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董卓身死,已經過去了快要兩個月。
最新一輪的擴軍還沒有完成,算上皇甫嵩“上交”的三萬兵力,秦霄手頭的大軍總數也隻是堪堪達到三十萬,其中還包括了兩萬涼州鐵騎。
攻打函谷關,騎兵是派不上什麽用場的。
再加上函谷關的地形險峻,大軍難以展開,參考了手下衆人的意見之後,秦霄命嶽飛率領十八萬步兵,号稱三十萬,向函谷關進發,做出一副大動幹戈的姿态,對呂布、華雄施壓。
這是爲了配合賈诩的行動。
不然,若是沒有實際的軍事行動,單單隻靠一張嘴皮子來勸降,難免讓呂布、華雄認爲秦霄底氣不足,提出許多不切實際的要求。
在幾名武将的護送下,賈诩進入函谷關内。
這一次函谷關之行,危險系數其實不低。
如果萬一談崩了,賈诩的處境會非常危險,能直接平安脫身的可能性隻有不到一半,更大的可能是被扣留爲人質。
甚至,以呂布暴躁的性格,一言不合之下,直接砍了賈诩祭旗,也不是沒有可能。
爲了保證賈诩的安全,秦霄足足給他派了一支二十人的衛隊,以宇智波止水和幹柿鬼鲛爲首,其餘所有人也都是達到了A級的戰鬥型英雄。
這樣的陣容,即便是面對呂布,也有不小的把握護着賈诩逃離函谷關。
如此一來,雖然仍然有危險,卻也可以将風險降到最低。
呂布、華雄駐守的函谷關是西漢建造的漢朝函谷關,位于洛京和新安縣之間,黃河南岸的山谷處。
沿着山谷外側,有一座規模不算大的城池,可容納數十萬大軍在其中生活、操練。
與其說是城池,其實更像是一座軍事堡壘,幾乎沒有任何民用、娛樂的建築,完全是爲了加固防禦而修建。
城牆外引來了黃河水,用來增加防禦的地利。
面朝關中方向,隻是一座高牆封鎖住狹窄的山谷。
雖然對關中方向的防衛沒有對關外那麽嚴密,但地形反而更加險峻。
山谷的寬度隻有數十米,即便是最緊湊的隊形,也隻能容納二三十名士兵并排行走。
兩側是近乎筆直的懸崖峭壁,足有數百米高,普通大軍根本不可能攀爬上去。
關城的高度當然沒有懸崖那麽高,但也有五十米以上,地基的寬度更是難以估算。
在無法展開陣型的情況下,想要正面強攻的話,難度反而比從關外進攻更大。
這也是爲什麽,秦霄會讓賈诩冒險進入函谷關勸降。
強攻函谷關,不至于打不下來,但損失卻絕對不會小了。
如果能不費一兵一卒拿下,秦霄當然不願意在這裏徒耗兵力。
來到函谷關下,賈诩通過城關上的衛兵轉達了來意。
呂布、華雄倒是沒有爲難賈诩,命人将賈诩請了進來。
關門當然是不能開的,哪怕隻有二十多個人,沒見大軍的蹤迹,呂布、華雄也不願意冒險,隻能用吊籃将人吊上去。
這不是賈诩第一次來函谷關了。
在随着董卓進入洛京,以及遷都長安的時候,賈诩兩次經過函谷關,對這裏的地形大緻心裏有數。
粗略看了幾眼,隻見關城上的士兵隊列井然有序,軍紀森嚴,賈诩頓時心中一凜。
僅僅隻從這嚴密布防的姿态來看,函谷關中的守軍,對關中的戒備之意,顯然已經十分的明顯。
“請跟我來,将軍大人在城中宴請諸位。”
一隊衛兵“護送”着賈诩一行進入城内,名義上是護送,監視的意味卻連掩飾都沒有。
來到一座府邸前,還未靠近,就聽到府中傳來陣陣歡笑聲,似乎十分的熱鬧。
然而,哪有客人還未到,主人家就已經開始飲酒作樂的道理?
