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近敵人的過程中,劉文秀敏銳的發現,李國翰的部隊弓矢已經用盡了,而且他們的刀盾手由于是作爲第一梯隊向馬進忠最早發起進攻的,這時的損耗也是非常大的。這讓劉文秀立刻改變了初始計劃,調整了進攻方式。“停止前進,弓箭手準備!”
隻要劉文秀的輕輕一聲令下,平虜營就立刻齊刷刷的止住了沖鋒,前隊停在了清軍的盾陣前五十步左右。接下來,他們就開始欣賞起己方射出的陣陣箭雨給清軍帶來的殺傷。這些老兵們發射的弓箭,力道與普通明軍相比,有着很大的優勢,每張弓都超過一石,他們又站在與清軍這樣近的距離。
箭矢在輕易的穿透着盾陣後面清軍長槍手身上的綿甲,李國翰軍陣裏的士兵第一次像被割草一樣得射中、倒下。卻仍然有更多倒下的士兵拔出了、甚至掰斷了身上的箭杆,再次站了起來,再次起來戰鬥。
這真的是一種煎熬,對于李國翰來說,目前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以供他選擇。如果不想因爲陣型過于散亂,而被多于自己數倍的明軍一塊塊兒的切割、吃掉,那麽眼前的這頓箭雨就是他所必須承受的痛。還好他們都是甲士,還好他們是真正的強軍。如果缺乏這兩個條件的任意一個,他們将肯定會出現倍增的傷亡和全軍崩潰的結局。弓箭還需要留給西安城内的孟喬芳一些,劉文秀不會認爲隻要全殲了李國翰就算赢得了勝利。
接下來,劉文秀出動了陣中的鈎鐮槍向李國翰的軍陣發起攻擊,這些鈎鐮槍會從清軍盾陣的縫隙和薄弱處探進去,之後再由數人拉拽長槍。這就可以輕易的把清軍的盾陣破壞、拉散。清軍正在槍林中掙紮,這是長槍破甲的凄厲,更是骨與肉分離後的哀嚎。
失去了盾牌的刀盾手就不叫刀盾手了,清軍這些被撕裂開的盾陣面對着明軍長兵器的破殺,不一會兒便都帶着凄慘地嚎叫整隊的向後逃去。而清軍的長槍兵也接替着盾陣與刀盾手,前後互換了陣位,雙方由此開始了真正的一命換一命。
劉文秀的平虜營傷亡很大,可李國翰的傷亡更大,這樣的局面已經不再允許西安城上的孟喬芳繼續的等待、觀戰了。如果再繼續這樣的等待,那麽能夠形容孟喬芳的就不是他的耐性了,而是他對自己戰友的殘忍。
大雨終于還是淅瀝瀝的下了起來,已經到了午時,天上卻依然看不見太陽。遠遠望去,戰場上那紅紅的蔓延開來的也不再是光線,而是兩軍烈士流淌出的血,這血此刻終于開始彙成了溪水。此時,這些血液終于放棄了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紛争,走到了一起,不分你我的一起流向那遠去的渭河。
鹹陽橋上雨如懸,萬點空蒙隔釣船。
還似洞庭春水色,曉雲将入嶽陽天。
今天的清明也隻有留給這渭河之水,也隻有這渭河水也許才能像人說的那樣分的清、分的明。“泾河水清,渭河水渾,泾河的水流入渭河時,清渾不混。”真的是這樣嗎?也許是,小小的渭河之水當然可以分得清、分得明,使得清渾不混;也許又不是,隻要這蒼茫天下、這泱泱中華所有的人和事一同去找黃河去訴說來曆、再訴說悠遠,都猶如刍狗難解爲何天地之不仁一般。
因爲渭河訴說的隻是“晴開萬景樹,愁看五陵煙。檻外低秦嶺,窗中小渭川。”而當這一段暫時的清濁随着曆史一同彙入我們共同的最終歸宿‘黃河’之後會是什麽樣的一番景象呢?那必然會是“九曲黃河萬裏沙,浪淘風簸自天涯。”這一切全因爲黃河的寬廣;這一切都因爲母親的偉大;這一切都隻是因爲我們的黃河母親,永遠不屈不撓的奔淌着、搏擊着大地;這一切都因爲我們的黃河母親,永遠慈愛的哺育着、期望着她的兒女們。
我們“博望沉埋不複旋,黃河依舊水茫然。沿流欲共牛郎語,隻得靈槎送上天。”所以無論是清是明,請此時爲我們共同的母親祭奠吧!這世間更沒有任何一位母親,如同我們的九曲黃河一樣毫無規律的奔騰着,卻一心一意的哺育着我們。請爲我們共同的曆史驕傲吧!這世間再沒有任何一個民族,經曆過五千年的滄海桑田,卻依然挺拔着身軀,永遠持續的書寫那永無盡頭的喜怒哀愁。“客從長安來,還歸長安去。狂風吹我心,西挂鹹陽樹。”
古都長安的門終于還是開了,裏面走出了數千名的甲士,認真的說他們不是走出來的,而是拍馬而出。更嚴謹的說,他們走出的是這西安城的南城門——永甯門。此刻的永甯門沖殺出來了孟喬芳的7000重甲騎兵,這一大隊騎兵煙塵漫天的向南兜了一圈,躍過了明軍馬進忠部,把他們當成了擺設,又煙塵漫天的直奔劉文秀平虜營的後陣一路殺去。
劉文秀的搏命打法高速消耗着李國翰的有生力量,孟喬芳能夠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殺到他的後方,隻要遏制住劉文秀的進攻,清軍就掌握了戰場的主動權。所以西安城内的孟喬芳,把劉文秀的平虜營當做了最有價值的獵物。“渭水西來直,秦山南去深”如今這清軍七千鐵甲可吞吳否?這七千騎兵由大清三邊總督孟喬芳親自統領,他把西安留給了自己的副将趙光瑞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