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有些激動,自己終于要對抗董卓了,這是他當上皇帝以來,在夢中經曆過無數次的情景,心中的害怕是免不了的,但是期待的感覺也同樣能讓人陶醉。他看了看跪坐不動的馬日磾,在瞅了瞅直立堂上,身材瘦小卻正氣十足的蔣幹,再想了想遠在江南的馬上要成爲自己皇叔的長天,心中稍定。
小劉協一直放在桌下的左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呼吸,和有些顫抖的身軀。
良久之後,劉協站起身,喝道:“擺駕未央宮。”
劉協的诏令,在整個長安城裏,以極快的速度傳遞着,第一個當然是到了董卓的太師府,不過董卓不可能提前去,向來隻有讓人等他,哪有他等人的。
然後便是裏皇宮最近的三公府邸,太尉黃琬、司徒王允、司空楊彪。
在下面就是其他九卿,以及俸祿在六百石以上的大部分官員,人很多,所需時間自然也不少。
董胖子雖然殺了不少人,但是再怎麽國難當頭,願意做官的人總是有的,而且有很多,所以空缺很快就會被填補上去。
直到李傕郭汜亂長安的時候,那時候人人都吃不飽,當京官餓死的都有不少,這才使得長安朝官的位置很多都被空出來,實在是都不想餓死在長安,這種情形直到曹老闆奉迎天子之後,才改善過來,那一段時刻堪稱大漢最黑暗的時期。
在使臣快馬加鞭,跑遍長安的時候,西京的東門進來了一隊人馬,正是董卓的女婿,中郎将牛輔。
牛輔奉了董卓的命令去修建潼關,此時已經完工,他是回來複命的。
在長安與洛陽之間,隻有一道函谷關相隔,而函谷關離長安的距離實在有點遠,董胖子怕關東賊打過來的時候,來不及反應和支援。因此下令在函谷道西側靠近長安的出口,另起一座雄關,這就是潼關的由來。
董卓的大部分将領是沒資格參加朝會的,不過牛輔不一樣,那是中郎将,所以也正好趕上了這次天子朝會。
“文和先生,請随我同去。”牛輔很客氣的對賈诩說到。
他是董卓的女婿,自然有些特權,帶賈诩上殿對他來說,還不算什麽,賈诩聞言點頭答應。
而胡毋班那四個,還沒出門,他們接到诏令之後,反而開始商量起來。
“這天子突然傳召,不知所謂何事?”将作大臣吳修出言問道。
“呵呵,之前那蔣幹不是已經去了宮中麽?想必便是爲了此事。”屯騎校尉王瑰笑道。
“這麽說,這異人手下還真有能人,能說動天子反抗董賊?如此一來,那我等之前,所謀之事,是否要改?”少府陰修對胡毋班發問道。
胡毋班大手一擺,說:“何須更改?能人更好,除掉此人,如斷去那異賊一臂,豈不更好?此事我已交代下去,改之不祥。”
“也罷,那我等就去見見這異人的使臣罷。”陰修緩緩站起身說到。
另外三人也跟着陰修走出了他的府邸,來到了皇宮。
此時未央宮的大殿上,已經聚集了不少官員,三公都在其中,荀攸、種輯等人也在赫然在列。
大部分官員都在竊竊私語,不知道這次天子突然召見群臣是爲了什麽。
随着胡毋班四人堂而皇之的走進大殿之後,所以細語之聲,突然低了下來,有些人老神在在的閉目養神,有些人則用眼角餘光,瞥着四人,另有人臉上恨色明顯,直視四人。
胡毋班四個一時有些發愣,這是怎麽回事,都瞅着自己這邊看什麽?
四人那種自诩高人一等,隐在幕後操控了一切的做法,以爲做的天衣無縫,無人能知,其實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
事實上朝中夠級别的人,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隻有他們四個,以爲别人都是笨蛋,可以肆無忌憚的做手腳。
在長安這個人人自危的城市裏,那些人怎麽可能,不讓自己的雙眼緊緊的盯着,城中的沒一個細節,沒一個變化,任何風吹草動,這些人都會拿起來仔仔細細的分析一番,反複思量覺得和自己無關之後,他們才會放下心來。
不然,哪天被董胖子殺了,也怨不了别人,不見那張溫每日深居簡出,不還是一樣,被随便按了個通敵罪名,給弄死了麽。
就在朝臣們心思不一的時候,小黃門尖厲的語音,在他們耳畔響起。
“陛下駕到~~!”
劉協來了,他身後跟着馬日磾,蔣幹則在更後面,劉協邁着大步,眉宇間似乎比平日多了一些,威嚴的氣度,倒是有個皇帝的樣子了。
劉協跪坐在了大殿的上首,平視下方,看了看來的人員已經差不多了,隻有趙謙和董卓,這兩個正主還沒來。
不過,劉協還有其他事要說,可以邊說邊等,他覺得這些事,是可以自己拿主意的。
“天道不幸,國家失統,朕以幼沖,徒涉艱難,賊黨蜂起,諸侯并争,眼見國将不國,值此漢室危亡之際,所幸者,内有百官公卿戮力齊心,振奮朝綱,外有忠貞之士竭力效死,扶危社稷,方使江山不失,禮樂不廢。”
“大漢右将軍長天,遠在江南,不辭萬裏,上表稱臣,其心可見,其情可表,特此封爲長天爲崇明縣候,以叙元勳。”
皇帝的這道封賞,百官中有些人皺眉,更多的是面無表情,仿佛事不關己。
這種亂世一個縣侯,真的說不上什麽,他們也懶得來反對,蠅頭小利罷了,犯不着和皇帝對着幹,今天的小皇帝,顯然還有其他的事,而胡毋班四人,則面帶冷笑,縣侯?呵呵,過不了多久就讓你變反賊。
劉協看了百官無一反對,心中滿意,心氣兒也高了,膽子也大了些。
于是再次說道:“如今山河動亂,反賊猖獗,朕舉目無親,雖有衆卿護持,卻苦無長輩,一訴衷腸,朕思及右将軍,受先帝托孤之義,于酸棗回護之恩,欲拜長天爲異姓皇叔,以震懾天下宵小!”
劉協連‘衆卿以爲如何?’這幾個字都沒說,想要一個人乾綱獨斷,把這事兒給定下,但是顯然,沒多大可能。
“不可!”有三人同時站出一步,齊齊大聲說道。
劉協剛才還有些小得意的心情,瞬間就被壓了下去,他一看正是,當朝的三公,黃琬、王允和楊彪。
再然後,百官也紛紛呼喊,不可。
蔣幹早有預料,沒有驚訝,馬日磾也同樣如此,衆多人裏,唯有賈诩一個,饒有興趣的看着事态的進展,連蔡老頭也撇了撇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爲何不可?”劉協立刻反問道。
“陛下乃天子,天家豈可胡亂攀親?此事不可兒戲!”黃琬立刻高聲說道。
這話一處,一衆官員,紛紛點頭稱是。
蔣幹冷眼看着衆人,他早知道這事還得靠他來爲自己主公争取,才行,讓劉協答應,不過是最基本的第一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