意,她眉眼輕輕上揚,撒嬌道:“你也喊我一聲呗。”
系好安全帶,封子珩偏過頭,看着她的眼睛,神色溫柔的不可思議,柔緩地喊她,“楚楚。”
“哎——”楚涼夏甜甜的應了,随後一個人傻笑起來。
封子珩忍不住去揉她的頭發。
這丫頭,怎麽就這麽可愛呢?
醉了酒,不發瘋,不吵鬧,就愛朝你賣萌,越看越可愛。
封子珩發動車。
“小希要走了。”
身側,傳來楚涼夏幽幽的聲音。
爾後,明顯可見她歎了口氣。
“多久?”
握住方向盤的力道微緊,封子珩聲音淡定地問。
“兩年。”楚涼夏的聲音弱了下去。
“舍不得?”封子珩問。
“有點兒,”楚涼夏腦袋低了下去,“我覺得吧,相逢,離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是……不舍,也是正常情緒吧?”
“嗯。”
“子珩。”楚涼夏又喊他。
“在。”
“你會……”楚涼夏遲疑半響,末了問出兩個字,“走嗎?”
“你想我走嗎?”
在紅燈前停下來,封子珩微微偏過頭來,看着楚涼夏。
楚涼夏一直都很認真地盯着他。
然而,在他看過來的那一刻,忽的就将視線收了回去。
“這個問題我不是很好回答你。”楚涼夏蹙起眉,有點苦惱。
“爲什麽?”
“唔,”楚涼夏抓了下頭發,然後擡起頭看,眨着眼反問,“如果真有這麽一件事,你要走,我想和不想,有意義嗎?”
“……”
封子珩一時語塞。
他差點忘了,楚涼夏是怎樣的明事理、不強求。
他也沒意識到,楚涼夏是這麽的——
缺乏安全感。
“這麽說吧,我是很想讓小希留下來的,可她有自己的未來計劃,我不能阻止吧?我是朋友,應該看着她越來越好才對,怎麽能阻擾呢?”楚涼夏認真地分析,“你看你……你不覺得,我們一直沒站在一個等級上嗎,我不是很了解你的工作,但就mc來說吧,你是總裁,我是藝人,差距大吧?你看你研究的那些東西,我都不懂,你是副教授啊,肯定要搞研究,萬一……”
說到這兒,楚涼夏适時止住,然後擺了擺手,有點煩躁地看向窗外,“算了,說了沒意思。”
真沒意思啊,怎麽能跟封子珩說這些呢?
人家又沒有對不起她的,她想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有什麽意義呢?
再者——
萬一,是她要走呢?
楚涼夏摁了摁太陽穴,腦子有點昏沉,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
封子珩看着她,想說點什麽。
這時,綠燈亮了,後面的車在摁喇叭。
猶豫了下,封子珩收回視線,開着車往前走。
不可否認,楚涼夏想的是有點多,但是——
有錯嗎?
沒錯。
封帆也因種種原因,離開兩年,在這期間,一天的假都沒有。
如果給他一個選擇,國家和愛人,他會選擇什麽呢?
封子珩不是很清楚答案。
------題外話------
封少還是個軍人昂,不能怪楚楚想多啦,^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