雖然進入函谷關十分順利,但從進入關内到現在,這一路所見所聞,無不顯露出排斥之意。
賈诩面無表情,看了一眼府邸正門上方的“呂府”牌匾,心中暗道,也不知道這是呂布一個人的意思,還是華雄也是這麽想的?
若是前者,那就還有機會。
在前來函谷關之前,賈诩就猜測到,呂布願意投靠的可能性不大。
這是從賈诩對兩人的性格了解所推斷出來的,他認爲,呂布的野心更大,一旦手握兵權,恐怕更傾向于擁兵自立,而不是擇一明主效忠。
因此,在來函谷關之前,賈诩提前制訂的計劃,就是以拉攏華雄爲主。
至于呂布,基本上屬于被半放棄的情況。
如果函谷關内這局勢,是呂布一手造成,那還有機會。
但,如果連華雄也是這麽想的,這一次出使勸降,恐怕就不會太順利了。
進門時,一名衛兵像是故意找茬,往賈诩身上撞了一下,撞得賈诩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宇智波止水立即上前扶住賈诩,拔刀沖衛兵怒喝道:“幹什麽?!莫非想挑事嗎?!”
“閣下在我們的地盤拔刀,不好吧?”
一名将軍打扮的人攔住宇智波止水,面色陰沉,意有所指道:“就算閣下實力強大,難道還能殺得完這函谷關三十萬大軍不成?”
“止水,回來!”
賈诩叫住宇智波止水,對那将軍道:“請将軍帶路,不要讓呂帥久等了。”
那将軍見賈诩姿态擺得低,不由感到不屑,冷哼一聲,轉過身:“跟我來吧!”
拐過彎時,賈诩趁别人沒有注意,迅速摸出一張紙條。
打開一看,上邊用暗語寫着一串鬼畫符一般的符号。
用“軍情局”的暗碼翻譯過來,意思是:“袁紹的使者正在會見呂布。”
除此之外,還附帶了一些簡要的情報。
原來,那衛兵是一名忍者所假扮,撞那一下,表面上是得到某人授意故意找茬,實則是爲了給賈诩傳遞情報。
宇智波止水的針鋒相對,賈诩的故意示弱,其實都是演給别人看的,以保護間諜的安全。
“原來如此,看來袁紹下了血本了。”
賈诩心中思索着要如何利用這個情報,跟在衛兵身後,來到呂府會客廳内。
函谷關畢竟是爲了軍事防守而設,雖然有城池,但條件不可能奢華到哪裏去。
即便是以呂布的地位,也隻是占了一棟占地不到兩畝的大宅,在這個時代隻能說是普通,離“豪宅”都有一定的距離。
畢竟,這個時代,最值錢,但卻也最不值錢的,就是土地了。
當然,放到後世,在“市區”擁有占地兩畝的“别野”,那絕對是妥妥的有錢人階層。
不知道是這個時代的風氣如此,還是呂布專門進行過改建,會客廳的面積極大,占了整個宅子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面積。
呂布坐在正對大門的主位上,其餘賓客分成兩排,坐在一旁。
在大殿中央,一名面容姣好的舞姬正在随着音樂翩翩起舞,爲衆人助興。
呂布不知喝了多少,披頭散發,面色漲紅,目光迷離,歪歪斜斜地靠在軟墊上,手裏不住地打着拍子,大聲叫好。
忽然,呂布站起身,大叫道:“舞得好,來人,賞!”
就這麽一會時間,賈诩已經看清楚了大殿内的衆人。
絕大多數都隻是作陪,湊個人數,這些的地位普遍不高,可以忽略。
不過,賈诩卻是認出了呂布的兩名心腹手下。
張遼、高順。
前者要年輕一些,還沒有開始蓄須,下巴光溜溜的一片,皮膚有些發黑,身形卻很是挺拔。
高順的年紀要略大一些,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打理得一絲不苟。
即便是在這樣娛樂的場合,他也是穿着一身重甲,左手端着酒杯,右手卻是按在刀柄上,似乎随時準備迎敵。
“這兩人就是主公認定的人才?”
