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溶洞中,魚重玄舉着火折子,找到一塊潔淨光滑的石頭,用袖子擦了擦,對身邊的少女道:“千翎,來坐一會吧。”
楚千翎“嗯”了一聲,坐在石頭上,敲了敲小腿,抱怨道:“山腹溶洞七轉八折,沒完沒了,咱們找到天亮也未必能找到姑射,魚胖子,你說咱們是不是被拓跋蠢豬給騙了?其實他這會兒已經逃之夭夭啦。”
魚重玄絲毫不講究的一屁股坐在她身邊,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張薄餅,殷勤道:“千翎,餓了吧?這個給你吃。”
楚千翎接過餅,狠狠咬了一口,鼓着腮幫含糊不清道:“問你話呢。”
魚重玄撓撓頭,“不至于吧,他圖什麽呢?”
楚千翎想了想,歪着腦袋,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氣呼呼道:“沒準就是耍我們玩呢。”
“你對拓跋......楚兄弟的成見太深了。”
“廢話,他都搶我寶貝兩次了。”
“師傅說一事歸一事,不可因前事遷怒後事。”
“呸,師傅還說你沒心沒肺呢。”
“我這是赤子之心。”
“你有赤子之心,可惜沒腦子。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就這麽幫着他說話!”
“商師兄其實也願意相信他,不然怎麽同意進洞尋找呢。”
“你非要氣死我才甘心啊......咦,哪來這麽多螢火蟲。”
楚千翎少女心性,忍不住伸手抓了一隻,結果被狠狠咬了一口,痛的她“哎呦”一聲,一巴掌拍死。這下可惹了衆怒,原本漫無目的飄蕩的蟲子聚集在一起,嗡嗡聲大作。鋪頭蓋腦朝兩人湧去。
楚千翎掏出一張火符,正要燒死這群不知死活的蟲子,忽聞哨聲清越,蟲群一哄而散。
“誰!”兩人霍然起身。
“現在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找到公主了嗎?”甬道裏走出來一個黑影。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楚千翎磨了磨牙,不過也松了口氣,俏臉一闆,冷冷道:“關你什麽事。”
楚望舒從來不是喜歡熱臉貼冷屁股的人,也就沒搭理她,反而跟魚重玄勾肩搭背,語重心長道:“魚兄,年輕英俊的少俠也好,白裙飄飄的美貌仙子也罷,走南闖北混九州,都很講究套路的。首先得有一件不顯眼,但絕對不能太邋遢的衣衫,怎麽潇灑怎麽來。還有選兵器一定要注意和服裝搭配,白衣配長劍是上上之選,實在不行青衫配長刀也很有風範。少俠大抵有兩個套路,一種是笑容溫煦,使人如沐春風。另一種是面色冷峻,拒人于千裏之外。但不管是哪一種,都得與人保持淡淡的疏離感,距離産生美嘛,這樣姑娘們就會對你産生好奇感。白裙仙子亦難逃窠臼,甭管床上是不是個騷蹄子,床下一定要注意儀容儀表,碰到年輕俠客搭讪,尤其注意面部表情,最好應對方法就是冷若冰霜,對方說十句你才能不鹹不淡的應一句。少俠們就會想,哎呦這位仙子冰清玉潔,是個好姑娘。然而一邊遭受冷遇,一邊大獻引擎。總而言之,就是不能太掉價,得欲擒故縱。你看你們九老山的蘇星鬥,是不是屬于面色冷峻拒人于千裏之外那類型的?”
魚重玄拼命點頭。
“是不是依然有很多年輕女冠爲他茶飯不思,情有獨鍾?”
魚重玄瞠目結舌,滿眼欽佩:“楚兄弟,你真是神了。我說嘛,大家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一個鼻子兩條腿,憑什麽他蘇星鬥就這麽受歡迎,原來套路這麽深。”
“我再猜猜,你們九老山是不是也有那種脾氣溫柔,長相漂亮,且又極矜持的仙子?是不是也有很多小道士仰慕,甚至連老道士恬不知恥想啃一啃嫩草。”
魚重玄緊握楚望舒的手,差點沒跪下來“拜師學藝”。
豎起耳朵偷聽楚望舒“傳道授業”的楚千翎眼中露出一絲恍然,怪不得那位宿敵總在九老山壓她一頭,她楚千翎自認天賦不輸與人,容貌也清麗可人,脾氣......好吧,脾氣是臭了一點,可魚胖子還說她這是真性情呢。但是師傅師叔們談起李妙真時毫不吝啬自己的贊美,到了她這兒麽......楚千翎仿佛看見了師傅寬厚的大手壓在自己腦瓜上,笑着說:“傻丫頭......”
