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義知道李符依舊傾向于重罰弭德超,可他本人卻不願意殺弭德超,因此場面頓時陷入了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趙光義疲倦的說道:“你先讓百姓們回去,就說此事朕自會查明,然後給百姓們一個交代,讓大家稍安勿躁。”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李符知道自己該離開了,因此點頭後就告退了。
回到開封,李符将趙光義的話傳達了下去,百姓們聽到趙光義的保證,不少人想了想後散去了,但仍有一二百人在衙門外不肯走,看樣子是想等到弭德超的處罰結果下來了。
趙光義聽說此事,自然又是一陣頭大,不知該如何是好,到了深夜也睡不着了,在寝宮内走來走去。
趙靈兒在一旁哈欠連天的伺候着,卻不敢表現出半分不耐煩,眼見天色越來越暗,趙靈兒又不敢請趙光義去睡覺,正在思索間,突然靈機一動,道:“皇上,不如咱們李代桃僵吧。”
“什麽意思?”趙光義問道。
趙靈兒深吸一口氣:“皇上,弭德超将軍的手下不是還有十多個将軍嗎?不如讓他們給弭德超将軍頂罪吧!”
“這……。”趙光義躊躇了,那十多個将軍縱然有錯,但主要原因還在弭德超身上,冒然讓他們來頂罪的話,就算騙過了百姓,那些官員又如何肯罷休?
但趙廣義此時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思索許久後,最終點了點頭。
第二日,關于西征失敗的定義聖旨下來了。
聖旨上說,此次本來大宋可以一戰定西夏的,卻因爲弭德超手下的将軍們爲了拍馬屁,非要請弭德超喝酒,這才讓夏微冰趁機而入,騙走了大軍,緻使大軍慘敗。
聖旨還對弭德超及其座下十多個将軍進行了定罪,弭德超身爲主将,疏忽防衛,緻使大軍慘敗,本該處死,諒其作戰有功,免其死罪,降爲禁軍千夫長,以儆效尤,另外十餘名将軍冒犯軍紀,累死三軍,皆處以死刑,罷免一切軍職官職。
當天,這十餘名将軍便被斬首示衆,鮮血濺了一地,十多個一路跑回大宋的将軍沒有死在西夏,卻死在了首都開封。
臨死之前,這十餘人皆是愁雲慘淡,面對揮來的大刀十分麻木,直到大刀臨近腦袋的那一刻,他們的眼中才放射出了别樣的神采。
至于他們到底是不甘還是怨恨,亦或是别的什麽,外人就無從得知了。
有了這十多個将軍的腦袋,西征戰敗、十餘萬士兵死亡的餘波便算是暫時按了下去,至少在民間而言,目前百姓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開封府衙門外守候的一兩百人也各自退去了。
但在大宋朝堂之上,風暴卻越發大了。
如果說一開始趙光義想護住弭德超,大臣們還隻是覺得不太合适,想要上書的話,那麽随着這十多個替死鬼将軍的死去,文臣們對于趙光義對弭德超的态度,就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憑什麽那十多個将軍就要替弭德超而死?弭德超是人,别人就不是人嗎?
難不成弭德超還真的有向楊國忠這個大奸臣發展的趨勢?皇上爲了他竟然不惜亂殺無辜?
我們若這次不将弭德超徹底打壓下去,等到他緩過勁兒來,知道皇上決意不會殺他,豈不就會越發放肆了?
文官們越想越不能淡定了,不得不說,趙光義再次出了一個昏招,他隻想着安定百姓,卻低估了文官們對此事的看重,所謂看一葉而知秋,他并沒有注意到自己對此事的處置方式,已經暴露了他對弭德超的寵信程度,更是已經讓所有文官深深忌憚了。
這一次,就連一向很好頂撞趙光義的呂蒙正,也罕見的發表了言論,要求趙光義嚴懲弭德超。
趙光義徹底愣住了,他知道,如果就連呂蒙正都開始反對他的話,那麽他所作的事就一定已經了大部分人的不滿。
可他爲了弭德超已經做了這麽多的事,自是不甘心就此放棄弭德超,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大殿裏昏昏欲睡的趙普身上。
“皇兄,對于此事你怎麽看?”趙光義問道。
趙普擡起滿是皺紋的老臉,渾濁的眼睛看着趙光義,道:“皇上,那十餘名将軍的死,想必已經讓弭德超徹底失去了在軍中的威望吧。”
衆人一愣,一時沒有明白趙普的意思,怎麽好端端的扯到弭德超的威望上了。
但很快的,衆人就都明白了,包括趙光義在内。
是啊,趙光義之所以一直死死想要保住弭德超,不就是想要他控制住軍方嗎?現在随着那十多個弭德超的心腹因爲弭德超而死,試問還有誰願意在他的麾下做事?弭德超先後已經害死了數十萬士兵,就算日後還要他掌權的話,還有士兵願意相信他嗎?
這樣一個弭德超,就算趙光義把他救了下來,還有用嗎?
換句話說,趙光義所作的一切努力其實根本沒用,反而越發把弭德超往死路上逼。
之所以說是把他往死路上逼,那是因爲趙光義本就有心殺他,隻不過舍不得軍方的資源罷了,如果弭德超已經沒有用了,趙光義還有保他的必要嗎?
果然,就像當初放棄王恩一樣,趙光義一下子就做出了決定,放棄弭德超。
随着聖旨一下,文官們松了口氣,曹玮等武将則面色古井無波,且不說弭德超本就和他們合不來,就算他們關系不錯,在這種事上,武将一向都沒有發言的權利。
于是乎,剛剛得知已經有人替自己去死的弭德超,在大牢内還沒來的及高興,死亡的恐懼就再次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聽到趙光義處死自己的聖旨,弭德超甚至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待得反應過來,他拼命的朝着大牢外求饒着,卻根本沒有一個人理他,禁衛軍托着他就到了菜市口,任憑他如何許諾拉攏、恐吓威脅,也沒有一個人鳥他,當儈子手的大刀揮起又落下,弭德超最終見了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