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有楊躬身行禮。
“有楊叔不必多禮了,快來看看我三弟。”大公子上前拽住他的手往床前拖,“血是止住了,但不敢擅自敷藥,有楊叔趕緊看看情況怎樣。”
婢女識趣的給有楊讓開位置,他揭開白布,倒抽一口涼氣,看傷口不淺,都見骨了,棘手的是傷口好像是被鈍器打裂,所以受創面積很大。作爲一名醫生他知道外傷不怕深就怕大,傷口太大很難愈合,感染是肯定的,而且又在頭部。
“怎麽會這樣?”有楊眉頭緊皺。
楚望樓眼中閃過陰翳,苦笑道:“是被七弟一頭嗑出來的。”
七公子?
有楊一愣,旋即心中了然,半個多月前他恰好給楚望舒治過傷,巧的是也是頭部受創,當時七少爺身子瘦弱,救治也不及時,失血量很大,有楊當時斷定即便僥幸不死,也會留下後遺症,日後藥不離身。更巧的是府上流傳七少爺楚望舒的傷就是這三少爺給打的。這其中的因果傻子也看出來了,不過這種豪門内的恩怨糾葛,有楊向來避之不及,隻是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怎麽樣?”楚望樓追問。
有楊翻了翻楚望生的眼皮,又把了把脈,從藥箱裏取出瓷瓶、白布,給楚望生上藥包紮,做完這些,才開口說話:“傷口雖然吓人,不過沒傷及根本,三少爺身強體壯,問題不大。待會兒我開個藥方,修養十天半月,也就好了。額頭上的藥三天換一次。”
“可三弟至今未醒!”
“剛才我爲三少爺把脈,脈象紊亂,應當是受了刺激,加上失血過多,才一直昏迷不醒,天黑前肯定會醒來。”頓了頓,他看着楚望樓的眼睛,囑咐道:“傷、病皆要靜養,等三少爺醒後,大少爺切記叮囑他不要太激動。”
楚望樓會意,點點頭,“我懂!”
女婢款款走到書桌邊,捧起白瓷小碗倒了些許清水入硯台,素手撚起墨錠畫圈兒,不多時,清水變成了濃淡适宜的墨水。
有楊提筆剛要寫藥方,就見一個宮裝美婦急匆匆闖入,滿臉惶急。他立刻放下筆,躬身道:“夫人!”
雲氏沒搭理,一眼瞧見昏迷不醒的次子,枕頭錦被上還有未幹涸的血迹,臉色刷的就白了,撲倒床邊,忍不住想擁住兒子,手伸到一半有觸電似的縮回,悲戚道:“我的兒啊,是哪個天殺的把你打成這樣,從小到大你都沒受過這種傷。”
“是七弟失手,娘,三弟沒事。”楚望樓安慰。
“閉嘴,你怎麽做哥哥的,連自己弟弟都看護不好。讓那個小賤......讓别人傷了我兒。”猛地醒悟有外人在場,連忙改口。
有楊識趣的充耳不聞。
楚望樓滿嘴苦澀,心知娘在氣頭上,反駁不得。
有楊運筆如飛,快速寫完方子,吹幹墨迹,把藥方遞給女婢,道:“這要每日午膳後煎一副喝下,飲食注意清淡,不宜大補。”
“生兒這傷,可會有後遺症?”雲氏忽然開口喊住了正要離開的有楊。
有楊沉吟了片刻:“後遺症是會有的,如果沒有靈丹妙藥,三公子額頭會留疤。醒來後會有一段時間的記憶混亂,記不起受傷時的事情,并伴随頭昏、頭痛、嘔吐等現象。”
雲氏臉色微變,指尖一顫:“那我兒豈不是成傻子了?”
“不不不,夫人誤會了,這隻是短時間内的症狀,三五天就恢複了,也沒什麽大礙。”有楊連連擺手。
雲氏臉色稍稍好轉,點點頭,柔聲笑道:“有勞了,樓兒,你送大夫出去。”
“是!”
楚望樓送走了有楊,轉身回屋,見母親臉色陰沉的可怕,揮手讓女婢退下,親自關上門。
“那小賤種敢傷我兒,不将他千刀萬剮,此恨難消。”雲氏終于忍耐不住,把桌子上的筆墨紙硯等物通通掃在地上,噼裏啪啦一陣亂響。
“要不要孩兒......”
雲氏擺擺手,打斷他的話:“找人去做,這件事你不需要沾手。樓兒你是嫡長子,跟那些低賤的庶子不同,你的形象必需正派高大。在府裏非但不能刻意刁蠻那小賤種,還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展現出你的寬容大度。想要弄死那小賤種有的事辦法,我倒是小瞧了他,這還是頭長了爪牙的小老虎,不過忍的了一時,卻不能忍一世,也就僅此而已了。如果他繼續隐忍,将來沒準還是你的勁敵。”
“這個道理我懂,可忍不下這口氣。”楚望樓歎道。
“沒說要忍,不刻意刁難,沒說就不刁難。”雲氏陰冷的笑着:“我不但要把他碎屍萬段,還要連帶着将他那個賤人母親和水族小賤人一起拉去給他陪葬。不過此事從長計議,不急,娘親有的是耐心,我能忍水研姬十年,還忍不了這一時半刻?”