賈诩心裏嘀咕着。
畢竟都曾經一起在董卓麾下做事,雖然不熟,但至少見到人的時候,認出身份不難。
賈诩的目光在張遼、高順身上微微停留,立即轉向坐在呂布左側的一名文士。
此人其貌不揚,身材有些矮胖,五官看起來有些兇惡,給人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但他身上,卻有一種極爲特殊的氣質,讓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下意識的認爲此人頗有才學。
再聽他說話,有一股濃重的中原口音,話語中不斷提到袁紹。
賈诩心中浮現出一個猜測:“看來,此人就是袁紹的使者。估計是一個謀士,隻是不知是何人。”
袁紹手下人才濟濟,在沒有見過面的情況下,賈诩也很難猜測眼前的文士到底是誰。
進入大殿短短十幾秒鍾時間裏,賈诩不但打量清楚了大殿内的形勢,甚至還做出了許多的分析。
引路的衛兵小跑着來到呂布身旁,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幾句。
呂布看向賈诩,大笑道:“大家靜一靜,我來給大家介紹一個朋友。”
說着,呂布來到賈诩身邊,拉着賈诩的手,十分肉麻地說道:“這是文和先生,此前和某也算是同僚。來,諸位,給某一個面子,大家一起敬文和先生一杯!”
說着,呂布從侍者手中接過酒杯,不由分說地塞進賈诩手裏,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那意思分明是,你若是不喝這酒,就是不給我呂布面子。
賈诩面不改色,舉起酒杯,對衆人示意了一下,用袖袍遮擋住,一飲而盡,又将空杯遞到呂布面前展示給對方看。
一杯酒而已,有什麽不敢喝的?
以呂布的性子,要殺人也是直接拔刀就砍,難道還會多此一舉,在酒中下毒不成?
呂布這番姿态,無非就是想要給自己施壓而已。
賈诩正好也想借此機會看看,呂布是否已經徹底倒向了袁紹。
不過,出乎賈诩意料的是,在自己喝下這杯酒之後,呂布并未繼續爲難自己,反而讓開身子,道:“先生來得正好,某這裏正好有酒有菜,先生不妨入座,一起飲酒作樂,如何?”
賈诩一時間弄不明白呂布的想法,隻好拱手道:“呂帥相邀,豈敢不從?”
呂布将賈诩安排在那名文士對面坐下。
雖然看似位置對等,然而賈诩在呂布右手邊,袁紹手下那名文士則在左位。
東漢以左爲尊,此坐席安排,隐隐是将對方的地位居于賈诩之上。
僅僅隻是從這個坐席的位置安排就可以看出,在袁紹、秦霄兩方之中,呂布更傾向于袁紹。
在呂府門口,賈诩得到的情報中,也可以猜測得到這一點。
據密探打探到的消息,袁紹、袁術兩人爲了拉攏呂布,許諾與呂布聯姻,由其子娶呂布的女兒爲妻。
至于選誰的兒子,任由呂布挑選。
若是呂绮玲日後能生下一個兒子,便是袁氏嫡子,繼承袁紹/袁術的家業。
呂布不願意屈居人下,但如果是給自己未來的外孫打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呂布這個人,雖然屢次背叛主公,但對自己的家人卻是很重視,尤其是自己的妻女。
他沒有兒子,打下再大的基業,也是要留給女兒、外孫的。
至于袁紹、袁術,拉攏到呂布,付出這樣的代價也不算吃虧。
當然,這個前提是,在得到呂布這一員猛将,以及函谷關的控制權之餘,還能得到函谷關中的二十萬大軍。
二十萬大軍,在這個時間點,即便是對于袁紹、袁術這樣的頂尖大諸侯來說,也是一股相當重要的力量。
他們并不清楚,呂布和華雄之間已經産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而主要的軍權,卻是掌握在後者手中。
想到這裏,賈诩還有些期待,看袁紹、袁術辛辛苦苦,花費巨大代價拉攏到呂布之後,卻發現沒有得到預想中的精銳大軍,會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
這心思也就一晃而過,畢竟賈诩此次前來,并不是看戲來的,而是有正事在身。
入座坐下,賈诩看向對面的文士,故意做出一副好奇的樣子,試探着問道:“這位先生有些面生,敢問是從東邊來的嗎?”
