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千血目不轉睛地盯着樓房那邊，低聲問道。
源冬雪微微搖頭，道：“不知道，要不要我潛行過去看看？”
趙千血猶豫了下道：“那你要小心些，他們至少兩位天路。”
源冬雪點了點頭，就欲動身。
“等等！不要在這裏動手！”老齋及時喊道。
趙千血皺眉道：“你就不擔心雲海？對方可是至少有兩位天路級祭司。”
混沌之眼的力量體系偏向于龍羅帝國的精神一側，組織内的職務劃分與龍羅神殿也極其相仿。
而祭司一職，天位到天門不等。
齋藤武沉聲道：“其他我不管，反正不能在這裏動手，萬一傷到了旁人，我怎麽和守君交代？”
開玩笑，擔心誰也用不着去擔心那位小祖宗！
源冬雪清冷道：“這是你想不動手就不動手的嗎？決定權在人家手裏。”
齋藤武搖頭道：“所以我們要竭力避免在這裏開戰。”
趙千血沉默片刻，道：“小雪，待會你如果被發現了就佯裝不敵，不要還手，往東邊逃，那裏有一處開闊的平原。”
齋藤店長豎起大拇指道：“不愧是執行部精英，考慮的就是周密！”
兩女沒搭理他，源冬雪稍微準備了下，就要動身。
而這時，他們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以及小女孩間的竊竊私語聲。
……
“大姐頭，你看這三個怪人！瞧着挺陌生的，外地人吧？”
“诶，那兩個小姐姐還挺好看的，好有氣質，你們說她們用的什麽化妝品啊？”
“哇，你們看你們看，那個光頭佬好大隻诶，這是美女與野獸組合嗎？”
“他是手下吧？你看他抱着個盒子跟在别人後面，可能是保镖或者仆人？”
“大姐頭，那三人好像在盯着你家方向！”
“驚！他們不會是壞人吧？大姐頭我們要不要報警？”
……
少女間的竊竊私語随着風傳進了某個光頭佬，和兩位小姐姐的耳中。
她們議論的聲音不大，但這種距離下又怎麽瞞得過三人。
源冬雪面露無奈，隻能暫時延緩行動。
趙千血聽着幾個少女的八卦聲，眉頭微動，臉上露出淺淺笑意。
隻有某個被當成保镖的光頭佬身形一僵，身後恍若有雪花飄飄。
老齋回頭，惡狠狠地瞪了幾個叽叽喳喳的少女一眼。
然後身形再度僵硬。
隻因轉頭望去，老齋看到了那被一衆女生圍在中間，身材纖瘦，雙手纏滿了白色繃帶的少女。
她站在一衆少女中不發一言，遺世而獨立。
那雙映照碧空的澄澈眼眸，隔着十多米的距離與齋藤店長對視。
老齋心神震動，隻覺這一幕似曾相識。
那年在老祖宗身邊，彼時還是稚嫩女童的少女，也是這般靜靜地凝視着他。
然而與十年前截然不同的是——
當下目光碰撞間，有炎陽升騰，冷月垂落之異景交替浮現，逼得他不得不錯開目光！
日月交替，水火共生？
不對……
水火隻是表面，更深層次的東西他看不穿！
這是氣魄，還是本命心相？！
齋藤武滿目駭然，心神震蕩不休。
牧雲海站在人群中，輕聲道：“都别鬧了，都回去吧，我家來客人了。”
“诶，這幾個人是大姐頭的客人？”
“那個光頭看着不像好人，大姐頭你要小心！”
“大姐頭明天見！”
一群叽叽喳喳的少女如同麻雀般邊對着光頭齋指指點點，邊向着另一個方向走去。
牧雲海腳步不緩不急，徑直來到了三人面前。
她先是擡頭看了眼居民樓的方向，最後目光落在了齋藤武的身上。
“我在老師身邊見過你。”
少女的嗓音軟糯而好聽，隻是有些清冷，隐隐透露着拒人之外的疏遠。
齋藤店長擦了把不知哪來的汗，點頭哈腰，賠笑道：
“勞您挂心了！晚輩叫齋藤武，您叫我小武就行，不喜歡也可以和顧爺一樣叫我小齋！”
這位作爲老祖宗的學生，輩分高的吓人。
不客氣地說，齋藤家目前輩分最高的活化石見了她也得喊聲姑奶奶！
“小齋，樓上那五個外地人是你們的人嗎？”
少女認真問道。
