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怎麽不早說。”楚長辭一怔。
雲氏柔聲道:“正要說呢,妹妹就來了。”
“你的意思呢?”楚長辭看向沉默的嫡長子。
“孩兒沒有異議。”楚望樓道。
楚長辭點點頭,略一沉吟,便對雲若水道:“這事兒你來操辦。”
雲府在青木城的地位,就像楚府在牧野城一樣,都是數一數二的豪門望族,楚望樓等有條不紊的籌集軍資,除了楚府自身底蘊,還有青木城雲府在暗中相助。否則他一個及冠之年的年輕人,怎麽可能将五萬大軍的軍資打理的井井有條。
這就是聯姻的好處。
雲氏溫婉可親的笑道:“嗯!”
水研姬心裏歎了口氣,知道事不可爲,淡淡道:“侯爺,夫人,妾身就告退。”
楚長辭點點頭,待她走到門檻,忽然想起一事,“等等,今夜城主府有盛宴,你通知望舒一聲,晚間與我同往。”
水研姬微微一怔,臉上綻放笑靥,明媚動人,柔聲道:“是。”
楚望樓眯着眼,看着水研姬聘聘婷婷的背影,心思莫測。
水研姬回了小院,水玲珑正在院子裏洗被單,楚望舒負責晾曬,兩人見她回來,都停下手頭的動作,水玲珑桃花眸晶晶閃亮,閃爍着希冀和羞澀。
水研姬與兒子目光交接,微微苦笑,不需要說話,眼神說明了一切,楚望舒頓時心裏有數。
“由此可見,楚望樓确實對玲珑有企圖有念想。”楚望舒把被單交給娘親,望着黑瓦鋪設的圍牆,望着蔚藍的天空。
“可雲氏爲什麽也不同意?如果隻是與楚望樓的婚事碰在一起,大可以另擇良辰,她卻說可以讓你先納妾。”水研姬幽幽道。
“她是不甘心。”楚望舒冷笑一聲:“這女人心思歹毒,眼裏揉不得沙子,我若成婚了,就可以離開楚府,不用仰起鼻息過日子。”
水研姬眼底閃過一抹陰霾,“這不正合了她的心意?”
那樣,她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找人報複楚望舒。
楚望舒搖搖頭:“天大地大,我何必一直留在牧野城?天大地大,我一心要躲,她找得到我?”
楚望舒心裏還有一重算計,成婚後,他就可以離開楚府,以楚府旁支的身份在牧野城立足,那麽黃杏坊的秘密即便公開,也不關楚府什麽事。楚家傳承四百年,旁支多了去了,難道所有家産都是楚府嫡脈的?
他一轉頭,看見蹲坐在杌子上的水玲珑淚眼汪汪,委屈無限的模樣。
楚望舒心有猛虎,然而他現在還是隻剛長乳牙的幼虎,受制太多。伸手捏了捏水玲珑又滑又嫩的臉蛋,柔聲道:“好妹子,再給我點時間。”
得抓緊收集五行靈寶,突破丹田桎梏。
水玲珑撅着嘴。
水研姬從侄女手中接過被單,想起一事,輕聲道:“他說今晚城主府有盛宴,要求你也一同前往。”
這個他指的當然是楚長辭。提到自己的男人,水研姬語氣平平淡淡,毫無波瀾,有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思。
“這是好事,說明他越來越看重我,那天當着各大家主的面懲罰我,有利也有弊,自己兒子把一群地位相當的各府嫡子打成重傷,抛開麻煩不說,其實也挺有面子。楚府這樣的大家族,就是要有能繼承香火的後代,讓别人知道我後繼有人。”楚望舒笑笑,“可他終究不會太看重我,畢竟我永遠跨不過練氣境這個門檻。”
不過我遲早會展翅高飛,等我突破到練氣境,你還會把我當成一個不堪大用的庶子嗎。
淡淡夜色中,楚府角門處依次駛出兩輛馬車,十幾名覆甲侍衛騎乘龍馬護行。當頭一輛馬車寬敞奢華,油漆嶄新,後面一輛則遜色很多。
楚長辭與楚望樓、楚望生同坐一輛馬車,楚望生有點害怕父親,安安靜靜坐着。楚望樓則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另一輛車廂裏,是楚望舒和楚浮玉這對關系古怪的姐弟。
楚浮玉今天盛裝打扮,頭戴精美金钗,額頭貼着花钿,唇瓣嫣紅,膚白如雪,一雙丹鳳眼秋波盈盈,極是靈動。她素手捏起糕點,小口小口的吃着,時不時看一眼閉目養神的弟弟。
“七弟今天真俊俏。”楚浮玉試圖挑起話題,但楚望舒置若罔聞,理都不理她。
楚浮玉小嘴一撅。
“七弟,今晚城中的貴人雲集,各大豪門的嫡子嫡女都在,想必熱鬧的很。”楚浮玉堅持不懈。
楚望舒仍是不搭理她。
“七弟......”
