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霄前往颍川荀氏的族地拜訪。
其實這個時候,颍川荀氏已經經過了一次“分裂”。
在董卓亂政的時期,荀彧棄官回鄉,對族人說“颍川乃是四戰之地,不宜久留”。
大多數族人眷戀故土,不肯離去,荀彧隻得帶着自己所在的這一脈舉族遷往冀州,在韓馥的地盤上紮根。
他的弟弟荀谌,也在不久之前投靠了占領冀州的袁紹。
雖然荀彧這一脈分裂出去,但颍川荀氏絕大多數族人,依舊還是留在了颍川。
比如荀彧的侄子,荀攸所在的這一脈,就是“颍川荀氏”的人。
有趣的是,雖然從輩分上說,荀攸是荀彧的侄子,但實際上荀攸的年齡要比荀彧大了六歲。
不過這種情況,在任何宗族形式傳承的家族中都或多或少的存在。
别說這個年代了,後世的農村,成年人要管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屁孩叫爺爺、奶奶的事也屢見不鮮。
秦霄一直還以爲荀攸的年紀和郭嘉差不多或者更小一點來着。
要不是前一天忽然想起來,多嘴問了一句,恐怕就要鬧出笑話來了。
這個年代的高門大族,普遍重視“規矩”和“禮節”。
爲了表示對秦霄來訪的重視,荀氏族長荀彜帶着一衆族老,出族地三裏相迎。
(注:沒查到這時候的族長是誰,就拿荀攸他爹充數吧。)
一番客套之後,秦霄在荀彜的帶領下前往荀氏族地。
一路上,到處都是各種朝廷表彰的石坊、牌匾,随處可見。
最早可以追溯到戰國時期的荀子時期。
這些都可以說是颍川荀氏的“底蘊”。
當然,這屬于表面上可以拿出來炫耀的“底蘊”,對于這些高門大族來說,真正的底蘊其實在于對知識、對人才的壟斷,以及土地、人口、錢糧的積累。
漢朝是允許奴隸制存在的,雖然不叫奴隸,但制度上沒有本質區别。
一般稍微富裕點的富戶,就買得起奴工,像颍川荀氏這樣的大族,更是養着衆多的奴工世世代代作爲他們的家奴,至少要以萬來計算。
整個荀氏族地,占地非常的廣闊,但其核心,卻是一座巨大的“塢堡”,可以視作一座完全以軍事防守爲目的的小型城池。
其“最終形态”,就是董卓所建造的郿塢那樣,可以容納數十萬大軍,囤積幾十年的糧草。
颍川荀氏的塢堡當然沒有那麽誇張,但從占地來看,也能容納數萬人在裏邊生存、抵禦外敵。
塢堡占地比未央宮還要大一些,但并非以奢侈享受爲目的,而是完完全全的一座軍事要塞。
外圍的“城牆”足有三十多米高,内部似乎是開出了一個個房間,牆壁上也有窗口大小的射擊孔,可以用弓、弩對外邊的敵軍産生殺傷。
四面城牆上,十米高的位置往上,密密麻麻布滿了無數射擊孔,完全不留任何死角。
隻要大門一關,縱然有數萬乃至十幾萬大軍圍城,也極難攻破這樣的堡壘。
非要說少點什麽的話,可能就是沒有護城河了,但這并不會對塢堡的防禦能力造成太緻命的影響。
這是在王莽時代所興起的防禦工事,在亂世時,這些豪門大族爲了自保,将大量資源投入塢堡的修建當中,并且一代代加固。
發展到現在,但凡稍微強大一點的豪門,其族地老巢都有這麽一座塢堡。
“這地方不錯。”
秦霄站在塢堡外觀看了片刻,腦海中下意識地開始推演大軍攻城的畫面。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秦霄的一個“職業病”了,看到難以攻破的堅城,總想要推演一下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打下來這個問題。
推演的結果讓秦霄有些吃驚。
看似“小小”的一座塢堡,若是不用大量的爆裂箭、重型攻城器械,又或者頂尖強者的個人武力去強行破開城牆,光是靠大軍硬打,沒有三十萬大軍,幾乎不可能攻破這座堅固的堡壘。
沉默了幾秒鍾,秦霄加重了語氣,又強調了一遍:“這地方不錯!”