兩女神色微驚，回首望向樓房，卻沒察覺到任何異動。
隔着這麽遠确定敵人數量不稀奇，可沒引起對方警覺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老齋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一臉我與他們不共戴天，義正言辭道：
“我和那群地溝裏的老鼠絕不是一路人！實不相瞞，我是奉顧守顧星主之托來找你的，沒其他意思！”
聽到顧守兩個字，少女眼中總算泛起了點波瀾，臉上多出了一絲活潑的氣息。
她看向老齋懷中抱着的禮盒，抿了抿嘴唇，好奇道：
“你也認識顧大哥？這是顧大哥托你帶給我的嗎？”
老齋連忙一步上前，遞出道：“沒錯！顧爺有事出差了，這是帶給你的禮物，顧爺說了，他到時候直接趕回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
綁着白色繃帶的手接過禮盒，少女眼瞳微亮道：“顧大哥真這麽說？”
老齋擡手肅穆道：“絕不敢有半句欺瞞！”
少女歪着頭，低聲問道：“顧大哥還有說什麽嗎？”
齋藤武想着先前收到的短信，心道還真有。
他清了清嗓子，左右看了下，面露難色道：“有是是，不過這裏不是很方便，要不找個地方細說？”
牧雲海輕輕颔首，抱着禮盒向居民樓走去。
“跟我來吧，你們是客人，我會好好接待你們的。”
趙千血猶豫了下，想開口喊住少女，提醒她敵人的棘手，齋藤武就率先一步蹿了上去。
她不由暗罵，這家夥明明壯的和頭狗熊似的，卻偏偏在這一刻靈活如狐狸。
老齋跟在後面不住搓着手，笑臉相迎道：“這哪裏敢勞煩您親自動手，不滿您說，晚輩練了一手好廚藝在身，等會請個晚輩一個展現自我的機會！”
兩女面無表情地轉向一旁，不想看到這個惡心的家夥。
隻是主人在前面帶路，兩女也隻得時刻警惕地跟了上去。
這一路走的毫無波折。
一行四人順利走進了居民樓，來到了三樓。
不算滿臉笑呵呵的齋藤店長，趙千血和源冬雪的警惕同時升到了最頂級，神經緊繃，時刻準備動手。
牧雲海擡手叩響了房門道：“趙叔，我回來了，今天來客人了。”
身後三人頓時面面相觑。
趙叔？
齋藤武面皮一抽，真是說啥來啥！
大門從内打開。
一個鐵塔般的壯漢露出真身，右眼上的刀疤平添了數分兇悍氣息，在他面前，本來壯如熊的齋藤武也顯得嬌弱了起來。
他低下頭，看到了門外的雲海，堅硬冰冷的面龐瞬間柔和了下來。
他又掃了眼少女身後的三人，雙眼微眯，卻并未說什麽，隻是側身相讓。
趙岚！
早就看過趙岚本尊照片資料的兩女，同時在心中驚呼道！
牧雲海走進屋内，介紹道：“趙叔，這是阿齋，他是老師的晚輩。”
又多了一個稱号的店長挺起胸膛，滿懷自豪。
聽聽這親切的稱呼！
趙岚頓時仔細地打量了齋藤武好幾眼。
他沒見過牧雲海的老師，卻從側面都能猜測出少女老師必然是一方隐士高人。
能教出雲海這等神一般的少女，大師肯定是低了，宗師之上也未必不是不可能！
這等存在的晚輩，想來也大概率不是一般人。
隻是來回打量了幾眼後，趙岚疑惑地試探道：
“東境的神話體系？”
他能看出這三人是一條路子，而且走的都不是源力體系，倒是與雲海有些相似。
他此前也懷疑雲海是不是東境的神話體系，可随後發現隻是相似。
齋藤武笑呵呵地豎起大拇指道：“好眼力！”
趙岚皺眉道：“我怎麽沒聽說過東境有姓齋的家族？”
面對趙岚懷疑的目光，齋藤武尴尬道：“是齋藤，不是齋。”
“原來是齋藤家族。”趙岚釋懷點頭，隻是很快又疑惑道，“不知雲海的老師是齋藤家哪位高人？”
不是他懷疑，隻是從來沒聽說過齋藤家有高手！
大師肯定有，但大師也配給雲海當老師？
他不是沒對雲海旁擊側敲過，隻是少女自己也說不清楚。
