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吾觀察她的神色,心裏歎息,徐徐道:“猿皇雖是人仙巅峰,九翼龍女卻隻是半步仙級,此消彼長,我和刑天聯手未必會輸,可蛇劍卻不是被他們奪走的,而是一個少年。”
西王母眉梢一挑:“少年?”
“一位自稱中州蘇雲的少年,”陸吾苦笑一聲:“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中州什麽時候出了這樣一位青年俊彥,答案自是沒有。這蘇雲就像是憑空出世,一鳴驚人。”
西王母輕聲道:“仔細說說。”
陸吾娓娓道來。回憶起那少年橫插一腳,道了一聲“劍來”,蛇劍便如主呼喚,自行飛入他手中。随後少年一劍橫空,連破包括他在内四大高手的神兵。
西王母默默聽完,面不改色,“知道了。”
這就完了?
陸吾愕然,這反應是不是太平淡了些,要知道他可被震的不輕。一路上都在糾結此事。
西王母沒跟他多談,轉身走入大殿深處,細若蚊吟的聲音自語:“誰能擋我一斧?”
西域某處,月弧如勾。
黯淡的月光投射在一根巨大的擎天柱上,投下斜斜的,長達千丈的陰影。
擎天柱上,盤坐一隻身披金甲,腳踏雲靴的猴子,他頭頂是黑沉沉的遙遠夜空,盤坐在離地數百丈的高空,狂風吹亂他的黃褐色毛發。
猴子托着腮幫,做出思考的模樣,頗爲滑稽可笑。
一道人影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後,凝視腳下的擎天巨柱,低聲道:“當年天崩地裂,海水掀起狂潮,淹沒九州。龍族爲了鎮壓海眼,采集東海海底數百種奇金異鐵,投入鳳凰族神樹扶桑,借助地火煉制三年,方成此神器,擁有定風波,平怒海之威。名曰:定海神針。”
說完,喟歎一聲:“女娲蛇劍,果然名不虛傳。”
此人身穿金色長袍,一頭墨發随意披散,濃妝豔抹,似男似女。
猿皇翻了個白眼,怒道:“吞天,本皇正在氣頭上,别觸我黴頭。”
“你的氣頭,是因爲定海神針,還是蛇劍遭人截胡?”吞天妖皇的聲音尖細,不知根知底的,很難聽出男女。
猿皇撓撓頭:“都有。”
“定海神針好說,回爐重造便是。至于蛇劍,那就有意思了。”
“有意思?”猿皇咬牙切齒:“老子恨不得活吞了那小子。”
吞天妖皇嘴角噙笑:“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後生,從你們幾個仙級高手中奪走蛇劍,難道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那小子究竟什麽來曆。”
“不難推斷啊。”吞天妖皇捋了捋鬓發,輕聲道:“排除人族仙級強者,還有誰能做到這件事?人族後起之秀,如今最頂尖的,中州姬青陽。陳子玉,東荒蘇星鬥、李妙真,個個都是絕頂天才。不過等他們成長需要很漫長的一段時光,思來想去,不被我們所知的,又有這個能力的,似乎隻有兩年前那位盤古轉世。”
猿皇悚然一驚:“那小子就是盤古轉世?”
“你忽略了一個細節,他曾經說過:人間十萬載,可有人能擋我一斧。”吞天妖皇頓了頓,罕見的露出肅容:“說起來,這事就要牽扯到一樁上古秘辛,蛇劍是女娲鑄造沒錯,但真正的主人,應該是盤古。”
“此話何解!”
“盤古隕落後,精血化作三千神魔,主宰天地。這些神魔繼承了盤古的氣數,天生神力,摘星拿月,移山填海隻是等閑。女娲大帝固然強大,可正如儒家所說:人力有時窮。因此,女娲大帝苦思冥想,終得解決之道。”
猿皇嘲笑道:“鑄造蛇劍,斬斷神魔氣數,這個秘辛整個九州都知道。”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吞天妖皇笑笑:“如何斬斷神魔氣數?你這定海神針,有萬鈞之力,定風定海,一棍子下去,昆侖山都要震一震。可牽扯到虛無缥缈的氣數,就不管用了。不單是這定海神針,九州所有神兵莫不如此。但,你需知道世間有一物,可承載氣數。”
“人皇玉玺!”猿皇眉頭一皺。
吞天妖皇一時無言,被這腦子簡單的猴子給氣到了。
“儒聖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氣數天降,才有人皇玉玺,正是如此,中州才自诩人族正統。但太古時期,可沒有儒聖。”吞天妖皇深吸一口氣:“是盤古斧!”