暗自氣惱的少女冷不丁擡頭,發現那可惡的家夥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并且朝她走來。少女好似做了虧心事被當場抓住一般,後退一步,接着又被自己的膽怯氣惱到了,上前兩步,昂首挺胸,仰視這家夥,氣鼓鼓道:“怎麽滴?”
楚望舒笑了笑,伸手摸摸她腦袋,轉身走了。
誰都不會想到,這個大大咧咧的嬌蠻少女,二十年後,在那場逐鹿九州的浩劫中,死光了師傅師兄,一人挑起符箓派大梁,在玉清殿前獨戰兩大妖尊,一步不退,力竭而亡。
感覺自己被調戲的少女鼻子都快氣歪了,俯身撿起一塊小石子,朝楚望舒背影砸去。
楚望舒頭也不回,探手接住石子,很配合的“哎呦”一聲。
楚千翎叉着腰,瞪着眸子,愣愣片刻,噗嗤笑出聲來。
這一次回聲蟲尋找到的目标是他們倆,楚望舒再一次無功而返,無形中加快了步伐,他推測第一次回聲蟲偵查到的目标是楚長風,等他尋過去的時候,楚長風已經走遠了,第三個目标在更深的溶洞内,楚望舒腳步越發急促,最後幾乎是在全力飛奔,途中撞到了額頭,火辣辣的疼痛。
讓他失望的是第三次目标似乎同樣無功而返,如今他身處在巨大的石窟中,擡頭望去,以他的目力,都看不清窟頂有多高,水汽充沛,更是彙聚出了一口小潭。楚望舒摸着牆走上一圈,空無一人。
聚散如綠雲的回聲蟲懸浮在潭水上空,不肯離去。楚望舒心中一動,涉水而走,剛走出兩步,腳下一絆,一頭紮入水中。他從潭中一躍而起,滿臉振奮喜悅。抹了抹臉上的水漬,一腳踩住那個讓自己撲了個狗啃泥的“絆腳石”,從潭底托起一團空氣。
無形但有質!
據說中州有一種蠶,通體透明,凡人肉眼不得見。吐出的蠶絲編織成衣,披上去可以隐身,并能隔絕念力探查,故而稱爲“隐身衣”。
楚望舒揭開看不見的一層紗衣,率先現形的是一頭青絲散亂的女子面容,随後是蜷縮如嬰兒的嬌軀,穿着梅紅宮裝,他抱着女子上岸,小心平放在地面,做的第一件事并非仔細探查這位風華絕代的姑射公主狀态,而是慢條斯理的把那件透明薄紗揣進懷裏。價值連城的異寶,可遇不可求,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到時候追問起來,打死不承認就好。
收獲異寶的他嘴角挂起淡淡的笑,打了個響指,四周的回聲蟲如受号召,紛紛聚攏,圍繞着他們翩翩飛舞。熒光積少成多,将四周照的一片通透。
楚望舒這才去打量姑射公主,即便是楚望舒自诩閱美無數,也不禁被眼前女子的絕色容貌震撼的愣了愣,國色天香風華絕代這些字眼來形容姑射都有些“力所不逮”,眉眼身段都未徹底長開的小丫頭水玲珑比之要略遜一籌,與楚浮玉在伯仲之間,兩女都有一張狐媚子标配的尖俏瓜子臉,但五官迥然不同。楚望舒前世今生,所遇到的女子中紅顔薄命的楚浮玉和命途多舛的水玲珑當之無愧的魁首,其次是九老山李妙真與東海那位龍女。如今得加上這位來自中州的公主殿下。興許是應了那句“自古紅顔多薄命”的老話,沒有他的出現,姑射和楚浮玉一樣都是薄命之人。
本以爲這位公主會立刻驚醒,沒想到還是如死魚般直挺挺躺屍,楚望舒不禁犯嘀咕,不會是在水裏把自己憋死了吧。一搭脈,脈象全無,隻得把耳朵貼在她柔軟的胸脯上,凝神聆聽片刻,結結實實松了口氣,心跳每分鍾隻有三下,故而呈現假死狀态,應該是某種閉氣龜息法門,或者更高明的封閉氣數的秘法。這種秘法利弊都很明顯,若果始終沒人發現,她會一直沉綿在此,直至油盡燈枯。