“呵呵,些許自保手段,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得到秦霄的誇贊,荀彜的老臉上都笑出了褶子,嘴上說着不值一提,卻恨不得讓秦霄多參觀參觀,好好展露一下颍川荀氏的“實力”。
不過,荀彜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沒有過多的炫耀,站在大開的中門前,對秦霄一伸手,道:“大人請!”
進入塢堡,眼前又變成了另一番景象。
塢堡最外圍,是戒備森嚴的軍事堡壘。
但内部,卻不乏奢華之處。
比如用整塊白玉雕刻而成的照壁。
雖然玉質略微有些駁雜,但這麽大的一塊玉,價值起碼在百萬兩之上。
而且還是有價無市。
光是這面照壁,就足以彰顯出颍川荀氏恐怖的财力。
不過,秦霄對這面照壁的興趣倒是不大。
如果拆下來換成一百萬兩銀子,秦霄還會有幾分興趣。
但這麽一大件“奢侈品”,又不能加屬性,要來幹嘛?
秦霄的目光甚至都沒有在白玉照壁上多做停留,就跟着荀彜走進院内。
注意到秦霄并沒有多看白玉照壁,荀彜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前院中,也到處都充斥着“奢侈”的信号。
單單隻是從全國各地移栽來的花草樹木,就不知道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
不過秦霄對這些玩意不太懂,也沒有多做留意。
穿過長長的前院,進入會客廳内。
說是廳,其實已經算是一座大殿了。
這也是這個時代比較顯眼的一個特點。
但凡稍微有點财力的人,都會在家裏設置一座接待客人的大殿。
一來是土地不太值錢。
二來,也是因爲“分餐制”的習俗,地方要是小了,坐都坐不下,容易在客人面前丢臉。
“大人請上座!”
荀彜很客氣地将主位讓給秦霄。
秦霄卻不肯接受,推辭道:“哪有客人坐主位的道理?族長請上座,我坐這裏就行了。”
說着,秦霄也不給荀彜客套的機會,直接在主位左側的次席坐了下來。
荀彜見此,也不好再讓秦霄起來換位置,隻得客氣了幾句,在主位上坐下。
随着其他人也紛紛落座,荀彜拍了拍手,很快便有數十名婢女從後方出來,端上美酒、美食。
不知道樂師藏在哪塊屏風後邊,看不到人,隻聽到音樂響起。
在舞姬的歌舞下,殿内籌光交錯,氣氛熱烈異常,一副主賓盡歡的景象。
酒飽飯足之後,終于到了該進入正題的時間。
秦霄對郭嘉使了個眼色。
後者會議,立即借着敬酒的機會,起身來到荀彜面前。
“叔父!”
其實對郭嘉來說,如何稱呼荀彜,是有個麻煩的地方。
他和荀彧、荀攸,都是以平輩相交。
若是從荀彧這邊算,應該是和荀彜同輩,而若是從荀攸這邊算,就比荀彜小了一輩。
以小輩的身份好說話,郭嘉此時便選擇了“倚小賣小”。
郭嘉舉起酒杯,道:“郭嘉在颍川四處尋訪名師求學時,多受叔父照拂,在此敬叔父一杯,以表謝意!若叔父不嫌棄,還請滿飲此杯!”
“什麽恩情不恩情的,太言重了!颍川能出奉孝你這樣的人傑,老夫也是與有榮焉呐!”
荀彜笑呵呵地舉杯,道:“不說什麽敬不敬酒的,同飲,同飲!幹!”
“叔父請!”
郭嘉舉杯示意一下,而後一飲而盡。
他本身就喜好飲酒,剛才在宴席的過程中就喝了不少。
這滿滿一杯酒下去,臉上立刻浮起紅暈。
借着酒勁,郭嘉佯裝醉醺醺地說道:“叔父,郭嘉鬥膽,想向叔父讨一個人情,不知叔父可願意?”
