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站在門口,朗聲道:“公子這次要煉的是續骨丹,丹方由我口述,藥材在櫃子裏,還得公子自己找。且聽好......”
童子念完丹方,關上門離去。
楚望舒在藥櫃前轉了一圈,一臉懵逼。三面藥櫃密密麻麻,竟然沒有标記藥名。幾十種藥材要找到何年何月?有這功夫我十爐丹藥都煉好了。無奈歸無奈,估計也是考核的環節之一。他花了三刻鍾才從數千個藥櫃中大海撈針的找出十幾味藥材,丹爐邊的案幾上有黃銅袖珍小秤,他基本不用,藥材拿手上掂一掂,斤兩自知。
楚望舒燒炭生火,趁着火爐不旺,剪碎了藥材,有些需要浸泡的就丢進案幾下的水桶裏,一炷香後,一切準備妥當,先是倒入少量泉水,等水沸騰後,依次放入藥材,接下來就是掌握好火候。
青冥峰上,無數弟子翹首期盼,等着新一輪的考驗成績。
某内門弟子道觀。
“我記得第三關是煉丹,嘿嘿,那小子如果還能金鍾九震,我把整座道觀吃下去。”
“煉丹不但要講究天資,經驗更重要,沒有豐富的煉丹經驗,很難成功。那小子隻有三次機會,倘若還能像前兩關那樣,我吃三清殿。”
“那我吃青冥峰。”
“能過關就不錯了,畢竟蘇星鬥家世與道門頗有淵源,有煉丹經驗也正常。這小子是什麽家世?總不可能也是一個煉丹好手吧?”
“符箓之道精湛,奇門遁甲精通,若還是個煉丹高手,那咱們也别修道了,集體跳崖算了。”
某外門弟子道觀。
“那俊哥兒估計有麻煩了。煉丹不是那麽好煉的。”
“那是,不是每個人都是蘇星鬥,我的如意郎君是最棒的。”
“呸,蘇星鬥什麽是你如意郎君了。”
“咯咯咯,你們争蘇星鬥吧,我不跟你們搶,我要這個剛上山的俊哥兒,他精通符箓,肯定入我符箓派,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們别跟我搶。”
“呸,少發騷啦,你見過那個俊哥兒了?别人說的話不足爲信。我不相信世上還有比蘇師兄更俊俏的。”
“是蘇師叔祖。”
一陣銀鈴似的嬌笑聲。
三清殿前。
楚千翎憂心忡忡道:“壞了壞了,那家夥好像挺精通蠱毒的,丹藥蠱毒有很多相通之處,他若是過了這一關,内門弟子十拿九穩,怎麽辦可好。”
魚重玄有些生氣,壯起膽子教育心上人:“千翎,楚兄弟能入内門當然最好了,說不準以後就是我們的師弟呢。”
楚千翎破天荒的沒有反駁,隻是翻了個白眼。
魚重玄左顧右盼,嘟囔道:“爲什麽我覺得上山的弟子越來越多了,這些外門弟子真是沒規沒矩,哎呀,連雜役弟子都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上三清殿來了?”
商景元笑道:“估計是來看楚公子的,接連兩次金鍾九震,委實太驚世駭俗。不過時辰還早,煉丹繁瑣,估計還得一個時辰成績才傳過來。”
“當當當......”
商景元剛剛說完,鍾聲遙遙傳來,出乎所有人意料,依然是九響。他摸了摸臉,感覺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廣場四周的弟子同一時間頓足聆聽,緊接着炸鍋了一般,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又是九聲?怎麽可能!!”
“天呐,我不相信。”
“這這這......這不會是哪位大真人的私生子吧。”
“不是,我覺得是道尊的私生子。”
“噓,你不想活了?這話咱們私下裏傳播就好。”
“這什麽怪胎啊,第三次了。”
“呔,那個說要吃三清殿的别走。”
“别管他了,那個說要吃青冥峰的跑了,大家快追啊。”
三清殿内,兩位道門中舉足輕重的真人面面相觑,陸靈寶撓撓頭,“要不然,我收回剛才的話?其實多收一個弟子也無妨,不介意他跟千翎天天打架的。”
葛長青玩味笑道:“晚了,金鍾二十七響,這才過了三關。這話你留着跟另外幾大宗的真人說吧。”
道尊雙手虛合丹田,默然打坐。
楚千翎正滿腦子楚望舒将來要騎在她頭上拉屎撒尿的惶恐中,冷不丁瞧見一個平時玩的好的内門女弟子走過來,一步三猶豫,羞答答的欲言又止。
“玲兒,有話就說。”楚千翎翻了個白眼。
喚作玲兒的女弟子低下頭,還沒說話,臉已經紅了,“千翎啊,我聽說那個俊哥兒是跟你們一起回山的,他,他叫什麽?”
楚千翎一臉吃了死老鼠的表情。
她看了一眼蘇星鬥,發覺往常觊觎他的情敵都被轉移了注意力,楚千翎靈機一動,小臉蛋綻放出如花笑靥,勾搭住玲兒的肩膀,笑嘻嘻道:“呐,我跟你說啊,那小子......那位公子叫做楚望舒,來自牧野城,天縱奇才啊,尚未及冠,修爲就能與我平起平坐。用人中龍鳳來形容也不爲過。”
玲兒自動忽略了“與我平起平坐”這六字,一臉嬌羞的問:“那,那是不是真有他們說的那麽俊俏?”