中年文士放下酒杯,朝着賈诩一拱手,道:“在下無名小卒,先生不必在意。”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
“文和先生,我給你介紹一下。”
呂布眼珠一轉,心裏不知想到了什麽,堆起笑容道:“這位先生乃是祁鄉侯座下門客,逢紀逢元圖先生。”
祁鄉侯,就是袁紹。
此時袁紹還未成爲未來那個大将軍,官職僅僅隻是渤|海太守,并不算太高,多以祁鄉侯相稱。
說着,呂布又看向賈诩對面的逢紀,指了指賈诩,介紹道:“剛才介紹過了,賈诩賈文和,最近剛剛授命太常卿,在秦侯手下做事。”
“原來是元圖先生,久聞先生大才,與祁鄉侯一見如故,頗受重用。”
賈诩面色肅然,立即舉起酒杯,對逢紀道:“在下對先生敬仰已久,這裏就借花獻佛,借呂帥的酒,敬先生一杯,請!”
逢紀雖然惱怒呂布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卻也不好發作,見賈诩做足了姿态,也隻能捧起酒杯,客氣道:“在下才疏學淺,幸得主公信賴,才勉強有幾分作爲。反觀先生,居高位而不自傲,反能禮賢下士,頗具先賢遺風,該是在下敬先生才是,請!”
隻是敬一杯酒,兩人互相客氣了半天,才共同舉杯,一飲而盡。
呂布在一旁眼帶笑意,表面上,倒是一副主賓盡歡、其樂融融的場面。
但,哪怕是呂布這樣的粗性子,也很清楚,這種表象之下,實則是暗流湧動。
逢紀這人,論能力、口才,肯定是不如賈诩的。
但好歹也是袁紹麾下的重要謀士之一,就算比不上這一時代的頂尖梯隊,至少本事肯定是不差的。
兩人借着互相敬酒,互相客套的言語交鋒,不斷彼此試探,明争暗鬥。
一旁的呂布,甚至聽不懂他們兩人那充滿暗示、隐喻的對話。
如果秦霄在這……
好吧,秦霄在這,一樣聽不懂。
這年頭的讀書人,說起話來都引經據典。
若是不仔細解釋,隐晦地打起機鋒來,一般人聽都聽不懂。
但這些讀書人,反而很熱衷于這種“智慧上的交鋒”,享受在智商層面将對手按在地上摩擦的快感。
當然,所謂的智慧、智商,也是以讀書人的角度來評價的。
一直到宴會結束,賈诩還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不過,在衛兵的帶領下來到“使館”住下之後,賈诩也不好再随意出門走動,沒辦法再和逢紀進行言語交鋒。
頗爲遺憾地搖了搖頭,賈诩将宇智波止水叫來,問道:“我們在函谷關内有多少人?呂布、華雄身邊的親信,是否有我們的人?”
軍情局的核心成員以火影世界帶回來的忍者爲主,宇智波止水和幹柿鬼鲛作爲最強的兩名忍者,當然也有一定的管轄權。
一些具體到人員調動這些細節方面的工作,賈诩也不可能面面俱到,都是讓宇智波止水和幹柿鬼鲛負責的。
宇智波止水回憶了片刻,開口道:“整個關内,我們有31個人,其中12個忍者。呂布身邊最接近的,就是大人您下午遇到的那名門衛。至于華雄身邊……有一個廚子,還有一個親兵,都是我們的人。”
廚子,親兵……
賈诩沉吟片刻,開口道:“盡快确認一下,呂布是否正在和逢紀詳談。如果是的話,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内見到華雄!”