“哦?”
荀彜已經猜到了郭嘉想要說的話,眼神閃爍一陣,卻是沒有推辭,順着郭嘉的話問了下去:“想要讨什麽人情?”
“郭嘉遊學十餘載,方勉強有所成就。如今得蒙主公看重,得封軍師祭酒。”
郭嘉吐着酒氣,看似是醉了,實際上眼神深處卻透着清醒,緩緩道:“隻是郭嘉才疏學淺,生怕壞了主公大事。郭嘉與公達相交匪淺,深知公達才學在我之上,想邀公達與郭嘉一同爲主公霸業添磚加瓦,也可讓公達有建功立業之機遇。隻是不知……”
郭嘉深深地看着荀彜,一字一頓地問道:“叔父可否舍得放人?”
他沒有一上來,就要荀氏出多少人才到秦霄帳下效力,而是僅僅隻要了荀攸一人。
但荀攸是什麽身份?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颍川荀氏,下一代的“家主”,就是荀攸。
若是荀攸到秦霄帳下效力,颍川荀氏難道會不給荀攸配上一批“助手”?
再出色的天才,也需要有一批執行力強的助手相助,才能将一件件政務做好。
還有什麽,比荀氏族人更适合成爲荀攸的幫手的?
郭嘉相信,隻要讨要到荀攸這個人,荀氏一族至少會出二三十名,甚至更多的族人跟随。
到時候,自己再想辦法讓對方添添碼,這人數不就上去了嗎?
荀彜倒是沒有想到那麽深,隻是在思索是否要讓荀攸去秦霄麾下的問題。
秦霄來到颍川,并且大張旗鼓地拜訪各家世族,僅僅隻從這個動作上,荀彜就猜到了秦霄的目的。
必是有所求。
要麽是要人,要麽是要錢糧。
甚至是兩個都要。
出于“多個朋友多條路”的想法,對于這個已經展露出強大勢力的秦侯,荀彜是不打算得罪的。
或多或少,都要給出一些好處。
這也是世家閥門的處世之道。
對于升鬥小民,欺負了就欺負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在乎他們。
而對于那些有實力,又或者有潛力的人,就要盡可能的拉攏、施恩。
比如說資助一些像郭嘉這樣的寒門學子,一旦他們有所成就,天然就會對資助過他們的荀氏有所好感。
又比如資助一些志在天下,且表現出了實力和潛力的諸侯。
一旦他們奪了天下,也必然會記住荀氏的恩情。
或許會遇到“白眼狼”,使得荀氏的投資白費。
但從大的方向來說,這種到處投資的行爲,長遠來看是一定會使荀氏從中受益。
唯一的問題就是……
荀攸。
荀彜很清楚自己這個兒子的才華,也将其視爲颍川荀氏下一代的掌舵者。
如果讓荀攸去投效某一個諸侯,那就相當于将家族一半,至少也是三分之一的籌碼押了上去。
哪怕對于颍川荀氏這樣的家族來說,也可以算是重注了。
在荀彜看來,這個時間就下重注,似乎有些太早。
太早,就意味着局勢不夠明朗,出現變數的可能性更大。
萬一秦霄最後失敗,颍川荀氏不說血本無歸,最起碼也是虧大了。
荀彜的打算,是等到過些年,局勢再明朗一些,再讓荀攸“出山”,投靠某一家他們認爲最可能奪天下的諸侯。
而不是現在這麽早就下重注。
郭嘉看出了荀彜臉上的遲疑,壓低聲音道:“叔父,可否借一步說話?”
荀彜眼神閃爍,思索片刻,點點頭,對旁邊的一名族老道:“你招待好客人,我和奉孝有話要說。”
……
後殿,郭嘉一改之前醉醺醺的模樣,打起精神來,開門見山道:“叔父可是有所疑慮?”
看到郭嘉的臉色變化,荀彜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笑罵道:“奉孝啊,你這小子,就喜歡玩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裝醉是吧?”
“嘿嘿,叔父仁厚,想必不會介意。”
郭嘉嘿嘿一笑。
我都誇你仁厚了,你總不好意思再和我這小輩計較這事吧?
