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上書天興縣衙四個大字的大門後,就已經能望見儀門裏面的公堂,鄭明滿以爲衆人走了大半個時辰,總算來到了這縣衙,總該往大堂上走一遭,縣大老爺審問一二後,在其英明神武的領導下還原一個真相出來。
哪知剛進大門,還沒走幾步,就被押着往左路偏房而去,而不是直接一直沿着甬道直向儀門裏面去縣衙大堂。
左路排房,被押着垮進了一座小門,小門裏是一座四面封閉的院子,隻見院子的北面最裏建有一尊小廟,廟門匾額上赫然寫着“獄神廟”,西邊半截是女牢和死牢,東邊半截靠着是外監,兩邊剩着的半截被一道帶着垂花門的牆給隔着,是普通牢房。
看到這兒鄭明豈能還不明白,眼下這是到了整個縣衙最黑暗之地,傳說中的縣衙大獄。鄭明心中苦笑,他不過好心管個熱鬧,現在卻管到了縣衙大獄之中來了。
就見爲首的髯須軍漢,吩咐人将牛大力關進了監牢之後,便帶着楊威離開而去,至于鄭明他完全看都沒看一眼,也沒吩咐一句。
鄭明以爲他也會跟牛大力一樣,被暫時關進内監的普通監牢,卻見隻是押着牛大力的幾人,小心翼翼的押着牛大力進了内監,而他并沒有被押着跟上去。
儀門外面的右邊,也就是縣衙大獄的正對面,一半是當班捕快差役的值班房,裏面分爲快班門、皂班、壯班,另一半供奉着衙神廟和土地祠。
帶着楊威回到快班門,進了專門供差頭休息的值房裏,做差頭的髯須軍漢,還未坐下,就見楊威一屁股就坐在就近的一張椅子上,見案頭上放着一盞茶,二話不說抱着茶盞也不用碗倒,直接提起就向口裏灌。
看的髯須軍漢心中很是不快,雖然心中不快,但是面上卻不顯:“你放慢忙些,着急作甚,來了我這兒難道還怕誰跟你搶不成?”
“哎喲!”灌了個安逸的楊威,臉上一笑道:“我的好哥哥,這不是小弟我口渴嘛?與那頭憨牛在大太陽地下,撕扯了半天,你說能不缺水嘛?”
說完又灌了一口,才把茶盞放在了案上說道:“今兒我算是舍身相博,冒着生命危險來演了這麽處好戲,接下來可就看哥哥你的神威,不然誤了你我要爲軍爺辦的大事,那就不妙了!”
“放心,祝知縣哪兒,一切有我兜着,不過就是多舍些銀錢!”髯須軍漢說的很是肯定。
就吩咐楊威明日早點到衙門候着,說不定大老爺什麽時候就要開審!送走了楊威,髯須軍漢看着案頭上的茶盞,對着楊威離去的門口就是厭惡的吐了一口唾沫“你算是個什麽東西,要不是想着軍爺的事,我會如此費神替你耀武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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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彪跟着人流來到縣衙,卻得到大老爺今日不審案,要想看案明日趕早,原來今兒不是衙門審案的日子,衆人隻好悻悻的一哄而散。
對于縣衙規矩了解些的張彪,知道不少知縣都是,隔幾日一審的規矩,集中在一日審理前幾日的所有案子。
知道今兒暫時不會縣令開堂公審,那公子肯定今兒就得在牢裏過上一宿了,張彪深知閻王好惹小鬼難纏,衙門裏知縣大人不可怕,卻往往就是無故捉拿公子的這種胥吏最爲可怕可惡,擔心公子不谙世事,說不定會在獄中遭受刁難,決定想辦法混進去使些銀錢疏通一二,暫時爲公子買個平安,讓胥吏們好好對待公子,隻待福明從王府回轉,就讓這些魑魅魍魉統統魂飛魄散。
不過眼下不行,不能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去縣衙,得先收拾一番。張彪便在就近,尋了一間成衣鋪子,置了一套行頭後,找了一間客棧,包了間客房,在裏面換了衣服在用了些東西在臉上收拾了一番,便與先前大不相同,不是不相熟之人不仔細瞧個一時半刻還真難認出來。
此時劉瑩懿,已經在侍女的陪同下坐在馬車裏,随着阙四爺帶着二十幾個船員扮着的商隊,趕往東都承天府延平王府邸。