在呂府的宴會結束之後,賈诩和逢紀就各自“返回”使館。
但賈诩總有一種感覺,自己離開是真,逢紀離開,卻隻是掩人耳目而已。
甚至于,賈诩對袁紹、袁術共同拉攏呂布這個情報,都不是完全信任。
原因也很簡單,袁紹、袁術雖是兄弟,還是關系很複雜的那種兄弟,但兩人之間并無太多私交,反而有很多的矛盾。
大抵就是袁術這個“嫡子”看不起袁紹,袁紹發迹之後,便要對袁術展開報複。
這樣一對兄弟,鬧了大半輩子,怎麽可能突然在拉攏呂布這件事上聯手?
賈诩倒是不懷疑間諜的忠誠問題,但,間諜也是有可能被人欺騙、利用的,這一點并不難,賈诩自己就能想到很多種辦法,在不确定間諜是誰,甚至不确定有沒有間諜的情況下,傳遞出錯誤的情報來誤導可能的敵人。
因此,對于每一條情報的真實性,都必須通過不同渠道反複确認之後,才能當做真的來對待。
如果不能确認,就必須要考慮被誤導的可能,以免落入陷阱。
結合今日在宴會中的試探,賈诩推測,逢紀有很大的可能,還沒有正式和呂布談判。
呂布故作姿态,隻是爲了誤導自己,讓自己做出錯誤的推斷,從而讓呂布掌握更大的主動權罷了。
對于這一判斷,賈诩倒是不敢說一定準确,但也有七八分的把握。
若是這個判斷沒錯的話,此時,逢紀有很大的可能,就在呂布的府上,和其商談。
果然,沒過多久,宇智波止水帶回間諜的消息,逢紀在宴會結束之後,繞了一個圈子,又返回呂府,和呂布密談。
具體談了些什麽,間諜并不清楚。
忍者的變身術也不是萬能的,以呂布的實力,若是附近有心懷不軌的人,第六感絕對會瘋狂示警。
潛伏起來容易,但想要打探什麽過于隐秘的事情,就不太可能了。
對此,賈诩倒也不以爲意。
軍情局确實很重要,但卻不能什麽都依賴于軍情局的情報。
如果能有辦法獲得一切詳細、準确的情報,還要這些謀士幹什麽?
綜合着目前已經得到的情報,以及賈诩自己對形勢的分析、預判,賈诩的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張複雜的網格圖形。
一條條線條延伸出來,通向無數種可能。
閉目思考片刻,賈诩睜開眼,開口道:“盡快安排一下,我要在今天晚上之内,與華雄會面!”
頓了頓,他又強調道:“可以以暴露一部分間諜爲代價!速度必須要快!”
賈诩的聲音并不高,語氣異常的沉穩,似乎對接下來将要發生的事情胸有成竹。
“是!”
宇智波止水立即領命,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見。
不到一個時辰後,以暴露了一名間諜爲代價,賈诩的口信傳到華雄耳中。
得知自己身邊出現了來自關中的間諜,華雄先是大怒,準備将賈诩押來問罪。
但命令剛發出去,華雄又立即冷靜了下來,沉吟片刻,叫住護衛,改變主意,喬裝打扮一番,來到使館面見賈诩。
“将軍請上座。”
賈诩面帶微笑,似乎先前不愉快的一幕并未發生,邀請華雄入座。
華雄面容粗犷,臉上隐隐泛着紫紅色,和這年代的許多武将一樣,留着一臉大胡子。
但更驚人的是他的身高,差不多有兩米一的身高,按照此時的說法,便是“身高九尺”。
其實兩米一的個頭,比起“身高一丈”的呂布還是要差一些的,但華雄的身材卻更加的魁梧健壯,整個人看上去像是一頭熊一樣。
在華雄面前,賈诩的個頭看上去就像是個小孩子。
但兩人的氣勢卻是不相上下,華雄釋放出全身的殺氣,試圖吓唬住賈诩,占據主動權。
然而,賈诩身上雖然沒有什麽驚人的氣勢,面色卻是顯得從容不迫,遊刃有餘。
顯然,華雄那一身殺氣,對賈诩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哼!”