一開始選擇以小輩身份和荀彜交談的時候,郭嘉就想好了要倚小賣小。
“滑頭!”
荀彜指了指郭嘉,笑罵了一句,卻是沒有再提郭嘉裝醉這事。
郭嘉也不惱,笑嘻嘻地說道:“叔父,咱們都算是自己人,郭嘉說幾句掏心窩子話。若是中聽,叔父就權且一聽。若是不中聽,叔父就當郭嘉什麽都沒說,如何?”
這算是以“自己人”的身份來拉近關系,方便接下來的話題。
不過,在這年頭,講究的是家、國、天下。
小圈子裏的關系,本來就要排在國家和天下之前。
郭嘉在颍川求學的時候,沒少受荀氏的照拂,荀彜确實是将其看做自己的子侄輩來看待的。
甚至還曾打算在族中挑個女兒嫁給郭嘉,隻是因爲郭嘉早早接到了荀彧的書信跑去了長安,沒來得及提起這事。
有這麽一層關系在,荀彜對郭嘉還是比較信任的,當即點頭道:“你說。”
“有些事涉及主公機密,郭嘉不方便說,我隻說我能說的一部分,叔父可自行分析。”
郭嘉提醒了一句,緊接着道:“如今主公麾下,有雄兵六十餘萬,坐擁關中、中原、益州、涼州四地,已經占了天下近三分之一,再加上挾天子以令諸侯,征讨各方不臣,實力之雄厚,非外人可想。”
微微停頓片刻,給荀彜一個接受和消化的時間,郭嘉繼續道:“此外,主公麾下人才濟濟,大部分人,想必叔父都聽說過,郭嘉就不贅述了。但有一人,叔父絕對想不到!”
在荀彜好奇的目光中,郭嘉沉聲說出一個名字:“秦孝公年間,商君,公孫鞅!”
“商鞅?!”
荀彜好歹也是詩書傳家,如何會不知道這個名字?
他被郭嘉吓了一跳,緊接着立即回過神來,皺眉看向郭嘉:“你小子該不會是編些瞎話來糊弄老夫吧?且不說太史公記明言商鞅已被車裂于市,商鞅可是五百年前的人,怎麽可能活到現在?!”
“事實正事如此,若是叔父不信郭嘉,總該信文若的吧?”
郭嘉伸手在懷中摸了片刻,取出一封書信:“這是文若給叔父的家書,請叔父過目。”
荀彜驚疑不定,接過書信,一目十行地掃了過去,一邊看,一邊發出驚訝地叫聲:“司徒王允、鍾繇、李儒、賈诩、華雄、張遼、高順……還有這個嶽飛是從哪冒出來的?此前聞所未聞,文若竟将其與皇甫嵩老将軍相提并論?!”
“嶽飛将軍乃主公麾下頭号大将,允文允武,最擅長統領大軍攻城略地。涼州、益州,就是由嶽飛将軍打下來的。”
郭嘉連忙解釋,遲疑了一下,将下半句“嶽飛乃是來自一千年後”這句話給憋回了肚子裏。
五百年前的商鞅,還可以勉強用“求仙問道”之事來糊弄過去。
這年代,信這玩意的人不少。
哪怕是高門大族,也有不少相信鬼神之說的人。
一千年後的嶽飛,那就要暴露秦霄的核心機密了。
“既然文若這麽說,老夫當然是信的。”
荀彜面露複雜之色,看向郭嘉,問道:“你認爲,秦侯可一統天下?”
“是。”
郭嘉嚴肅道:“主公已獲得涼州世族、關中士族的全力支援,和太|原王氏也已定下聯姻,即便沒有颍川世族相助,取天下也不是什麽難事。”
頓了頓,郭嘉又強調道:“叔父,郭嘉也是颍川人,在這裏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若是此時支持主公,勉強算得上雪中送炭。若是再過些時日,雪中送炭變作了錦上添花,那價值可就要小得多了!具體如何取舍,還望叔父慎重考量!”
