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的孩兒餓了,看着孩子痛快地吃着能吃的東西,朱四笑了。乳汁就是一個嬰孩的全部,大臭雖然已經一歲多了,但是山珍海味對他來說卻一文不值,在他的眼中,最能被打動的就隻有乳汁。朱四的心又飄忽了起來,他在爲自己經曆的人生祭奠;爲家人未來的平安在擔憂;爲遠方的戰場在祈禱。
陪着幾個莺莺燕燕和一個咿咿呀呀吃過了一頓忽忽悠悠的飯,她們唧唧喳喳的聲音從朱四的耳畔繞過……是因爲思慮,更是因爲戰局。無論被前世的拳腳将他的魂魄打飛了多遠,今世的朱四還是得看着頭上的藍天,走着腳下的路。
是啊,走好自己腳下的路吧,大臣們是否理解自己,真的很重要嗎?以東林黨群頑的狹隘心胸,又何時曾想要去理解和同情過别人?對于他們來說,黨争和偏見比戰争和政務更加重要,甚至比一個國家的生死存亡都還重要。
即使他們自己和家人曾經被強敵****過,他們也不會考慮去珍惜戰友;沒有被敵人殺害之前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去珍惜自己的生命,矛盾嗎?不可信嗎?一點也不。你說他們是一群狼呢,他們進入戰場首先會想到逃跑;你說他們不夠勇猛吧,他們哪怕被餓虎撕開了腸胃,牙齒卻還不肯放過自己的同類。
哪怕他們全都站在一小塊即将融化的冰面上,他們也不會停下相互間的厮殺血拼。到最後的幸存者還會向着這個即将告别的人世豪邁的揮一揮衣袖,死去了,都不會帶走任何一片雲彩。這樣的戰鬥會有勝利者嗎?不會;那麽他們憑什麽還依然認爲自己是英雄?不懂。
經曆了周而複始的折騰之後,朱四不再嘗試與這些人溝通,他要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就讓劊子手的屠刀和東林黨的無知去講道理吧,如果朱四還可以做得再仁慈一些,他會像今天這樣放下屠刀,而隻将郝百尺這樣的人從自己的世界裏踢開,消失的越遠越好。
又是一個不眠夜呀,早朝帶給朱四的憤懑并沒有消退,他起身走到了庭院,來來回回的踱步。身上卻悄然的被披上了一條毯子,是穆清從屋子裏追了出來,原來她也沒有睡。“萬歲是因何事煩惱?思慮過甚恐傷了心脾,太晚了,還是回去睡下吧。明日還有新的煩惱等着萬歲呢,今日的怎麽就放不下呢?”
朱四笑得很慘然,道:“照你這麽說來,朕要是可以把明日的煩惱也一起忘掉,豈不省事兒了?”穆清笑答:“恩,這樣更好。”朱四說:“那麽清兒就先回去歇息吧。朕先把明日的煩惱想一想,希望可以連後天的也一起忘掉。”“萬歲爺您看,這桃花想必是要開了,已經發了新枝。”一計不成,穆清又開始變換話題,想要轉移朱四的憂傷。
和舒窈不同,她是個從不在朱四面前固執己見的女人,卻總能在一颦一笑之間,讓人回味、讓人體會。“是啊,桃花要開了,等桃子長成的時候,咱們就在這院落裏擺一次王母娘娘的蟠桃宴如何?”“又到哪裏去找太上老君的仙丹呢?”穆清柔聲問道。朱四往天上瞅了瞅道:“如果太上老君能被通知到的話,他會主動送來的。”
“好啊,萬歲告訴妾身太上老君在哪兒,妾想幫萬歲去通知一聲。”朱四歎了口氣說:“朕都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在哪兒啊,怎麽會知道太上老君在哪兒呢?”穆清依偎着朱四說:“萬歲在妾身們的心裏呀。萬歲爺還在大明百姓的心裏,可太上老君卻未必在所有大明百姓的心裏。所以說呢,萬歲爺要比太上老君偉大的多。”
朱四親了一下穆清說:“嗯,朕的老婆崇拜朕就對了,可是你卻不知道,太上老君可以留在世上供人們千百年的敬仰下去。而朱由郎卻僅僅是一個屁,隻能污染一時的耳鼻罷了。”
月色像是袅袅娜娜的在起舞,那陰柔之美已是絕色。風華之下有一些蟲兒在唱鳴,剛剛還感覺那蟲聲很惱人,現在卻又如同在爲絕色之舞伴奏一樣,奏出的還是一段華彩。
朱四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懷抱着穆清舉頭望月道:“沒有誰會真正的存在于百姓的心裏,他們的心裏隻會記起誰人的恩,卻不是誰人。等那個誰人不在了,恩情的記憶也不會是永恒。”“那樣也很好啊,揚鞭慷慨莅中原,不爲仇雠不爲恩。這不是萬歲爺您曾經說過的話嗎?”
“這也不是原出自朕之口,那是一位大英雄說過的話,不過這個大英雄最後的下場并不太好。”朱四有些對不起石達開,總是念着他的詩卻不念着他的人,大概和他口中的百姓是一樣的心裏吧。穆清說道:“前人哀之,當由後人鑒之。鑒之以自省,皇圖霸業必是又一番盛景。”
朱四也許真的釋懷了,他摟緊穆清說:“好吧,算你赢了,不過你剛才說過朕在你的心裏,朕怎麽覺得自己還站在你的身邊呢?難道這也是朕錯了?”“萬歲爺說的話妾都相信,可如果萬歲爺不相信妾說的話,那麽萬歲可以來妾的心裏看看,不就全都知道了?呵呵。”
朱四徹底放棄了,不但話語上被穆清說服了,連*都被征服了。“朕的所有心思,都毫無保留的擺在了衆人面前。子曰:爲政以德。子曰:君子不器。一才一藝不可拘泥、一權一柄不可貪戀,凡事以大局爲重。望諸位卿家共勉之啊,莫謂言之不預也。”朱四仰望天空自言自語道,又像是隔空對着大臣們在警告,穆清也乖巧的代替大臣們答應了一聲:“臣等定當謹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