嘗試了半天還是徒勞無功,華雄也不再浪費力氣。
無視了賈诩,越過客位,直接大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上。
似乎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宣告自己才是這函谷關的主人。
賈诩不以爲意,在客位上坐下,舉起酒杯,朗聲道:“在下敬将軍一杯,以表歉意。此前多有得罪,還請将軍恕罪。”
雖然說得含糊其辭,但兩人都明白,賈诩這是在爲“在華雄身旁安插間諜”一事道歉。
“就一杯酒?”
華雄并不買賬,瞪眼道:“太沒誠意了吧?”
“将軍既然要說誠意……”
見華雄不接自己敬的酒,賈诩也不以爲意,放下酒杯,一手扶着案幾,看向華雄道:“我家主公願上表,請封将軍爲骁騎遊擊将軍,如此誠意可夠?”
現在華雄的官職是“骁騎校尉”,大抵級别上和西園八校尉差不多,屬于四品末流的武官。
骁騎遊擊将軍,同樣是四品,但權利、地位都要比校尉高得多。
東漢末年,将軍、中郎将、校尉,一層比一層低。
雖然品級上看似沒有變化,但從校尉跨越到将軍,實際地位和權利都要高出兩個階層。
華雄本來就熱衷于權勢,聽到賈诩的話,眼睛一亮,連聲道:“此言當真?!”
賈诩面帶微笑,一字一頓地道:“君!無!戲!言!”
同時,賈诩心裏暗道,給你封将軍不是不行,但,這将軍的含金量嘛……
打發你千八百士兵,去守衛長安大門,也是一個将軍不是?
“君無戲言?!”
華雄頓時警覺起來。
這四個字,可是不能亂用的。
這年代講究天地君臣,何爲君?
華雄雖然是個粗人,但這近乎“明示”的話,還是很容易懂的。
“隻要将軍肯效忠于主公,區區一個遊擊将軍之位,自然絕無問題。”
賈诩仿佛沒注意到華雄的表情,自顧自地說道:“主公求賢若渴,隻要有能力,不問來曆出身,皆許以高官、厚祿!爲的,便是吸引天下英才!華雄将軍多年來南征北戰,威名赫赫,正是主公所需要的人才!”
這番話,雖然話裏話外都是赤裸裸的招攬之意,卻正好搔到了華雄的癢處。
華雄是個自視甚高的人,說白了就是自傲,最喜歡炫耀自己在戰場上的威名、功勞。
自然而然,就更喜歡聽别人在這方面吹捧自己。
見賈诩把自己捧得這麽高,華雄咧嘴大笑起來:“哈哈哈,不過打過幾次勝仗,殺過幾個敵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嘴上說着不值一提,但華雄又忍不住炫耀道:“不是我吹,就這函谷關外,十八路諸侯聯軍,攻打了幾個月,硬是損兵折将,沒能給我這造成半點威脅!前段時間,韓馥那老不死手下有個什麽上将潘鳳,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被老子一刀就給斬了腦袋,那血噴得老高了。哈哈,不說這個,不說這個,喝酒,喝酒!”
“華雄将軍有萬軍不當之勇,在下也素有耳聞。”
賈诩附和着華雄的話,吹捧了幾句,話題一轉,又道:“你我曾經都在董公麾下效命,也算有過同僚之誼,在下多嘴說兩句,若是有不妥當之處,将軍就當沒聽到便是。”
華雄被賈诩幾句話吹捧得正樂,聽到賈诩此言,立即笑道:“你說,你說,我聽着!”
