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改張祜一首
‘百街千戶萬聲鳴,正月中旬動地驚。三萬甲士飛天舞,一時星城哀樂中。’(長沙古以長沙星得名,因故又别名星城)
震顫過後的大地,長沙外城的敵樓,濟爾哈朗胡子上的酒漿還在不停的滴滴答答。已經傻傻分不清的他驚恐的問了一句:“你看到了嗎,這一切到底是怎麽發生的?”旁邊兒的尼堪沒有回答,他還在埋頭摸着撿拾剛剛掉落的眼珠兒。終于讓他撿到了一個,也不管是誰的,趕忙鑲入了眼眶。又将眼球而轉了轉,感覺還比較配套,急忙再撿起其他的,胡亂的塞到了自己和叔王的眼中,貌似在塞入之前還用唾沫和馬蹄袖兒擦了擦。再擡頭,這才剛好看到濟爾哈朗的嘴唇似乎在動,尼堪用刺破天際的喊聲說了一句:“您說什麽?侄兒剛剛沒聽到啊。”
然而就算是這樣的大聲,自己也沒能聽見自己的話。尼堪耳鳴如鍾,可這樣的鍾聲卻是敲打在了濟爾哈朗那驕傲的心靈,他破空向對面的老頭嘶吼道:“何騰蛟!這事兒咱們完不了!”他這一聲高喊劃破着沉寂的夜,也擊碎了自己驕傲的心。應該是看到了濟爾哈朗的來者不善,漫天的星星都不敢再發光了,它們都悄悄的躲了起來,仿佛連月亮那圓滾滾的大臉盤兒也正在顫栗着。
一場煙火埋葬了濟爾哈朗的三萬清軍,也讓濟爾哈朗的心中在噴火,讓鄭王爺在長沙的城頭上幾乎氣得暈了過去,如果不是身邊有尼堪扶着他,這時的鄭王爺怕是已經被氣的倒地不起了。濟爾哈朗站在城上,靠着尼堪的身體看着眼前的一片廢墟。可是在對面的月光之下,内城的一處城樓之上此時也站着一個人,他赤着腳,隻穿着貼身的祉衣祉褲,原本應該白淨的貼身衣褲如今全成了黑色的,不過讓人看起來卻頗爲妖娆和性感。
在顫抖的月光下,那人也在顫抖。然而他卻不是在害怕,而是在大笑,他笑的是前仰後合。那個人正是何騰蛟,月光下的他,眼睛似乎感覺上在和濟爾哈朗對視着,雙手卻做撫摸狀的平掃向了剛剛被他夷爲平地的長沙城,示意着讓濟爾哈朗好好仔細的參觀一下。
滿地的殘屍碎肉足以令他瘋狂,他大笑、他嘲笑、他......他的那已經被硝煙熏黑了的臉龐笑的就像一個大包子,嘴裏還乎乎冒着熱氣兒。哦,那熱氣兒應該是剛剛被他吸進腹中的硝煙吧。他的口中在滋滋的冒煙兒,熏黑了的祉衣祉褲以及黝黑的大包子臉都能在皎潔的月光下若隐若現。面對着濟爾哈朗歇底裏的咒罵,何老大人還調皮的對鄭王爺豎起了一根中指。
無論是濟爾哈朗、尼堪還是馬國柱,此刻想要抓住何騰蛟的心情都是——衆裏尋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何大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還蓦然回首,肯定是被炸得都轉向了)
濟爾哈朗和所有的清軍這一夜都沒有休息,城内已經是一片平坦的廢墟了。濟爾哈朗連夜從城外運來了上千門的大炮進城,憤怒的天靈蓋兒都要炸裂的濟爾哈朗眼中就隻有何騰蛟,要是不殺死這個讓他嘔血的人,濟爾哈朗也不打算活啦。
“禀告輔政王,何騰蛟找到啦”。濟爾哈朗立刻追問道:“那孫子在哪兒呢?”“在内城!”“内城?内城又在哪兒呢”“求王爺别逗奴才了,内城就在您身後啊,在南面!”已經氣的身形直晃蕩的濟爾哈朗将身子又轉了三圈兒,才找到身邊兒這個不開眼的廢物,一個嘴巴就扇了過去,可惜沒打着,那人卻也沒敢躲,就是沒打着。
“狗奴才!你當俺不知道嗎?所有炮手都注意啦,給我向西開炮!”(诶呀媽呀我的代王,您是喝多了吧。人家說的是南、是南啊!)
還是這個倒黴的長沙,内城與外城之間已經被夷爲平地,清軍移出去了磚瓦,搬進來了大炮。此時在眼前擺開了一千多門大炮的濟爾哈朗早已無藥可醫啦:“何騰蛟!你出來!這事兒沒完!我說啦,咱倆完不了!”
“首長,開火嗎?”伸長了脖子嘶吼的濟爾哈朗旁邊兒又多出了一個愣頭愣腦的小兵來請令。剛剛喊得有點兒缺氧的濟爾哈朗正雙手撐着膝蓋,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拿來給俺!俺要親手炸死何騰蛟!”濟爾哈朗搶過了炮手手中的一根棍子就要去點燃引信。那個被搶的炮手,兩手空空的傻呆呆看着,另一個手裏拿着東西的小兵卻說了一句:“客官,您手裏那根兒是清理炮管用的,點火的在這兒呢。”
濟爾哈朗再次沒好氣兒的搶過來那根兒據說是點火用的棍子,又一腳踹開了給他棍子的炮手後,接着大喊:“何騰蛟,你個孫賊!老子要讓你再過回春節!給俺開炮!”說着就沿着一排大炮的屁股後邊兒亂串,親手點燃了十幾根大炮的引信......
無數聲的巨響過後,長沙的内城這回也沒了,何老英雄就不必再提,此時他以經無處不在,在天上、在海邊、在大明、在漢家兒女的心中。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說的不就是何騰蛟這樣的人嗎?炮火摧毀不了誓言,即使發出誓言的人是平庸的、是無能爲力的,這就是犧牲。在這片犧牲者的天空,還飄蕩着何騰蛟臨死前回敬給濟爾哈朗的中指,和他微笑着高聲唱就的那首絕命詩:
天乎人世苦難久,眉鎖湘江水不流。
煉石有心嗟一木,淩雲無計慰三洲。
河山赤地風悲角,社稷懷人雨溢秋。
盡瘁未能時已逝,年年鵑血染宗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