楚望舒不耐煩的睜開眼,煩躁道:“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楚浮玉沉着小臉,死死盯着他:“你就那麽不愛搭理我?”
楚望舒懶得說話。
“那你今日何必讓玲珑送一千兩黃金給我。”
“我送你銀子了?”楚望舒嗤笑:“我怎麽不知道。”
他不想理她,送銀子有點一刀兩斷誰也不欠誰的意思,好像要斬斷他與楚浮玉之間理不清道不明的羁絆。
“沒有。”楚浮玉冷冷一笑:“那是我撿來的銀子。”
楚望舒側着身,挑起車簾,面無表情的看着外面沉沉夜色,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我和玲珑會在今年完婚。”
車廂裏短暫的寂靜,楚浮玉撇開腦袋,眼眶微微發紅,盡量用冷淡的語氣:“關我什麽事。”
城主府在牧野城的中心,是真正的鶴立雞群,巍峨不凡,府門跟小型城門似的,闊氣莊嚴的建築物之間,點綴着亭台樓閣,假山流水。
馬車在城主府大門前停下,楚長辭等人下車,自有仆人恭敬相迎,領着衆人前府内走。
方甫踏入府門,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青石路兩側,種植着桃樹,枝頭花蕾含苞待放。
在外裏走,穿長廊,過花園,漸漸來到設宴地點,是一片巨大人工湖,燈火漫漫,湖水清澈,波光粼粼,湖邊同樣栽種了桃林。和煦的晚風把淡淡的花香送入鼻腔。
湖邊有幾座亭子,湖心也有一座亭,通過長廊銜接岸邊,每十步便有一盞石燈,端着酒菜的婀娜婢女往來在長廊上。
湖邊的幾座亭子裏,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和華麗長裙的大家閨秀列案而坐,年紀最小的不過十歲,最大的也才二十出頭,飲酒笑談,佳肴豐盛。湖心亭子則是牧野城真正手掌大權的一批權貴。
這時,管家高喊一聲:“百戰侯到!”
百戰侯是楚家世襲的封号。
一道道目光彙聚過來,紛紛眼睛一亮,楚府在牧野城的地位不必說,楚望樓也是大名鼎鼎,但他身後的一對庶弟庶妹委實太出彩,這副皮囊簡直可以在牧野城橫着走。
公子哥們看向楚浮玉的目光,毫無掩飾的熾熱,尤其她今天做過一番精心打扮,長裙飄飄,青絲高挽,頭上戴着金钗玉簪,以及華美的金步搖。額心一抹嫣紅花钿,平添了一股仙氣。可偏偏楚浮玉的氣質屬于妖娆妩媚那種,實足一個颠倒衆生的尤物。兩種矛盾的氣質糅合在她身上,非但不沖突,反而更添魅力。
楚望舒一身淺藍色精美長袍,束發紫金冠,身材颀長,面容俊美,雙眸如含星子,眉宇英氣勃勃。許多大家閨秀目光如同磁石附鐵,吸附在他身上,心裏的念頭幾乎一緻:這俊哥兒是何人,之前從未見過。
湖心亭中,一名紫衣中年男子起身,朗聲大笑:“楚兄,來晚了來晚了,自罰三杯。”
楚長辭微微一笑,沿着湖面長廊走向亭子。
楚望樓和楚望生大步走向一座亭子,楚望舒與楚浮玉識趣的沒有跟上,那亭子裏都是身世顯赫的嫡子,比如城主府的大公子二公子,楚望樓坐那邊很正常,然而他們确實庶子庶女,不能過去,隻能坐在相鄰的一座亭子裏。
這時,拓跋春竹邊上一個俊朗青年忽然開口:“浮玉妹子,不凡到這邊來坐。”
他嘴角含笑,滿臉誠摯。
楚浮玉下意識瞥了眼楚望舒,見他面無表情的走開,猶豫一下,柔聲道:“謝拓跋公子。”
吟吟淺笑,步履款款,在那邊落座。
楚望舒挑了一個靠邊的位置,坐在岸前飲酒,看了眼那位被稱爲拓跋公子的家夥,聽稱呼,因爲是城主拓跋無疆的嫡長子拓跋冬雷,未來的城主。
“楚兄?”相鄰桌案上的一名紫衣年輕男子微笑,“據我所知,楚府隻有兩位嫡子,這位楚兄如何稱呼?”
衆人聞言,頓時含笑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