“将軍如今看似風光,實則,已經危機暗伏,朝不保夕了啊!”
賈诩語出驚人道:“若是将軍再不早做決斷,在下敢方言,将軍必活不過三個月!”
華雄一瞪眼,怒道:“何出此言?!”
雖然語氣兇狠,但卻顯得有些心虛,底氣不足。
自家人知自家事,華雄坐鎮函谷關,哪裏不清楚眼下的危險?
看似風光,實際上,根本看不到明天的希望,不知道下一步該往哪走。
“華将軍鎮守函谷關,坐擁二十萬大軍……”
賈诩正要詳細解釋,華雄又一瞪眼,插話道:“三十萬!”
函谷關内,精銳大軍加上二線部隊總計不過二十萬人,就這麽嘴皮子一翻,直接變成了三十萬。
當然,虛報人數,本來就是這個時代司空見慣的事情。
不管有沒有那麽多人,報一個大點的數字,至少聽起來也有氣勢不是?
有二十萬人報成三十萬,已經算是有良心的了。
有些諸侯,甚至手底下隻有五六萬兵馬,都敢号稱五十萬大軍。
就連秦霄也不能免俗,調動了十幾萬人對函谷關施壓,同樣是号稱三十萬,氣勢首先不能輸。
賈诩對此不以爲意,連聲道:“是,是在下記錯了,是三十萬!”
反正人數究竟有多少,賈诩又不是不清楚。
華雄既然要面子,要虛報人數,那就順着他的意思來就是,又不會少塊肉。
“華雄将軍坐擁三十萬大軍,鎮守函谷關,令關外諸侯損兵折将,亦無法威脅函谷關絲毫,這确實說明将軍統兵有方!”
賈诩先是吹捧了華雄一番,隻字不提函谷關地形險峻,諸侯聯軍又各懷心思,根本沒怎麽打仗的事,隻說華雄将諸侯聯軍牢牢阻攔在關外這一點,說的華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然而,吹捧了幾句,賈诩面色一變,肅然道:“然而,有些事将軍比在下更清楚!單單隻是那呂布,就足夠讓将軍頭疼的了吧?!更何況,主公撥亂反正,斬殺董賊之後,失去了關中糧草辎重的支援,這函谷關内的庫存,還能堅守多久?!将軍是否想過,有朝一日,糧草耗盡之後,該拿什麽養活這三十萬大軍?!”
賈诩的語氣愈發地嚴厲,說到最後,幾乎是在厲聲高喝。
就連賈诩,都對函谷關内的情況一清二楚,華雄這個當事人,就更加了解自己的困境了。
聽了賈诩的話,華雄下意識地想要反駁,表現出一個有所依仗的态度來,但嘴唇動了動,卻發現自己的臉皮還是不夠厚,沒辦法睜着眼睛說瞎話。
忽然,華雄頹然地歎了口氣,問道:“文和,你大老遠跑這來,不是爲了笑話我的吧?!”
“将軍還請不要誤會,在下絕無嘲笑之意!”
賈诩正色道:“在下方才便說了,在下此來,是受主公所托,邀将軍投效于主公麾下,共謀大業!”
又來了!
又來了!
華雄心裏狂叫不止。
從君無戲言,到共謀大業,這話裏話外,都透着謀反自立之心。
若說那秦侯沒有當皇帝的野心,華雄都敢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但,正是因爲賈诩如此坦誠,華雄反而更相信對方招攬自己的誠意。
如果沒有誠意,這種話是能随便亂說的嗎?
就不怕傳出去,導緻天下震動,将其視作第二個董卓?
華雄雖然對董卓還算忠心,但卻也知道董卓的名聲不好,引得天下人人喊打,這才落得兵敗身死的下場。
猶豫了一會,華雄試探着問道:“隻要我答應投效,就封我做遊擊将軍?!”