“不可能。”猿皇驚的站起身,龇牙道:“盤古斧在開天之後,與混沌同碎。”
“所以說這是上古秘辛。”吞天妖皇道:“女娲收集了散落天地間的盤古斧碎片,鑄成蛇劍。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如此才斬斷神魔氣數。”
猿皇死死盯着他:“你是怎麽知道的。”
“青眼九尾妖族說的。”
猿皇沒說話,沉默了很久,等消化了這則秘辛,徐徐道:“青眼複蘇了?她敢嗎!”
“一縷神識蘇醒,已經能和嬰姬溝通了。但時斷時續,嬰姬并不具備青眼血脈。”
“你們東荒妖族不是尋到了一位青眼血脈半妖嗎。”
“失蹤了。”吞天妖皇皺眉:“我從東荒遠道而來,就是爲了找九翼龍女問詢這件事。”
“她怎麽說。”
“她也不知道。”
“或許是死了。”
“不會,血神蠱的母蠱在天帝手中,若是死了,我會知道。”
猿皇煩躁的抓抓頭上的毛發,不耐煩道:“謀劃事情你們來,本皇最讨厭陰謀陽謀,隻管沖鋒陷陣。”
吞天妖皇嗯了一聲,轉身,遙望昆侖。
眨眼十餘天過去,昆侖山瑤池宴,開宴!
風雲際會昆侖山。
在昆侖山腳下,有一座人口十餘萬的雄城,再遠,百裏之外,則有太白、畢方、公羊三座軍鎮,各自屯兵五萬。這十五萬西域一等一的精銳,直屬昆侖宮,聽從陸吾調遣。
徒單禅羽是公羊軍鎮的五位萬夫長之一,出生甲子大姓徒單氏族,不過是旁系子弟,年輕時不受重視,更因爲展現出的不俗修道天賦,一直被正房忌憚,遭受排擠。而自身又有一顆出人頭地的野心,及冠後,毅然離開家族,從軍入伍,沙場厮殺二十餘年,從一個大頭兵,一步步晉升,到如今麾下雄兵萬人的萬夫長,真正的手握權柄,出人頭地。
這些年,徒單家族頻繁派人聯絡這位“離家”二十年的旁系族人,書信中更有不加掩飾的拉攏之意。徒單禅羽對此态度冷漠,不親近不拒絕。幾次三番無果後,便又打起親情牌,言裏言外,大抵是“同出一源,骨肉情深”之類的肉麻話。
要知道徒單家族固然是甲子大族,卻是經商起家,銀子一大把,軍隊實力就弱了。徒單禅羽的崛起,無疑彌補了家族的短闆,讓缺少軍隊人馬的家族如虎添翼。
徒單禅羽心裏冷笑,他即便“認祖歸宗”,家族又能給他什麽?反而是那些敲髓吸骨的正房子弟想榨幹他的價值,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再熬個十年二十年,未必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到時候,我自己足以建立一個甲子大姓,豪門貴族。何必要在你徒單家的屋檐下生存?
不過徒單禅羽也不是沒有遺憾,他有十幾個兒子,三個嫡子,嫡子們都很有想法,嫡長子對女人很有想法,次子對男人很有想法,幼子對琴棋書畫很有想法,總之沒有一個對武道有想法。這讓徒單禅羽很有後繼無人的遺憾。
昆侖瑤池宴,他自然是有資格參加的,九州風雲人物又不是芝麻,一抓一大把,而昆侖瑤池宴,做爲九州最盛大的宴會之一,當然得有陪襯才行。
他策馬在這座西域雄城的主幹道上,身邊帶了十幾個修爲不俗的親衛,以及嫡長子徒單蘇譽。
臨近昆侖山腳,徒單禅羽難免心情激蕩,正要轉頭給長子幾句耳提面命,冷不丁瞧見他懷裏坐着一名美貌侍女,兩人共乘一騎,耳鬓厮磨。
徒單禅羽恨不得拿刀柄狠抽陷進溫柔鄉爬不出來的嫡長子一頓,喝道:“孽畜,給我滾下馬。”
徒單蘇譽吓的一個哆嗦,對父親極其畏懼,擁着侍女下馬,牽馬而行。
這時,徒單禅羽看見那侍女似笑非笑瞟來,有一雙極其水靈妩媚的丹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