“你和文若都這麽說……”
荀彜有些遲疑。
若是單單隻是一個郭嘉,信誓旦旦地說秦霄必然能取天下,他肯定是不信的。
但荀彧也這麽說,荀彜就難免信了幾分。
兩個出身颍川的頂尖大才,都這麽言之鑿鑿地斷言,那麽即便秦霄不是百分之百能取天下,這概率也是不低。
而對于世族來說,除了多面下注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點在于,若是非常看好某人,便一定要盡可能早的下重注。
這是爲了撈取最大的一份好處。
正如郭嘉所說的。
雪中送炭,和錦上添花,付出同樣的好處,得到的收益卻會天差地遠。
“這秦侯……”
荀彜的态度已經有些松動,但還是糾結更多一些:“不會和那高祖一樣,過河拆橋吧?”
漢高祖劉邦奪了天下之後,當初跟他打天下的那批老功臣,下場可大多都不怎麽好。
荀彜也很擔心這個問題。
“叔父這個擔心未免太過多餘。”
郭嘉搖了搖頭,道:“我這樣的寒門,或許有這憂慮。但叔父可是世族啊!”
世族是什麽?
無論誰統一天下,都必須要依賴世族階層來穩固自己的統治。
若是與世族爲敵,就會沒有人才可用。
别人需要擔心過河拆橋的事情,但世族有什麽好擔心的?
就算是劉邦,當時也沒敢對世族下手,打壓的都是一些寒門出身的功勳貴族。
“說的也是。”
荀彜立刻意識到自己犯蠢了,問了一個白癡問題,哈哈一笑,帶過這個話題:“攸兒那邊,郭嘉你自己去勸說吧。隻要他願意去,我便絕不阻攔。隻是……其它方面……”
郭嘉知道,荀彜這是要和自己“談價”了,當即道:“不知叔父打算給多少?”
荀彜不答,反問道:“你先說說你們想要什麽?人才?壯丁?錢糧?”
“壯丁乃是世族之根本,郭嘉曾受過叔父恩情,怎會如此不知好歹?錢糧的事也好說,叔父随便拿點出來意思意思就行了。”
郭嘉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腼腆道:“但公達來主公麾下任一謀主,叔父難道不給他派些幫手嗎?便是郭嘉自己,也同樣需要啊!我郭氏人丁不旺,隻能來叔父這裏打打秋風了!”
秦霄不需要這些世族掌握的人口,但荀彜不知道啊。
郭嘉故意如此說,就是想要在其它方面争取更多的好處。
這年頭,世族對諸侯的投資,可不單單隻是人才和錢糧,他們手中的奴隸,也是各路諸侯所眼饞的。
單單隻是颍川荀氏,隻計算身強力壯的壯丁,就有數以萬計的奴工。
這些壯丁,訓練一段時間,就是合格的士兵,有幾個諸侯會不眼饞的?
然而,人口,也是一個世族的根本。
若是失去了人口,他們的實力就會縮水,因此每當有諸侯來索要人口,這些世族都會摳摳索索,幾百上千的往出“擠”,生怕給的多了,自己剩餘的實力不足以在亂世中自保。
但偏偏,郭嘉就不要這些,美其名曰“自己人不坑自己人”,好在其它地方讓荀彜大出血一番。
荀彜果然中計,聽聞郭嘉不要壯丁人口,當即大喜道:“既如此,我也不能讓奉孝無法交差!這樣,我族中小有才學之人大約有百餘,去掉年齡太大和太小的,我給你一半!至于錢糧方面,也都好說!”
見達到目的,郭嘉連忙伸出手:“君子一言!”
荀彜伸手與郭嘉擊掌:“驷馬難追!”
