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得知此事後,憤怒不可抑制,直接在紫宸殿中将龍案上的東西甩了一地,大聲咒罵了起來,毫無帝王該有的風範。
殿中衆大臣皆是歎了口氣,他們早就覺察到趙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猜忌和算計,早晚要惹出事來,因此一直十分擔心這一天的到來,卻沒想到這一天終歸還是來了。
尤其是參知政事李符,他和趙谷的關系可以說是所有官員裏除了趙普外最親近的了,聽聞趙谷造反,他竟提不起憤怒的心思來,趙谷一路走來,他是接觸的最多的了,他深知趙谷縱然是造反,也是趙光義逼出來的。
張了張嘴,李符有心替趙谷求求情,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在他的内心深處,或許也覺得趙谷并沒有做錯什麽,隻不過多年的封建教育,讓他提不起質疑趙光義的心思來罷了。
慕宮身爲宰相去,卻是第一個說話了。
“皇上,此事還需早作應對啊,趙谷此子做事滴水不露,現在北方還指不定成了什麽樣子呢。”
趙光義神情近乎癫狂的看了慕宮一眼,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趙谷啊趙谷,天堂有路你不走,非要和朕作對是吧?本以爲隻要抓住你的家人,讓你心甘情願爲朕做事,也就罷了,偏偏你要走上這條絕路,那好……來人呀,速去把趙谷這個逆賊的家人統統帶到開封來,朕要當着全天下人的面,将他們斬首示衆!”
什麽!
趙光義此話一出,滿殿大臣直接發出了一聲壓抑不住的轟響聲,皆是震驚莫名!
原來皇上竟然綁架了趙谷的家人威脅他?難怪他直接造反了呢!
不少激進派的大臣看着趙光義的目光變了,再也不複一開始的尊重,而是變得忌憚起來,就連那些一向自負正人君子的大臣,看向趙光義的神色也帶着一絲提防。
大臣們不由在心裏想到,皇上會不會有一天也把我們的家人抓起來威脅我們?
趙光義不知道的是,他把這個消息放出去後,直接觸碰到了大臣們的底線,從這一刻起,他開始漸漸失去大臣們的信任了。
自古以來,君臣之間産生隔閡,有一些原因是因爲臣子冒犯了君主,但更多的原因是因爲君主做了讓臣子傷心忌憚的事情,臣子們不怕君主無能,也不怕他昏庸,隻要君主還能聽得進勸,他們就有辦法治理國家,哪怕是維持現狀也算是可以了,可若是碰上一個不按常理出牌,近乎癫狂的君主,哪怕是最忠心的臣子,怕是也會對他産生恐懼和忌憚吧?
趙光義此舉,便是徹底癫狂了,自古以來,哪有君主用臣子的身家性命爲要挾,讓他替自己做事的?
若人人都像這樣做的話,天下豈不是亂套了?
最關鍵的是,趙光義做了這件事後,根本沒有和任何人提起,竟是打算一輩子奴役趙谷,這份涼薄也實在是讓人心驚。
所謂事無不可對人言,意思就是說,一個光明正大的人沒有事情是不能讓人知道的,而一個國家的事情雖然不能全部事情都公諸于衆,但最起碼除了皇帝以外,宰相、執相這些高官應該清楚吧,趙光義連他們都不願意告訴,就擅自謀害當朝國公,這分明就是無視臣權,無視法律,無視天下。
此時此刻,就連慕宮和呂蒙正都有些害怕,萬一自己哪天被趙光義猜忌,他會不會也抓住自己的家人威脅自己?
更讓人擔心的是,若是任由趙光義如此做下去,天下豈不是亂套了?若是日後的君主也這麽做,紛紛效仿趙光義,那整個大宋的人豈不就全成了他的奴役?
趙光義這句話一出口,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已經同時得罪了在場的所有官員,因此他的話根本沒有一個人去接,場面一時陷入了沉寂,就連慕宮和呂蒙正也根本沒有理他。
大臣們這一刻前所未有的團結,集體對抗着趙光義的專權和霸道,這是臣權和君權在大宋的首次交鋒。
趙光義話一出口,見到大臣們的反應,便知道自己再次失策了,連忙解釋起來。
“諸位愛卿,朕不是存心綁架趙谷的家人的,實在是趙谷做的事讓朕太不放心了,朕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你們難道都不知道,他在西夏私自擁有了兩萬兵馬嗎?最關鍵的是,他在暗中控制夏微冰和李繼遷,和大宋對抗,朕怎能容他?他這已經相當于是造反了,朕綁架他的家人不爲過吧?”
“皇上,恕臣直言,當年涿國公本來都在江陵府隐居一年多之久了,是您将他逼出來的,他爲了自保,做出一些反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李符站出來說道,語氣沒有絲毫掩飾,直接對趙光義表達了不滿。
趙光義就要發火,但見其他大臣并沒有反駁李符的意思,便強壓了下去,道:“可是西征計劃是他制定了,緻使弭德超戰敗,損失十幾萬兵馬,難道朕不能治他的罪嗎?”
“當初弭德超火燒西夏糧倉,屢屢戰勝之時,皇上不是說這個計劃是您制定的嗎?”李符再次頂道。
趙光義眼中閃過一絲殺意:“當初朕是那麽說的,可那是因爲趙谷決意隐退,朕不想因此給他帶來麻煩而已,可弭德超戰敗卻是事實。”
李符嗤笑了一聲:“事實?皇上你自己也應該知道,趙谷最開始的計劃本來是很好的,可弭德超此人志大才疏,難堪大用,這才導緻西征失敗,此事如何能怪到趙谷頭上?”
“大膽李符,你是在質疑朕濫用私人嗎?”趙光義接連被李符頂撞,已是火冒三分,再也忍不住了,斥責道。
李符卻不服軟,道:“難道不是嗎?弭德超昏庸無能,當年北伐時便害死了數萬将士,西征時更是害死十數萬人,可皇上您當初也沒想過殺他,那川峽路百姓造反,蜀國自立一國,不就是此次失敗引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