楚望舒解開姑射公主的裘帶,剝開濕漉漉緊貼曼妙嬌軀的宮裝,想了想,還是沒有碰肚兜,攤開一卷銀針,分别紮入陰交、神阙、巨阙、鸠尾......到中庭時,猶豫一下,毅然紮入這個兩胸之間的穴位。做完這些後,楚望舒盤坐一邊,束手旁觀。
幾近停止的心跳漸漸趨于穩定,胸腔出現起伏,姑射面無血色的臉蛋也湧起紅潤,“嘤咛”一聲,似乎頗爲痛苦,她龜息之前,受了不輕的傷勢,楚望舒把脈聽心的時候就發現了。公主幽幽醒來,發出一陣細細碎碎的呻吟聲,停在花叢老饕耳裏,肯定别有韻味。
姑射睜開眸子,先是看到一片絢麗夢幻般的星河,愣了愣,微微側頭,便瞧見一個俊美無俦的少年朝自己微笑。
四目相對。
楚望舒開門見山自報姓名:“姑射公主,在下......”
姑射公主眉間一蹙,清冷的眸子裏殺機大作,不問青紅皂白的一掌拍來,黑光層層疊疊如狂潮拍在楚望舒胸口,推的他橫飛出十幾丈,又重重撞在石壁上,蜷縮如蝦,半天沒起身。
楚望舒吐出一口觸目驚心的殷紅鮮血,扶着石壁顫巍巍站起,險些被一掌破去無垢道體的他目光陰冷的望着十幾丈外的女子,回聲蟲圍繞着她翩翩飛舞,襯托得宛如仙子般清麗。
一掌幾乎耗盡積蓄已久的真氣,姑射俏臉如罩寒霜,眸子裏沒有慌亂惱怒等神色,始終清清冷冷,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敞開的衣裙,寒潭似的眼神裏才閃過一絲羞惱,提氣震飛十餘根銀針,穿好衣衫,聲音如玉石相撞,清脆冰冷:“你是誰?”
楚望舒背靠石壁,冷笑道:“醒的倒是挺快嘛,老子玩過很多女人,妖娆妩媚、冰清玉潔、乖巧溫順,唯獨沒嘗過你這種冰山美人的滋味,怎樣,還有力氣嗎?”
姑射公主妙目閃過一絲愠色,冷冷道:“妖魔邪祟,人人得而誅之,青陽雖然一介女流,也有與你們玉石俱焚的勇氣。”
腳下生起一股柔風,托起她的衣裙和秀發,周身黑光大作,特别是丹田氣海處,有黑光似呼吸般吞吐不定。冰雕雪琢般的清冷臉蛋上,竟有幾分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自殘法術!
神色萎靡身受重傷的楚望舒忽然電射而出,半息之間,沖至姑射公主身前,手指疾如閃電的封住她幾處要穴,周身流轉的黑光霎時間被截流,氣機運轉一滞。
姑射悶哼一聲,顯然是受到了氣機反噬,跌坐在地,花容慘白,捂着胸口大口喘息。
楚望舒亦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條斯理的吞下一枚丹藥,哂笑道:“你們這些出身顯赫的金枝玉葉,空有一身不俗修爲,說到底還是經驗淺薄的雛兒,往日被長輩們捧在手心呵護,與人切磋交手也是點到即止,一碰上真正屍山血海裏拼殺出來的武夫就露餡了。”
“成王敗寇,無話可說。”姑射公主撇過頭去。
楚望舒出手如電,捏住她下颌輕輕一拉,辣手摧花的卸下她的下颌骨,歎道:“如花美眷,死了豈不可惜,想咬舌自盡,行啊,得讓我和兄弟們爽完再說。”
抓起姑射的雙臂将她背在身上,手掌輕輕一拍豐滿的不像話的屁股蛋,大笑道:“公主殿下,在下拓跋春竹,帶你洞房花燭去咯。”
姑射咬着唇瓣,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