……
在荀氏這裏獲得了五十名士子的“贊助”,算是開了一個好頭。
荀攸這個同樣屬于三國頂尖謀士的人才,也在郭嘉的勸說下,同意爲秦霄效命。
除此之外,荀彜還送上了大量的錢糧物資,總計折銀一百五十萬兩。
——别以爲這個數目很小。
一百五十萬兩,可能還不足颍川荀氏總資産的一個零頭。
但颍川荀氏屬于那種傳統的“地主型”世家,流動資金本來就不多,大量的資産都在人口和土地上,能拿出一百五十萬兩的錢币和物資,已經算是大出血了。
要不是看在秦霄不要人口的份上,荀彜也不可能給這麽多。
這其中,郭嘉的口才和荀彧的那封信,也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不管怎麽說,在荀氏這裏收獲頗豐,總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何況,荀氏在秦霄身上下了重注,爲了确保不會賠本,難免會對和他們關系密切的其它家族大肆宣揚秦霄的好處和優勢,将他們也拉上這輛戰車。
高門世族,尤其是本地世族之間時代聯姻,本身就有很深的聯系。
荀氏在秦霄身上下了重注,再大力遊說之下,其它幾個家族也紛紛跟上。
颍川陳氏、鍾氏、韓氏……
一個個家族走過一遍,單單隻是在颍川一地,四大豪門、無數二流世家和三流寒門,秦霄總計得到了價值六百多萬兩的錢糧、物資,以及超過四百名文人士子、一百多名低階武将,遠遠超出了當初預定下的目标。
其中,還包括荀攸這個和郭嘉一樣,同樣達到了SSS級的謀士。
隻不過,和“鬼才”郭嘉和“毒士”賈诩比起來,荀攸少了一個屬于自己的稱号特性,因而比兩人略微弱上一籌。
當然,這個“弱”,隻是從面闆上體現出來的差距。
但光是面闆,并不足以體現出一個人的智慧、分析、預判能力等等。
比如說嶽飛,面闆上的數據低于張遼一大截,但實戰中,張遼也隻是在個人武力上能壓嶽飛一頭,而統兵打仗方面,甚至比嶽飛還要略微差一點。
面闆隻能看到屬性,但一個人的強弱,并不完全由屬性、特性,以及技能來決定。
三人之間,具體誰才是“三國第一謀士”,還要看以後的日子裏,三人之間的表現才知道。
讓秦霄覺得有些可惜的是,除了荀攸之外,這一行并沒有得到其它頂尖的人才。
鍾氏的鍾繇已經在自己麾下。
陳氏的陳群已經投了劉備,韓氏這個時期沒有頂尖的大才,倒是在“中堅階層”的水準上比其它幾家要強一些。
至于郭嘉的“母族”陽翟郭氏,那個曆史上褒貶不一的郭圖,也已經投入袁紹麾下。
不過,單單隻是大量的錢糧物資,以及四百多名可以主政一方的低級英雄,已經讓秦霄收獲頗豐了。
再加上中原其它各郡,以及益州的世族,收攏到的人才不但足以填補眼下的缺口,甚至還有一定的富餘。
多出來的這些也不必擔心沒地方安置,放到各縣暫時擔當副手,熟悉政務。
未來一旦進一步出兵,打下更多的地盤之後,這些人随時都可以補充進去,幫助秦霄快速掌控新擴張的領土。
大量的人才和錢糧,在大軍的護送下回到關中,秦霄很快将這批人“下放”出去。
益州、中原那邊,秦霄就沒有親自去跑了,讓“交遊廣闊”的鍾繇、蔡琰等人“代勞”跑了一趟。
這些地方的世家規模不大,但數量卻是不少,加起來也爲秦霄提供了三百多名低階文臣和幾十名低階武将。
不過,也不知道是因爲秦霄沒有親自出面,還是這些世家比較窮的緣故,錢糧物資方面要少得多,總價值隻有兩百多萬兩,其中大多還都是糧食。
秦霄倒也來者不拒,不管是多是少,隻要是有好處就肯收。
在“财力”和“人才”方面大大強化了一波之後,秦霄收回心思,将注意力放在内部的發展上。
