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長靜靜地站着,好像什麽都不知道,又好像這一切跟他無關似的。
朱元璋便把目光慢慢地移回到了劉基的臉上,說道:“劉先生,能說說你不同意對安豐用兵的理由嗎?”
劉基拱拱手,應道:“我過去對元帥曾經說過,應該先把陳友諒徹底地解決了,然後再對張士誠用兵!”
朱元璋點點頭道:“劉先生對朱某說過的話,朱某沒有忘記,也不會忘記,隻不過,這一回的情況有點不同,朱某的意思是,先救援安豐,然後再繼續對陳友諒開戰也不遲!”
劉基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元帥,如果真的發兵安豐,那想再繼續對陳友諒開戰,恐怕就爲時已晚了!”
朱元璋輕笑道:“劉先生是不是在擔心,如果我出兵安豐了,那陳友諒會在背後攻擊我們?”
劉基點頭道:“元帥說的對,我以爲,那陳友諒是絕不會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的!”
朱元璋擺了擺手道:“劉先生太多慮了吧?那陳友諒被我打得潰不成軍,倉促之間,哪還有多少兵馬能向我發起攻擊?我去救援安豐,隻不過是讓那陳友諒多喘幾口氣罷了!”
朱元璋說得相當自信,仿佛陳友諒隻是一條小毛毛蟲,而且已經攥在了他的手中,他想什麽時候捏死它就什麽時候捏死它。
劉基卻是說道:“朱元帥,有句俗話叫做百足之蟲雖死而不僵,更何況,陳友諒這隻百足之蟲現在根本還沒有死啊!”
朱元璋似乎對“百足之蟲”四個字來了興緻,淡笑道:“劉先生,依你之見,我們現在該怎麽去對付陳友諒這個百足之蟲?”
劉基應道:“讓徐将軍和常将軍重回西線,集中兵力,一舉拿下武昌!”
朱元璋稍稍地皺了一下眉頭,道:“劉先生的意思是,張士誠去攻打安豐,我們不聞不問?”
劉基道:“張士誠去攻打安豐,正好給了我們時間去拿下武昌,待我們拿下武昌、将陳友諒真正擊潰之後,再回到東線與張士誠開戰,這才是上上之策啊!”
朱元璋道:“劉先生說的這上上之策,我懂。我本來也就是想這麽做的,可後來我又想,如果真的這麽做了,那安豐就肯定會被張士誠搶去。憑劉福通現在的實力,根本守不住安豐!”
劉基幽幽說道:“元帥爲何在乎一個小小的安豐?”
朱元璋皺眉道:“如果安豐在我的手裏,張士誠不敢輕易地向北擴張,再者,元朝的軍隊如果南下,就必須先拿下安豐,這樣,我們便有了時間去做必要的準備!”
一直默然不語的李善長卻突然說道:“聽元帥的話,元帥是把安豐當作一顆釘子釘在了元兵與張士誠之間了!”
朱元璋淡淡道:“軍師的這個比方非常恰當,隻要安豐不失,元兵就不好南下,張士誠就更不好北上!”
事實上,元軍如果真要南下,一個小小的安豐城是根本擋不住的。
不過,從戰略的角度上來看,朱元璋的這種說法還是能夠站得住腳的。
所以,聽了朱元璋的話後,李善長就又閉了嘴。
第二天,朱元璋親率近二十萬大軍并徐達、常遇春、湯和諸将,離開應天城向北開去。
留守應天的李善長、劉基和周德興等人,一起趕到城外爲朱元璋送行。
朱元璋信心十足的對一衆人說道:“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回師應天,西攻陳友諒!”
李善長拱手笑道:“那李某就祝元帥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此時朱元璋已經下了決定,劉基也不好在多說些什麽。
朱元璋就這樣開始了他的救援安豐大行動。
安豐和應天城的直線距離有四百多裏,從蘇州到安豐,路程比從應天到安豐還要遠,但因爲張士誠的部将呂珍走得早,速度也快,所以,朱元璋離開應天城之前,呂珍的十萬大軍就已經把安豐圍困了一個多月。
安豐的城池很小,糧食也不足,在這種情況下,劉福通和他的殘兵剩将們能在這裏堅守了一個多月,也着實不容易。
那呂珍面對着如此頑強的劉福通,即恨得咬牙切齒,又在心中暗暗地欽佩不已。
然而,一個多月以後,安豐城内的情況就變得萬分嚴峻起來。
城内的糧食吃完了。不僅僅是糧食了,凡是能吃的東西,比如戰馬什麽的,都被劉福通的軍隊吃光了。
那位尚且年幼,還不懂事兒的小明王韓林兒,又餓又怕,整天啼哭不已。
即使呂珍不再攻城,安豐城也守不了幾天了。
劉福通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他之所以死守安豐,是想等待朱元璋前來救援。可是,等待了一個多月,朱元璋卻不見蹤影。
劉福通隻得召來幾個親信手下。
劉福通看着一衆下屬,說道:“早就說那朱元璋有野心,現在看來,這種傳聞一點不假,朱元璋是在借張士誠的手把我們給消滅啊!”
其中一人問道:“大元帥,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劉福通長歎一聲道:“趁弟兄們還能走得動,往外突圍吧,能走幾個就是幾個!”
劉福通決定趁深夜突圍。
當天下午,天降大雨,雨大得站在别人的面前都看不見對方是誰。
劉福通趁着天氣的掩護,逃出了安豐城。
劉福通帶着小明王及二百來個手下艱難地向南挪動着。
走了小半天,劉福通帶着小明王韓林兒和一衆下屬來到一個小村莊。
劉福通的一個手下好不容易地找來了一點吃的東西。
劉福通把食物平均分給二百多個手下,小明王也分得了一份,看着小明王狼吞虎咽的模樣,劉福通的鼻子不禁一陣陣地發酸。
就在這時,一個手下跑來向劉福通報告。
那小兵對着劉福通施了一禮,說道:“大元帥,村子裏開進來一支軍隊,有二千多人!”
聽到這個消息,劉福通不禁悲從心來,“完了,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