齋藤武面帶肅然，擺手道：“不可言不可言，老祖宗一身偉力驚天動地，早已走至個體偉力巅峰，豈是你我能議論？”
趙岚目光愈發狐疑。
個人偉力巅峰？
怕是東境的境主也不敢說這句話吧？
别說齋藤家，東境什麽時候誕生出這等強者了？
牧雲海認真道：“趙叔，阿齋沒說錯，你就别問了，老師若想見你随時都能見到。”
聽到少女這麽說，趙岚默默點了點頭，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雲海從不騙人。
一旁的趙千血忽然開口道：“你是天門！”
她緊緊盯着趙岚，神色凝重道。
天門武者，又被稱爲大師預備役
誰也不知道他們何時就能跨過天、心兩關，一舉邁入大師之境。
趙岚瞥了這女娃一眼，沒說什麽，卻等同默認了。
趙千血目光粗略掃過屋内，眉頭一跳。
左邊最裏面那間房門的大門沒關好，一隻腳從門縫中露了出來！
她們一直在警惕的混沌之眼的祭司，恐怕都已經在那屋内躺着了！
混沌之眼的第七能量體系與龍羅相似，都是偏向精神一側，弱點也同樣都是相對薄弱的肉身。
而趙岚則是正統的源力武者，還是在天路上厮殺了三十年的強者！
若是同爲天路也就算了，可趙岚已爲天門，這幾人還敢上門，主動湊上前，那和上門送貨沒什麽區别。
即使是她們兩人，也絕不敢說自己能赢還是天路的趙岚！
天路上的武者，與沒去過天路的武者，一直都被認爲是兩種武者。
趙千血與源冬雪對視一眼，先後進行了簡略的自我介紹。
聽到這兩位自報家門，雲海沒什麽反應，隻是神色清冷地沖二女點了點頭，倒是趙岚眉頭緊擰。
東境三大機構，執行部，戰統部以及研讨會，這是貫穿東境上下的三大部門。
而趙家則近乎占據了執行部的半壁江山，權勢之赫可見一斑。
源家則是瀛洲派系的頭。
東境由多派系組成，其中大夏派系牽頭，其餘派系爲輔，瀛洲在其内排的上前三。
源家勢力怕是還在趙家上面。
這兩大豪門的子弟，怎麽會随着這光頭一起來找雲海？
難道雲海的老師是東境高層？
這倒不是不可能。
論高位強者的數量，東境是勝過龍羅與岚鷹的。
若非如此，東境也不可能在兩國的打壓下還逆勢而起，天路上的進度早就反超了這兩國。
片刻後。
幾人在客廳内坐下。
這間屋子并不大，七八十平，三人依次坐下後沙發就坐滿了。
趙岚雙手環抱胸前，面無表情地站在那。
牧雲海坐在一側的凳子上，神色期待地看向阿齋。
阿齋咳嗽了聲，道：“顧爺本來是想當面問您的，不過有些事耽擱了，就托我帶個話，另外他說您的畢業典禮一定到場。”
“顧爺準備組建軍團，想問您願不願意加入他的軍團。”
趙岚瞳孔驟然放大。
軍團？！
這顧爺究竟是何人？
少女臉上毫無意外之色，反而問道：
“顧大哥現在在哪裏？”
“在蒼白星系，有件關系到整個蒼瀾星的安危，時不待人。”
“顧大哥準備重建蒼瀾軍團了嗎？”
“是的，呃……他和您提過？”
阿齋詫異道。
牧雲海神色平靜道：“顧大哥說過，蒼瀾軍團是他祖上的基業。”
這話一出，屋内其餘三人皆是心神震蕩。
哪怕趙源二人早已從家族長輩那得知此隐秘，可這話從少女口中傳出，依舊不免帶來震動。
果然，這世間真的有蒼瀾軍團！
“那您的意思是？”阿齋試探問道。
“我當然願意加入。”少女正襟危坐，一臉平和地說道。
齋藤店長撓了撓頭，雖然猜到了結果，可他沒想到少女竟然如此幹脆，如此理所當然。
“好的，待會我就将這消息傳給顧爺。”
少女應了聲，起身道：“那你們也早點回去吧，顧大哥那邊的事情重要，我就不留你們了。”
竟是直接送客了。
三人：“……”
饒是趙岚也不禁以手捂臉。
相處這些天，他逐漸習慣了少女的脾性。
不過這确實是少女做得出來的事。
簡單，直爽，對外人疏遠清冷，對熟人外冷内熱，同時還不善言辭，對交情往來也不是很通透有些一根筋。