劉瑩懿雖然笃定鄭明不會回轉,但是心中不免還是有那麽一絲期盼,盼着她心中的鄭郎君見了她的心迹調頭回轉過來,可是直到阙四爺已經安排好一切,已經吩咐人來搬運她的日常随身用物,不得不下船上岸,還是依舊不見心中的鄭郎突然沖天而降殺個回馬槍。
直到踏上馬車,馬車駛離了港口,劉瑩懿的心完全沉了下去,她知道此生恐再也無緣與鄭郎相守,再也無緣與心中的情郎一訴衷腸,在也無緣與他共話窗前,伴他左右,哪怕是說上半句話也是奢戀。
坐在一旁的侍女阿霞,看着滿臉愁容的小姐,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早把那該死的鄭公子,不知道詛咒了多少千千萬萬次。
劉瑩懿自從遞給了鄭明那親自寫着李清照的《繡面芙蓉一笑開》之後,見鄭明一直依舊穩坐釣魚台,紋風不動,甚至反而還從那以後對她變得冷淡,還經常拒絕相見,劉瑩懿就覺得鄭明對她無意。
此情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但即使如此,一想到就要分離也許再無相見之日,劉瑩懿決定還是鼓足勇氣,學着鄭公子話中所說的那樣,勇于追求愛情。
結果該走的人依然走了,不但走了還帶走了她的心。
在馬車中凄然的劉姑娘那裏知道此時她心中的情郎,無端遭遇了牢獄之災,正備受煎熬。而她送的錦盒,鄭明根本就還沒來的及打開,要是鄭明打開了,發現其中的心思,自是另當别論,又是另一番情景,隻是眼下鄭明已經再無親自打開錦盒的機會了。
還在疑惑爲什麽不是與牛大力享受同等待遇,鄭明就被人帶到了寫着外監的排房裏,看着門框上的兩個漆黑的大字,雖然不知道代表什麽意思,但鄭明心中依舊大松一口氣,因爲至少沒有被變性給送到對面的女牢去。
隻是當跨進外監門的那一刻,鄭明原本松懈的心,卻瞬間被提到了嗓子眼,心中那裏還管什麽爲民除害,爲父王清除貪官污吏,隻盼着張彪和福明現在就來救他出去。
房間内并不是昏暗的獄房,反而還有一些光線從屋頂射了進來,但也不明亮。鄭明擡眼,就看見正對面的牆上,挂着一排排刑具,牆面前的地上正安靜的躺着一一條被加工過的條凳,顯然鄭明不傻還知道,那隻怕就是傳說中的老虎凳吧!
看着滿屋子罪惡的器具,鄭明那裏還不明白,眼前這些軍漢出生的公差居然要動用私刑,不成不能讓他們得逞,要不然這一圈享受下來,不死也得脫成皮啊!
剛想要說話,就被人推着到了老虎凳面前:“小子,快給我坐上去!”鄭明沒想到,來的如此之快,這還沒問話,就要上老虎凳,這簡直就是群天殺的。
剛剛進屋的那一瞬間,鄭明都快想要祭出他乃王府二公子的身份,他可不想就這樣平白無故受着一頓無妄之災,但是轉眼一想,此時孤單無援,祭出王府二公子身份也沒人相信,隻會挨的更慘。
就算想辦法令對方相信了,隻怕也許又可能連今夜也不一定活的過去了,這群官差本就平日裏作惡多端今兒又是徇私枉法亂抓人,若是發現抓的人居然是王府二公子,想來即使現在放了也必定會承受來自王府的怒火,王爺禦下極爲嚴苛,說不定就被弄個屍首分離,還不如将計就計就這樣悄悄的讓所謂王府二公子消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
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不可能,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狗急了還會跳牆,何況這群本就做慣惡事的胥吏。越想鄭明就越覺得極有這種可能,決心還是繼續隐藏身份。
雖然皮肉之苦與生命危險比起來,并算不了什麽,但是鄭明也不想就這樣無辜的遭受皮肉之苦。可是屁股下已經傳來涼悠悠的老虎凳冰涼的質感,那絲冰涼在這炎熱的五月東南天氣裏,卻直沖鄭明心底令人心顫。
心中就是一驚,可不能就這樣束手無策,被這群惡棍強行弄着享受一番酷刑,不行得想個法子先渡過眼前危機。
“小子,叫你上去坐好,坐好,你磨蹭個甚?你是不是不知道什麽叫坐好,那我來幫你!”說着一人上前,就要擡着鄭明的雙腿往老虎凳的前端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