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剛過,是到了休養生息的時候,閑來無事,偶爾出去走走。朱四帶上皇後蘇裴,一起回了桃花江,回到蘇府省親。朱四很早就想見一見明末三大儒之一的王夫之了,如今,兩人平輩而論,王夫之已經是朱四的大舅哥,朱四自然不好稱呼王夫之的号——船山先生了,每以兄長稱呼他。蘇裴被母親和家人衆星捧月一般的迎進了出嫁前的閨房,去說一些家長裏短,朱四則來到了正屋的廳堂,與蘇翰林和王夫之聊一些時政,而弘智大師也在其中。
“弘智大師能住進國丈的家廟,不但是蘇家的福德,也是皇家的福德呀!”朱四和弘智大師一直都很談得來,因此對弘智大師的決定很高興。弘智大師卻有些慚愧的說:“和尚雖已遁入空門,卻又舍不得離開紅塵的漩渦,總是希望能夠看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蘇家剛剛與聖上結了親,可忽然間家裏少了至親,非得拿和尚湊數。和尚也是個假的。嗨,有些事情,想放下,又放不下,真是玷污了佛門啊。”
“大師說的哪裏話,我佛慈悲,衆生難渡,渡的一個便是一個吧,既然國丈有苦,大明有難,大師縱使已經遁入空門,又怎會作壁上觀呢?大師的舉動才真的是菩提心啊。”弘智大師笑而不語,蘇翰林說道:“臣下與弘智大師的俗家也是世交,而弘智大師一身本事卻懷才不遇,所以這才成了和尚。”
朱四忽然問道:“大師的懷才不遇隻是過去,如今大師既然已經在江南有了偌大的名聲,又和朕是知己,何不出來重新大展拳腳一番呢?”弘智大師搖了搖頭說:“聖上說和尚不會作壁上觀,可和尚怎的又不是在作壁上觀呢?如今聖上的身邊人才濟濟,大明的朝堂已是另一番氣象,天家已經不需要和尚這種不入流的角色了。在這桃花江畔,蘇家的家廟裏,和尚到是還可以有一番作爲的,幫助桂林的百姓們施藥、救治一下窮苦病患,既可以青燈古佛,又可以踏足紅塵,真是樂在其中啊。”
若爲自由故,草鞋走山路。弘智再一次拒絕了朱四的邀請,朱四也不好強說,轉而問蘇翰林:“國丈近日身體可好啊?”蘇翰林笑道:“好,好,呵呵,自從裴兒有了身孕啊,我們老兩口每天可有事兒做了,雖然裴兒腹中的孩兒是臣下的外孫,是皇家的血脈,高貴了些,可畢竟這孩兒的娘是我們老夫妻的女兒啊。就算皇家什麽事情都周到、什麽補品都齊備,可我們老夫妻就是惦記她們母子啊,聖上前番出征在外,老妻在宮中可是盤桓了數日呢,回來就對臣下說啊,兩宮太後對皇後娘娘那可真是打心眼兒裏疼啊!臣下與老妻對兩宮太後真是感激不盡啊。”
朱四笑答:“都是一家人,談什麽感謝,小妹是母後的兒媳,腹中孩兒是她二老的親孫兒,母後與母妃如何會不在意,前些日子因爲看戲時的閑聊,小妹怪朕又去了戰場,挖苦朕兩句,朕也情急之下反駁了她,就因爲這個,小妹便告狀了,朕硬是被母後和母妃一路追打呀!”
衆人都大笑起來,笑聲中,朱四又問起王夫之來:“兄長怎麽也沒走啊?莫非國丈的家廟裏,還需要一個俗家弟子?或者是蘇府還缺少一個内管家?”朱四這麽說,卻也有一些氣話,大婚前他想找王夫之閑聊,王夫之因爲太忙,沒什麽時間,如今既然王夫之也在,憑朱四的小心眼兒,怎麽會不想着挖苦王夫之幾句呢?
好在王夫之是個有氣度的人,沒和朱四一般見識,卻也捎帶解釋了幾句:“之前聖上與皇後娘娘大婚之期迫在眉睫,臣下本想多聽些聖上的教誨,怎奈有姑丈重托,不敢怠慢。後來又逢遭建虜南侵,聖上政務繁忙,而後聖上更是禦駕親征,自然沒了閑暇。前幾日皇後娘娘通知姑丈說聖上要臨幸蘇府,姑丈便通知了臣下前來相陪聖上。既然建虜再次敗北,皇後娘娘又身體不便,聖上此番臨幸蘇府,必定要多逗留幾日才好啊。臣下也可以在聖上身邊多學習一些治國安邦的大智慧。”
聽到王夫之的話,朱四竟然一臉苦澀。“兄長休要再提閑暇,如今朕也是沒了去處,這才帶着小妹前來府上讨擾的。”衆人都“哦”了一聲,想聽個明白。
朱四繼續說道:“前些日子朕的傷剛剛養好,便時不時的找朝中的武将們喝一喝酒、同文臣們論一論道。卻也快活,隻是一時半刻的還好糊弄過去,可久而久之,便原形畢露了。以朕的酒量,怎麽會是那些鬥酒十千的武将們的對手呢?若問論道,又怎會每次都把經筵變成戰場呢?所以到後來呀,朕便改主意了,沒事的時候跑去拉着文臣們喝酒,抓幾個武将論道。于是呢,朕終于赢了。武将們再看到朕時便會頭皮發麻,文臣們一提起酒來便腿肚子轉筋。從那以後啊,國朝的朝政和武備,效率都提高了許多。文臣們開始沒日沒夜的加班兒,忙于政事再不出門;武将們沒黑沒白的操練,認可把自己曬成焦炭也不肯再聽朕扯淡了。”
衆人又是一陣大笑。“整個朝中,除了李成棟的義子李元胤入朝後還肯偶爾跟朕一起出去走走,高必正能死皮賴臉的相陪,除此之外,其他的文武百官一見到朕就會跑。沒辦法啊,朕隻好和小妹回娘家轉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