“何止俊俏,簡直是天人之姿,玉樹臨風英俊潇灑都不足以形容楚公子的風采呢。”
玲兒興高采烈的跑開了。
魚重玄茫然的看向楚千翎。後者揚起一個陰險的笑臉。興沖沖的跑去跟女弟子們傳播人中龍鳳楚公子去了。
商景元歎了口氣,魚重玄走到他身邊,在耳畔低聲道:“師兄師兄,千翎是不是禍水東引,用轉移注意力的辦法消弭情敵啊。”
“你倒不笨嘛,不過形容詞用錯了。”商景元拍拍師弟的肩膀:“喜歡誰一定要說出來,藏在心裏的感情一文不值,隻會随着時間慢慢消磨殆盡,最後失落傷感的永遠是你自己。大聲的說出來,哪怕結局讓你失望,但多年以後回憶起來,你就不會覺得遺憾和後悔。不但最後永遠不要希望,更不要把珍貴的感情藏在心裏。”
魚重玄呆住了。
“師兄我,我我......”
商景元擺擺手,不想讓師弟太難看,更不想繼續讨論這個話題,因爲他的感情履曆一片空白,沒資格教育師弟。
妙真道!
楚望舒脫下狐裘,仔細疊好,輕輕遞給童子,“暫時幫我保管。”
一人一劍步入道觀。
内院中,一名羽衣道士反握長劍,一手撫須,輕輕笑道:“接我一劍!”
啥時間,劍氣滿庭院。
楚望舒長發飄飄,一腳踏入重重劍氣中,揚眉道:“我有一劍,斬盡妖魔。”
“當當當......”
又是九聲鍾響,在青冥峰回蕩。
這一刻,所有青冥峰弟子都是沉浸在驚恐中,金鍾九震,還差最後一關,莫非真有人能做到史無前例的九九八十一聲金鍾鳴震?如此,必将載入道門史冊。
有十幾道遁光降落在三清殿外,皆是位高權重輩分更重的道門真人,其中三名籠罩在清光中的身影,更是道門有數的大真人,一宗之主。
“道祖在上,竟然連三位大真人都驚動了。”
“中間那位是妙真道大真人,左邊是補天道大真人,咦,上清派大真人竟然也來了,那小子還沒有過上清觀吧!”
“遲早的是啊,上清派是公認的拜師最容易,不過修行也最困難。但隻要秉性善良,悲天憫人,上清派來者不拒。通天之路中上清觀也是最容易通過的。”
“雖說是最容易通過,可也最難獲得上等評分吧,當年蘇星鬥也不過是中等。”
“拭目以待吧。”
上清觀,楚望舒與一名慈眉善目的老道士盤膝對坐。四周燭火搖晃,老道士笑容慈祥。
上清派前身是積善派,道門本有九宗,分别傳承與九尊,神帝未出之前,人妖兩族戰亂不休,有一宗湮滅與戰火,另外兩宗逐漸沒落,積善派吸納了其中一宗,更名爲上清派。上清派以積善派教義爲核心,存神服氣,修功德,講究道法自然,以達到傳說中的天人交感。此外,上清派涉及道術廣泛,煉丹、符箓、劍法、占驗、雷法......都有涉獵。上清派弟子大多在外遊曆,行善布仁,積累功德。
老道笑眯眯道:“如何理解善惡?”
楚望舒答:“善惡無定性,人之善未必善,妖之惡未必惡,存乎一心耳!”
“善!”老道贊許的點點頭,繼續道:“福禍無門,惟人自召。此言何解?”
“爲善爲惡,報應昭昭,如影隋形,絲毫不爽。”
老道又說:“天道至善,悖天不祥。”
“荒缪!”楚望舒搖頭:“神帝所爲,不正是逆天而行?”
老道終于皺了皺眉,沉聲道:“爲善之要,唯道是從。是道則進,非道則退。”
“你道非我道。”
老道語氣中有了一絲明顯的怒意:“欲修天仙,須立三千善;欲修地仙,須立三百善。殺生即爲過,行善方爲道。”
“殺生無錯,行善亦無錯,行善無類,大錯特錯。昔年妖族争霸天下,殺盡神魔方成大業。昔年道祖指扣天門,飛升之時,身下亦是白骨累累。再到道門九尊,個個滿手鮮血,人族有今日之造化,無非是殺身成仁四個字。故而殺生亦行善,功德成仙未必仙。若是一昧的行善積德,在我看來就是偏移大道,亦是偏移了道尊當年立下積善派的本意。本末倒置而已。”楚望舒平靜道。
老道士有些失望,更多的是憤怒:“讓你說句“天地貴善”四字,真有這麽難?九九八十一聲金鍾,多少年不曾出現的盛況,你甘願放棄?”
楚望舒起身作揖:“此道非我道。”
老道士眼中有失望,有憤怒,有憐憫,最後化爲長長歎息:“你與十年前蘇星鬥如出一轍,執念太深。”
通天之路最後一道關卡,讓所有翹首期盼的弟子、真人始料未及。
鳴金鍾,三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