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間,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個自己愛了半輩子,又恨了半輩子的男人。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是如此的平靜,卻帶着逼人的鋒芒。
“你從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慌亂中的唐心心,就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一根稻草。
她猛的擡頭,原本有些怯懦的目光,再次變得兇厲。
她想反駁,反駁眼前這張臉。
她想說,自己也是一位好母親。
“哈哈哈”
黃少君,突然就笑出了聲。
他,以外,經曆了白家的變故,這麽長時間分離。
這個血脈上的母親,突然來找自己,或許是想要和自己說一聲對不起。
其實,其實……
隻要她肯和自己說一聲對不起,自己……
就能原諒她了。
可惜啊,她是來證明自己并沒有做錯任何事。
“你笑什麽?”
唐心心滿臉陰沉,她給他吃,給他喝,從來沒有虧待過這個小畜生。
黃少君冷冷的看了唐心心一眼,心中的最後一絲希冀,如同一座巍峨巨山,轟然倒塌。
他依舊是滿臉的平靜,可是内心早已經如同火山噴發一般。
“唐小姐。”
他一字一句的開口。
唐心心聽到“唐小姐”這三個字,本就陰沉的面孔,直接變得猙獰。
她剛想開口叱罵,卻聽黃少君再次開口:
“你也是有母親的人,你的母親,從小就是像你對我一樣對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卻如同一柄重錘轟在唐心心内心。
唐心心瞬間就呆愣在原地,一張臉陰沉的臉,慘白如紙。
她的母親?
她自然是有母親的,母親很愛自己和弟弟。
也印象中,她總是滿臉慈愛的看着自己和弟弟,将他們抱在懷中。
給他們做各種各樣的好吃的,帶他們出去各處玩耍。
每當他們完不成父親的修煉任務,跪祠堂的時候。
母親總會怕他們餓肚子,受涼,疲累。
給他們偷偷送好吃的,送厚被子,甚至還給祠堂放了兩張軟塌。
父親每一次都氣的吹胡子瞪眼,但也沒有讓人把軟塌搬走。
那一年,弟弟十八歲了。
長成了一個大人。
父親和母親分開了。
他們各自都有自己喜歡的人,但是雙方的家族,需要他們成親。
後來,母親走了。
晴姨來了。
晴姨将他們視如己出,爲此再沒有生過一兒半女。
直至如今,他們兄妹二人經常能受到母親從各個地方托商行帶給他們的各種禮物。
有時候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有時候是她親手做的點心。
甚至,唐心心還收過母親給自己送的一束漂亮的仙雲花。
仙雲花本不值一提,但卻隻在東州烈陽之處開放。
且,一年隻開放一個時辰。
母親耗費大價錢,打造了特制的器皿,竟然讓一朵仙雲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唐心心想着這些事情,嘴角不由浮現出一絲笑意。
但是,很快,她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緊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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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股巨大的恐慌将他整個人完全籠罩:
她從來沒有抱過自己的兒子,從來沒有對他笑過。
從來沒有誇過他,從來沒有帶他出去玩,從來沒有……
她一直把對那個男人的恨,發洩到這個孩子身上。
想到這兒,唐心心突然渾身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她不敢想,如果自己的母親那樣對待自己,那她該怎麽活?
黃少君看着她變幻不斷的臉色,眼眸中的冰冷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靜。
如果白皓宇在這兒,他一定能明白黃少君此刻的心情:
哀莫大于心死。
“少君……”
唐心心有些恍惚,似乎又帶着濃濃的愧疚,她擡頭出聲。
隻不過,當視線在觸及到黃少君那張臉的時候,她控住不住的,想要發狂。
黃少君非常清楚的捕捉到她的表情,突然間,他覺得這個女人,其實也挺可憐的。
遇人不淑,這麽多年背負着仇恨活着。
真累!
想了想,黃少君最終還是開口說道:
“大舅舅曾經告訴過我,人,永遠都要往前看。
過去的,能過得去就過得去,過不去就把它壓在心底,盡量不要去想。
這句話,我同樣送給你。
你,好自爲之吧!”
說完這句話,黃少君起身出門,再不去理會唐心心。
唐心心聽完黃少君的最後一句話,整個人突然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身子一軟,直接跌坐在椅子裏,嚎啕大哭起來。
這麽多年來,她背負着仇恨,一直放不下。
如果,如果……
她早些年能聽到這句話,那她和少君,會不會就不是現在這模樣了?