關中、中原、巴蜀三大糧倉盡入其手,再加上涼州這處養馬場,隻要将這些地盤開發出來,在後勤方面,秦霄将有着天然的巨大優勢。
再加上神秘基地的爆兵能力,秦霄完全可以打造出一支規模達到百萬甚至更多的強軍,以絕對的數量來壓制敵人。
唯一欠缺的,隻是時間而已。
神秘基地的人口額度雖然高,但轉化成高質量兵源的話,每天就隻有寥寥兩千多人的額度。
一個月六萬六千人,需要整整一年的時間,才能湊出七十萬大軍來。
等到北方的袁紹、公孫瓒、曹操,以及南方的袁術和孫堅打出一個結果之後,再加上東邊的劉備,秦霄可以說是被三面包圍的局面。
要保證在己方防守不出問題的前提下,按着其中的一家猛揍到死,至少也需要一百五十萬大軍,才算是足夠。
現在,秦霄手中的大軍隻有六十萬。
要湊夠一百五十萬大軍,至少也需要一年多的時間。
這還不算内部發展所需要的其它人力資源。
若是再加上這些,最少也要一年半,甚至更長的時間來“發育”。
現在是191年的夏天,秦霄還能在副本停留三年的時間。
拿出其中兩年來發育,然後再開啓下一輪的戰事,對秦霄來說,是最爲有利的局面。
到時候,自己發育完畢,有一百五十萬以上的強軍,再加上嶽飛、張遼、趙雲等一批頂尖的統帥和猛将,足以橫掃天下。
隻是……
事情并不總會按照人們的預期發展。
夏收才剛剛結束沒多久,就有一條消息傳來。
徐州的劉備和荊州的劉表,不知道怎麽建立起了聯系,隐隐露出不安分的姿态,共同調兵遣将,陳列重兵于邊境,似乎對中原之地有所想法。
要知道,這兩家之間,還隔着袁術和劉堅。
天知道他們是怎麽聯系上,又如何達成“戰略同盟”的。
但事實擺在眼前。
兩家的軍隊,都陳列在各自的領地和中原之間,有包夾豫州北部的趨勢。
禹州北部,就是颍川、許縣所在。
可以說,這是對秦霄非常重要的一塊地盤。
控制了豫州北部,秦霄對颍川世族才有足夠強的控制力,不會讓他們生出異心。
若是這塊地盤被奪走,對秦霄的實質性損失不大,但聲望上的打擊卻是不可估量。
對于劉表、劉備的蠢蠢欲動,必須要以最強硬的姿态,将他們伸出來的爪子給斬斷。
但擺在秦霄面前的問題是,這一戰,是僅僅隻以被動防禦爲目的,将敵人擊退之後就罷手休戰。
還是要堅決打到底,至少滅掉其中一家?
“我認爲立足于防守更爲穩妥。”
荀彧站在秦霄的立場上,表态道:“我們現在占據天下近三分之一的領土,已然有了衆矢之的的姿态。若是再表現得太過強硬,難免引人忌憚。”
頓了頓,荀彧又道:“如今以袁紹爲首的一批諸侯在引導天下輿論,隐隐将秦侯大人比作董賊,以至于招賢驿館來投的士子、武人都少了許多,近一月來隻有不到兩百人投靠,其中大多還都是濫竽充數之輩。如此,可見天下人有多忌憚。若是再過于強硬,恐怕真的會引發衆多諸侯聯手圍攻。”
荀彧的觀點,可以說代表了保守派的看法。
王允、鍾繇、蔡琰等人紛紛附和,以示贊同。
李儒卻是反對道:“若是有人觊觎而不打壓,于主公威望有損!且若是未來引人效仿,豈不是沒完沒了的要打?”
停頓片刻,李儒站起身,朗聲道:“臣以爲,不但要打,而且要将敵人徹底打死!誰敢伸爪子過來,不但要斬了他的爪子,還要砍了他的腦袋!如此,方才可威懾天下!”
“你這樣行霸道之事,與董卓有何區别?!”
荀彧怒道:“收服天下,靠的是仁、義!行霸道之事,或可得一時之利,但卻會失了人心!”
秦霄對荀彧的話其實是有些不以爲然的。
什麽仁義之師可得天下,不過是勝利者對自己的粉飾罷了。
真正争霸天下,靠的是錢、糧、軍隊,以及優秀的人才。
所謂的仁義,那是勝利者才有資格談的東西。
從古至今,哪一次改朝換代的戰争真正稱得上仁義了?
