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必正又是朱四的哥們,這都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朱四要想不讓陳友龍因爲記恨高必正,繼而遷怒于朝廷,就隻能不去計較那兩個人在自己大婚時打架的鬧劇,還要爲兩個人來說和調解,并且這次,朱四又給了陳友龍一個立功的好機會。
這個機會就是襄陽,襄陽扼控漢水,威脅漢陽,又是通往西北和中原的重要通道,最關鍵的是此時清廷在襄陽的防禦極爲薄弱,可以說幾乎就算是一座空城了。如果趁此時機奪得襄陽,不但對日後水路并進收複武漢三鎮極爲有利,又可以建立起一座反擊西北和中原的橋頭堡,有這樣的便宜不去占,那才是傻子呢。所以朱四不但給了陳友龍一個大人情,自己還能得一個大便宜。
再回過頭來看下濟爾哈朗吧,完全不知道湖廣正在發生些什麽的濟爾哈朗,此時已輕而易舉的取得了江西全境、又占領了廣州以東的大片地域。如果再能拿下來肇慶,廣東也等于是被完全占領了。如此順利的戰局讓濟爾哈朗的臉上出現了得色。也讓在比較靠近肇慶城防的地方,出現了幾匹戰馬,那是濟爾哈朗他們的坐騎。
濟爾哈朗正在和譚泰以及吳三桂等人手裏揚着馬鞭,做指點江山狀:“剛剛占領了廣州,李成棟這個叛徒終于得到了他應該得到的下場。隻是肇慶城中的朱由榔怎麽到現在還沒露頭呢?會不會是已經跑了?”沒人敢于回答濟爾哈朗的疑問,如果回答濟爾哈朗說:王爺,朱由郎八成不會坐以待斃,這會兒肯定跑了。那麽說出這話就等于濟爾哈朗錯了,而自己對了,這樣的蠢事誰會做呢?
攻城戰依舊進行着,1500門大炮的火力幾乎将肇慶城全部覆蓋了。那炮火産生的氣浪,甚至吹的他們幾個人的戰馬都有些咧咧歪歪。譚泰這次隻想着陪太子讀書,濟爾哈朗的仗打得越是漂亮,對他就越是一種羞辱,所以他不準備對戰局發表任何不必要的意見。
吳三桂看到譚泰不說話,自己如果此刻再不将馬屁奉上,那就太讓這位叔王沒面子了:“王爺想看朱家的子孫?其實王爺看到的已經不少啦,這兩年朱家的人還不是成串兒成串兒的被我大軍牽到京城供皇家參觀啊?嘿嘿,末将認爲,這朱家的人倒也沒什麽可看的。百十年來他們德行不修,漠視天災、加捐、加饷,最終造成*。今有王爺您親至,拯救江南百姓于水火,就連末将人等都想要替江南的百姓對王爺您感恩戴德呀!”
天底下最大的劊子手竟然代表起被他屠殺着的百姓來了,這樣的厚臉皮到哪兒找去?肇慶正在遭受無差别轟炸,城外的這些王爺、将軍們卻在做悲天憫人狀。在吹捧與被吹捧之間,他們享受着操縱别人生與死的快感,應該隻有做了神仙才會有這種體驗吧,他們肯定已經相信自己就是神明了。
不過就算是神明,也會有跌落下神壇的那一刻,剛剛回到中軍大帳,濟爾哈朗在書案之上便看到了一封寫給自己的信,旁邊兒還有一個箱子。然後......然後濟爾哈朗大哭了一通,又擦了擦鼻涕便連夜撤兵了。衆人沒有聽到濟爾哈朗的解釋,隻有行色匆匆的一支大軍和濟爾哈朗那傷心欲絕的表情。譚泰、巴山、吳三桂跟着傷心人又走上這條北歸之路,卻不敢再多說一句屁話。
濟爾哈朗的北撤自然還是因爲那一封信,一封據說是大明的皇帝朱四親筆寫給他的信。和那封信一同送來的箱子,裏面裝的是尼堪和孔有德的印信和兩人随身的一些遺物。
尼堪那刑天一般的遺體被明軍送還到了長沙,随即李定國便開始攻擊長沙。鬧得馬國柱在長沙也待不下去了,趁着李定國不知城中虛實之際,以保護敬謹郡王遺體歸京爲借口,帶着三千人突圍了,李定國以爲這隻是逃出去的一小股敵人,最初并未放在眼裏,等他占領了長沙以後進城一搜索,方才知道那3000清軍便是長沙守軍的全部,這讓李定國很懊悔。
除了尼堪的遺體,尼堪的遺物其實是被分作兩部分的,除了铠甲、繡旗以及兩位名王的畫像一并被明軍拿去刊布粵、楚、贛、閩、桂,露布告捷之外。尼堪的兵刃及其他随身器物則同孔有德的骨灰和身邊能找到的一切,被裝進了這個箱子裏送給了濟爾哈朗,所以朱四還弄了好大的一個箱子。
濟爾哈朗本還以爲這一戰就可以把南明給滅了呢,卻得知尼堪已經戰殁,孔有德自戕,更有數萬大清鐵騎在湘江岸邊灰飛煙滅。濟爾哈朗深知自己的隊伍已經處在險地之中了,尼堪全軍覆沒就意味着湖廣已經丢失,也意味着自己的側翼甚至後方全部都暴露了。
很明顯,自己也被馬進忠給騙了,而那個騙他的混蛋手裏尚有數萬隊伍,并且就在自己的退路等着呢,自己現在如果不跑,終歸會被各路明軍趕過來圍堵在海邊,雖然自己很強大,但是能有項籍強大嗎?項籍想要渡過烏江的時候會有人劃來一條船,自己如果落得那樣的下場,根本碰到一個熟人。
丢不丢臉現在都不是最重要的了,不丢命才是最要緊的。帶着遺憾、悲痛和郁悶,他走了,傷心欲絕的濟爾哈朗走了一路、喝了一路。沒有下酒菜,輔政王大人隻是看一眼手中的書信便會喝上一口悶酒,再看一眼就又會喝上一大口。
這是一封朱四給他的親筆信,信中除了贊揚尼堪大軍的誓死不屈,大清鐵騎如何無敵之外,還有朱四本人對濟爾哈朗發出的邀請。朱四告訴他,自己會在桂林等他一起看風景,順便還會請他一起觀看李定國的樣闆戲。可濟爾哈朗到底是大清的一流人物,朱四如此的無賴和嘲諷,都沒能激怒他,他隻是從哪裏來,便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