黃少君并沒有走遠,他就那麽安靜的站在過道中,聽着包廂内那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麽心情。
但是,不可否認,很不舒服。
“诶!”
一聲長長的歎息響起,黃文的聲音出現在黃少君的身後。
他拍拍黃少君的肩膀:
“你隻要坐好自己該做的,其他的一切,交給時間就好了。
時間,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的。”
黃少君看着大舅舅這五大三粗的魁梧樣子,再聽聽他這話,不由想笑:
“大舅舅,沒想到這麽粗的一個人,也能說出這麽有深度的話來。”
“啪。”
黃文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笑罵道:
“你個臭小子,敢編排起你舅舅我來了?
再說了,你舅舅我渾身上下,除了第三條腿,還有哪塊兒粗?
懂不懂欣賞你?”
“诶!”
黃少君深深歎了口氣。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他已經習慣這位大舅舅,懂不懂就往下三路招呼的習慣。
“好了,走吧,大舅舅帶你去看好戲,唐子悠那小子找過來了。”
黃文說着話,一把攬住黃少君的肩膀,朝一樓大堂走去。
包廂裏的唐心心自然也聽到了兩人的話,她趕緊擦擦眼淚,起身出門。
唐子悠此刻已經從一樓往上走。
他看了一眼黃少君和黃文,眼神冰冷如刀,什麽都沒說,徑自上樓。
“姐,你怎麽樣?”
唐子悠一見到自己的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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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總算是放下心來。
他真是害怕,姐姐獨自一人跑到天福酒樓,會被白皓宇他們綁了當人質。
如果真到那個時候,唐家就會變得被動。
“我沒事,子悠,我們回去吧。”
唐心心看了一眼一樓跟着黃文出了大門的兒子,眼神很是複雜。
“真的沒事嗎?”
唐子悠一見自己姐姐這副模樣,就知道她肯定是哭過。
唐心心搖搖頭,勉強笑了笑,跟着弟弟,一起離開了。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黃文看着面無表情的黃少君,笑道:
“怎麽,心裏還是不痛快?”
黃少君臉上扯出一個笑容,但并沒有說話。
“诶,畢竟,血脈親情這東西,是非常難以割舍的。
要不然,白皓宇那小子,估計都不會正眼看你母親一眼。”
黃文像模像樣的歎了口氣,他雖然人生的五大三粗的。
但是,心思可一點也不粗。
無論是白陽,還是少君,對自己的妹妹,都有一種濃濃的孺慕之情。
他們是打心裏接受了自己的母親。
可是,白皓宇那小子不一樣。
他本能的感覺到,這小子,對他妹妹,對整個黃家,都沒有太多的情感。
若非妹妹掏心掏肺的對他好,讓他實在是說了開嘴,邁不開腿。
恐怕,早就走的遠遠的了。
血脈的力量,對他雖然有影響,但卻是非常有限的。
這種力量,不會對他的生活和思想,造成任何改變。
那小子,腦子裏有自己的東西,誰也攔不住。
黃少君卻是搖搖頭,不贊同他的看法:
“我覺得,白皓宇挺不錯的,我在錦安城,差點兒弄死他。
他還能放我一馬,已經算非常不錯了。”
這是黃少君的真心話,他覺得同樣的情況,若調換過來。
他一定不會如此輕易的放過白皓宇。
而且,白皓宇想認母親這事,他一定第一個跳出來不同意。
黃文拍拍他肩膀,笑了笑:
“他之所以不錯,就是因爲那份血脈。
但,也僅是不錯而已。以後若想更近一步,那就要看黃山谷的誠意了。”
兩人絮絮叨叨,一路走一路說,很快穿過一條巷子,來到一間凡俗賭坊。
黃文此人,非常愛賭。
每日混雜在一群凡俗之中,自封五感,同他們賭博。
黃少君跟着他進去幾次之後,也非常榮幸的成爲一名賭徒。
而唐心心則被唐子悠帶着回了唐家。
一路上,唐心心一言不發,唐子悠有些擔心的看了她一眼。
“姐,你在想什麽?”
他覺得,姐姐這次去見黃少君,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而且,還是一件大事。
“子悠,你說,我對少君,真的很過分嗎?”
唐心心突然轉頭,盯着自己的弟弟,一字一句的問道:
唐子悠微微一愣,他知道姐姐想聽到什麽答案。
但是,他沉默了。
他不忍心傷害姐姐,但有些話,他說不出口。
姐姐能問出這個問題,就說明她應該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隻是,她明白的太晚了。
少君,已經姓黃了。
而且,是站在白皓宇那一邊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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