三人相視一眼，主人都送客了，隻能走了。
趙千血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向少女，略微遲疑後，她問道：
“方便的話，能問下你走的是哪一條道路嗎？”
“老師已正式收我入門，爲極道一脈。”
少女毫無遮掩地開口道。
這不是什麽需要隐瞞之事，相反，對于少女來說是少數引以爲傲之事。
趙千血深深吸了口氣，突然向少女行了一道古禮，而後轉身離去。
送走三人後。
雲海抱着禮盒準備走進屋内。
趙岚喊住她，嚴肅道：“雲海，有件事要和你說下，混沌之眼的渣滓找上門了，爲了不牽連這裏，我決定暫時搬出去，換個地方住。”
這是曾是他的故鄉，附近的人中很多都曾是他年幼時的玩伴。
所以趙岚不可能坐視可能招緻的災難落在此地。
少女愣了下，道：“趙叔你準備搬去哪？”
趙岚沉聲道：“我會帶着這幾個混蛋一同離開，摧毀他們在這顆星球上的眼線，然後再回來找你。”
少女用力點頭道：“趙叔一定要小心！”
趙岚哈哈大笑道：“放心，挨了你的一頓揍，我已經踏入天門，隻要來者不是大師，至少逃命還是可以的。”
少女罕見地面露不好意思。
那次老師給她的考核是打敗身邊的人，在對趙叔出手的時候，她有些沒收住拳頭。
不過這也是趙叔強的證明！
隻有強者才能讓她竭盡全力，收不住拳勢！
“趙叔今天就要走嗎？”
“那倒是沒這麽急，明天再走，準備吃飯吧，我差不多已經做好了。”
“嗯嗯！”
少女連連點頭，抱着禮盒三步并兩步沖進了自己的房間。
對于顧大哥托人送來的禮物，雲海很好奇。
少女帶着期待地打開禮盒。
靜靜躺在禮盒中的，是一枚透明澄澈的水晶球。
牧雲海捧起水晶球，球内隐約浮動着無數或明或暗的光點，這些光點遊離着，勾勒出蝴蝶的虛影。
少女好奇地湊近。
水晶球内的蝴蝶虛影忽然大放光明！
一隻銀白色的蝴蝶虛影撲棱着翅膀，繞着少女飛了一圈又一圈，在空中留下銀白色痕迹。
最終。
蝴蝶虛影落在了少女伸出的指間上，收攏起翅膀，匍匐不動了。
直至虛影崩散。
在顧守手中自始至終都不曾有過動靜的水晶球，在這一刻自主開裂。
一隻拇指粗細的小白蟲盤卧在少女的手心中。
似乎是睡醒了，小家夥打了個哈欠，睜開了水汪汪、閃亮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由本能挑選的新主人。
少女伸手輕輕觸碰着小家夥，看着小家夥在手心打着滾，雙眼笑眯了起來。
“顧大哥是擔心我一個人太寂寞，所以把你送了過來嗎？”
“要給你取個什麽名字好呢……”
……
……
老齋三人一路走出居民樓，一路無言地走向了來時的路。
他們又回到了之前待得包子鋪中。
老闆見他們又回來了，也有些發怔，連忙招待幾位坐下。
老齋輕車熟路地和老闆攀談了起來，随口聊着，在不經意間旁敲側擊着某些問題。
等老闆回後廚幫忙時，自出門後就一直沉默的趙千血幽幽歎氣道：
“看來傳說極有可能是真的。”
“什麽傳說？”老齋詫異道。
這家夥問了先前那個問題後，就一副怪怪的模樣。
之前那個古禮也是有一番講究的。
趙千血又沉默了好半晌，方才幽幽道：
“這涉及東境至高隐秘，我也是無意間從老祖宗那聽來的。”
“據說我們東境的神話體系并不完整，在以境主爲代表的天之四象上，還另有一重天地，那就是兩儀二聖……”
“而據說你家亂認的那位老祖宗，曾言會爲東境補全這份拼圖！”
齋藤武呆在當場。
天之四象，是東境神話體系的最高頂點，境主陳浮生便是其中的東宮蒼龍。
而天之四象上還另有一重天地？
他突然沒來由的想起之前，與牧雲海對視時看到的異象。
日月同升。
燭照幽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