對于秦霄開出的條件,華雄其實還是有些心動的。
遊擊将軍這個官,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但重要的是有軍權。
有兵在手,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即便是在這一家呆得不如意了,隻要有軍權在手,大不了轉投下一家。
華雄對董卓是有忠誠的,但對秦霄,可不會一上來就死心塌地。
若是秦霄上來就要剝奪華雄的軍權,那華雄也不是傻子,肯定不會願意。
“四品遊擊将軍!”
賈诩強調了一遍,話題一轉,又道:“當然,有幾個小小的條件。”
“條件?!還幾個?!”
華雄一瞪眼,這咋跟剛才想的不一樣?!
你是看我有意投靠,坐地起價是吧?!
華雄伸出蒲扇大的手掌,在桌上用力拍打着,發出砰砰的響聲,似乎下一刻,這巴掌就要拍到賈诩臉上。
賈诩完全沒有被華雄示威的動作吓到,不慌不忙道:“将軍先别急着生氣,且聽我把話說完!”
華雄轉念一想也是,至少聽人家把話說完,再發作也不遲。
于是他點頭道:“你說!什麽條件?一次說完,别跟個娘們似的不痛快!”
“将軍應該知道,主公看重将軍,除了将軍戰場征戰的本事之外,這函谷關,還有函谷關中的二……三十萬大軍,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賈诩差點習慣性地将“二十萬大軍”幾個字說出口,話到嘴邊才想起華雄好面子的舉動,又臨時改了口。
好在語速夠快,華雄倒也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華雄撓着下巴上的胡子,作思考狀,抓耳撓腮地想了半天,微微皺眉,露出惆怅的神色。
現在自己和呂布争權奪利,函谷關的控制權先不說,就連這軍隊,也不是完全在華雄的掌握之中。
隻能說,華雄掌握了函谷關中大多數的軍隊,大約三分之二左右。
還有三分之一的兵權,卻是被呂布所掌握。
要從呂布手中奪權,這可不好辦啊!
華雄心裏感到一陣憋屈,卻又不好将這話說出來。
“将軍可是有難處?”
賈诩一看華雄這表情,就猜到了他的心思,直接開口道:“可是因爲那呂布?”
“這……”
華雄一聽這話,再聯想到自己身邊有間諜的事,哪還猜不到賈诩已經知道了自己和呂布之間的龌龊?頓時憋得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遮遮掩掩了半天,結果人家什麽都知道。
丢人呐!
“将軍不必多慮。”
賈诩明智地沒有多說華雄和呂布之間的龌龊,直接跳過這個話題,說到解決辦法:“将軍爲何不直接除去呂布?如此,大事可定!”
除掉呂布,可以說是最簡單的辦法。
既可收攏函谷關内的軍權,又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
然而……
作爲天下第一猛将,呂布又哪裏是那麽容易除掉的?
華雄頓時質疑道:“你這是打算害我嗎?呂布那厮,确實是有勇無謀,但他的實力,别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
殺呂布,那是那麽好殺的?
華雄自诩也算是一員猛将,但卻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要是和呂布對戰,十有八九是打不過的。
别說打不打得過的問題,甚至連保命都未必能做到。
光是那一杆重達一百多斤的方天畫戟,華雄看着都有點心裏發怵。
武器的重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就能很直觀地說明一個武将的實力。
哪怕沒切磋過,華雄也清楚,自己絕非呂布的對手。
你這賈诩,也是在董卓麾下效力過的,别人不知道呂布的武力,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出這馊主意,莫非是想害死我不成?!
華雄開始懷疑起賈诩的用心來。
“将軍誤會了!”
賈诩連忙道:“在下并非是讓将軍光明正大的動手。正面打,風險太大,将軍即便能勝,也難免受傷。但,如果我們給呂布設下一個陷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