楚望樓欲言又止。
知兒莫若母,雲氏指頭狠狠點在楚望樓額頭,恨鐵不成鋼道:“你啊你。什麽都好,就是這風流的性子随你父親。樓兒啊,你天賦根骨是楚氏這一輩最好的,你做楚氏族長是天命所歸,可楚氏在牧野城是龐然大物,在九州卻算不得什麽。想要走的更遠,就得明白三樣東西的利害性:權利、金錢、美色!它們既是良藥,也是毒藥,是鞭撻人上進的動力,也是刮骨鋼刀。真正成大事的人不會被這些東西所迷惑,尤其美色最毒,溫柔鄉英雄冢,最能消磨人的意志。古人早把話給講明白了。你遺傳了你爹的風流,但也要學他涼薄的性子。”
“我明白!”楚望樓道。
“你不明白,”雲氏搖搖頭:“當年水研姬得寵,不僅是她太狐媚,身後還有水族給她撐腰,兩族聯姻,爲的不就是利益往來麽!就算水研姬是庸脂俗粉,你爹也會掏心掏肺待她。可水族沒落後,我略施小計,他二話不說将水研姬貶做妾室,打入冷宮。這份涼薄果決,才能擔的起這龐大的家業。生兒受傷後你父親可有來探望?有沒有對那小賤種做出懲罰?”
“既然如此,那楚望舒在祭祖大典上一鳴驚人,父親肯定會對他有所改觀,甚至會考慮重點培養他。”楚望樓臉色一變。
“看明白了?”雲氏神色陰冷,“所以此子留不得,即便他不能修煉,可我們也不能把這個危險因素留着。也不需心急,你的地位目前無人能撼動,娘親自有辦法對付這對母子。水玲珑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女子,你若真喜歡,娘親也不反對你留在身邊,一個玩物罷了,你和生兒怎麽處置都無關緊要,不過爲娘有兩個要求,第一,不得讓她誕下子嗣。第二,三年後必須送人,至于是送族内兄弟還是圈内好友,你們自己決定。”
楚望樓點頭應是。
“你先出去吩咐下人爲生兒抓藥,娘跟你弟弟待一會。”
“是!”
當晚,雲氏所住的東廂房。
楚長辭坐在書桌上挑燈看兵書,雲氏讓下人準備了一晚燕窩,親自端來。柔聲笑道:“侯爺,更深露重,您多注意休息。這身體啊禁不起熬夜虧空的,沉疴舊疾不都是日積月累得來的嘛!”
“也罷,既然說好今晚陪你,我就不看這些兵書了,省的你生悶氣,不替我曬書,爛在閣樓裏可怎麽辦!”楚長辭朗聲笑道。
“我來爲侯爺寬衣。”雲氏俏臉一紅,眼波柔媚,她本就是美人,徐娘半老的年紀,舉手擡足都風韻十足,成熟女子的韻味是那些小丫頭片子學不來的。
兩人熄燈上床,一番雲雨。
雲氏青絲淩亂,兩頰暈紅,伏在楚長辭身上嬌喘籲籲。
楚長辭握了握她的肩膀,故作漫不經心:“生兒的傷勢怎樣?”
雲氏白了他一眼,柔柔道:“大夫說隻是皮外傷,死不了,就是醒來後會有些許後遺症,也不是什麽緊要的事。誰叫他不識好歹,跟弟弟搶女人不說,還提出要同族武鬥,兄弟阋牆。活該遭這罪過。”
楚長辭低頭看了一眼發妻,敏銳的捕捉到她話中的怨氣,笑了笑:“你心裏是怪我沒有向着生兒?”
“妾身不敢。”
“那就最好。”楚長辭哼了一聲。
雲若水眼神幽怨。
楚長辭搖搖頭,歎道:“我若不心向他,怎麽會答應把水玲珑贈給他?但望舒說的句句有理,我怎麽好在衆多族人面前厚此薄彼,行強迫良家之事?機會已經給他了,要怪就怪他自己不争氣。怨的了誰?”
雲若水連忙道:“妾身明白,侯爺要以大局爲重,小事可以偏袒,大事一定公允。是生兒不自量力,他醒來後,妾身已經狠狠訓斥過了,叫他以後萬不可在打水玲珑的主意。”
“說到這個水玲珑,你倒是給我提了個醒,紅顔禍水,留在我楚府不見得是好事。要麽把她遣送回碧澤城,要麽把她許給望舒做妻,這樣不上不下的吊着,遲早還要生出事端。”
雲氏笑了笑:“老爺您自己不就有一個禍水女兒麽,還操心起水族小丫頭來了。”
楚長辭眉頭一皺,不悅道:“你是說浮玉?”
雲氏自覺失口,紅顔禍水不是個好話,就算楚浮玉是庶女,也是他楚長辭的女兒,任憑哪個父親聽了也會不高興。
“女大不中留!她早到婚嫁年紀啦。”雲氏道。
楚長辭隻是點點頭,神遊物外。
“侯爺在想什麽?”
“望舒怎麽這麽強大?今日看他表現,修爲在煉體八重到九重之間,距離練氣隻差一線之隔。這份天資,假以時日未必就在樓兒之下。”
雲氏眼中閃過一抹嫉恨,又聽楚長辭歎道:“怎麽就五行相沖了呢,浪費了大好的苗子。”
她這才嘴角蕩起笑容,膩聲道:“侯爺,妾身又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