那枉死的累累枯骨,那些失去了家人的遺屬,會認可你的“仁義”嗎?
但,不但是這個年代,乃至于後世,許多人,尤其是掌握了知識的“精英階層”就吃這一套理論,秦霄也不好開口反駁。
尤其是這個年代,所謂的“人心”,其實指的就是士子、世族的心。
真的要拉攏人心,就必須要順着他們這個階層的思維方式去做。
拉攏人心這事,對于秦霄來說倒不是影響成敗的核心因素。
現在手下這些人才,其實要打天下,已經勉強夠用了。
有神秘基地在,秦霄對所謂“人心”的依賴也沒那麽重要。
真有不服的,丢進神秘基地轉一圈,出來就是對秦霄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死士。
不過,荀彧、王允等這一批“頂尖文臣”的想法,秦霄還是不得不重視起來。
但,荀彧的這個提議,其實并不是很符合秦霄的期望。
反而,李儒的主張更讓秦霄認可。
有鑒于此,秦霄沒有立即開口,而是高坐殿上,旁觀着衆人的争吵。
衆人分成兩派,保守派支持荀彧,激進派支持李儒,雙方争論不休。
單單以文臣、謀士而論的話,雙方的人數、勢力其實是半斤八兩,相差不大。
但在武将也加入進來後,激進派頓時占了絕對的上風。
大多數武人的思維方式畢竟還是比較直來直去,不考慮那麽多後果。
你想占我便宜,那我就必須要狠狠地打回去。
哪怕是相對保守一些的嶽飛,表面上看似中立,實際上也有些偏向于激進派的想法。
唯一不同的是,李儒這樣的“完全激進派”,主張的是将劉備、劉表一起按在地上打死。
而嶽飛的想法是,劉表看似勢力龐大,實則虛弱不堪。
可以暫時先将其留着,表現出一個“看似無害”的姿态來。
而對劉備,則要趁其還沒有發展起來,将其直接按死。
現在這個時期的劉備勢力還很弱,雖然已經有了一些能人,但在軍事方面,能依仗的依然隻有他的兩個結義兄弟關羽和張飛。
關、張兩大堪稱戰神級别的人物,不但個人武力非常恐怖,統兵打仗也很有一手,屬于和嶽飛、張遼一樣的“全能型人才”。
甚至在半神化世界的加成下,他們的潛力等級肯定是要在嶽飛之上。
張飛大概率是雙SS級,關羽的“武将”職業,則很有可能達到SSS級的程度。
當然,究竟是不是,也隻是一個猜測,還是要打過了才知道。
有關羽、張飛兩人在,再加上劉備本人也是馬背上打出來的一個諸侯。
哪怕稍微拉胯了點,也不至于差到三流的水準去。
這樣的對手,并不是很好對付。
不過,對秦霄來說,最大的優勢就在于如今的劉備還處于“創業初期”,手下的兵力不強。
根據秦霄的情報,劉備連徐州内部都沒有完全整頓成鐵闆一塊,甚至還要分出一部分兵力防備徐州内部的黃巾餘孽。
能夠拿出來和秦霄一戰的,隻有大緻五六萬人。
這點兵力,即便是劉關張三人都是戰神降世,光靠人海戰術,堆也能堆死他們了。
嶽飛來自一千年後,深知劉備未來會變得多難纏,主張提前按死這個萌芽中的威脅,也是情理之中。
終于,在衆人争論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後,秦霄發出一聲輕咳。
大殿中立即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秦霄,等待着他做出最後的裁決。
“颍川一線的防禦不足,先調兵防禦劉備、劉表的入侵。至于防禦戰打完之後怎麽樣,以後再說。”
秦霄沉聲道:“涼州、關中、益州、中原腹地,各自留十萬守軍。其餘二十萬大軍,張遼、嶽飛各自統兵十萬,布防于颍川東、南,迎擊來敵!”
頓了頓,秦霄加重語氣:“高順,我給你十三萬人,二十天之内務必練兵完畢,支援前線!此戰,許勝不許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