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腦海中的屬性面闆,潘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神思之際,孔融在太史慈和武安國的掩護下,騎着高頭大馬,緩緩上前,用那與生俱來、高高在上的姿态,冷笑質問道:“潘鳳,你可知我大漢,以何立國?”
“本将自然知道,尊儒術而立,循禮樂而存。”潘鳳沒有一絲遲疑,脫口而出。
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儒道便成了國道,上至士大夫諸侯,下至寒窗衆生,無不推崇敬仰。
這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情,更遑論擁有現代靈魂的潘鳳了。
“好,好得很......”
耳聽潘鳳回答,孔融微微點頭,語氣中的威勢更甚幾分,繼續質問道:“既然閣下知道儒教大義,那爲何還勾結黃巾,迫害百姓,荼毒社稷!如此作爲,莫不是在亵渎大漢傳承,蔑視當今天子!”
若是尋常人說這番話,那可能就是個笑話。
但這話倘若是從儒學大家孔融的口中說出,那便是公然揭露潘鳳藐視朝綱,将普天之下,古往今來,無數讀書人苦苦追求的大義,視若無物。
千百年來,最容易被帶節奏的,就是文青,更不必說有聖道屬性加持的孔融。
果然,在話音剛落的須臾,那城上的才俊仕子,便開始相互私論起來。
一個淮北仕子憤懑道:“這區區一介武夫,真是猖狂到頭了,竟敢如此小觑我輩文士,還敢蔑視禮教儒道,這不是赤裸裸的對當今天子不敬麽!”
另一個幽涼才俊,咬牙切齒道:“莫說是他潘鳳,就算是當今天子敢如此藐視禮法,也必然會被天下文人千夫所指!勾結黃巾、亵渎朝綱,我輩讀書之人,羞與此等莽夫爲伍!”
還有一個荊楚詩客,也挽起袖子,朗聲笑道:“早就說過,《春江花月夜》是本人早年寫的詩作,隻是被那潘鳳剽竊去了而已,不然這詩中哪來的青雲浦,哪來的明月樓。”
......
被孔融這麽一帶節奏,城樓上立時是暗罵聲漸起。
耳聽那些微詞,潘鳳身後那三千原本隸屬黃巾的将士,此時此刻,無不雙目噴火,刀槍震顫。
簡直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飛上城去,将這幫叽叽喳喳的文人,全部殺個幹淨。
但當他們看向主帥潘鳳時,卻發現潘鳳是一臉平靜,平靜得出奇,就像是根本沒聽到這些流言蜚語似的。
“主公......”郭嘉那漫不經意的俊臉上,也掠起了幾絲狐疑驚奇的神色。
他原本以爲潘鳳之所以堅持要與孔融談判,是想誘騙孔融出城,然後施展自身的絕世武道,于萬軍之中取敵首級
但現在看來,似乎并不是這樣。
耳聽這汪洋泛濫的謾罵,衆将士盡皆惱火不已,唯獨潘鳳一人,無動于衷,他究竟在想什麽。
即便智謀高如郭嘉,一時也看不明白,更别說藏在人堆裏的糜貞了。
她那一雙杏眼裏,流轉着的,滿是困惑之色,總不能潘鳳執着要見孔融,爲的就是讨一頓罵吧?
孔融的目的就是想激怒潘鳳,讓他殘暴的本性暴露,将他無能狂怒的樣子在天下仕子面前揭露無遺。
但他卻意外地發現,潘鳳不吱聲了,态度之平靜,竟似沒有丁點怒氣。
這讓孔融一下子心裏有了落差,頗有些不爽。
沉吟片刻,孔融繼續大義凜然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爲刍狗,本相統領北海軍,本就快要平定青州黃巾之亂!卻不想你潘鳳觊觎青州,與那黃巾勾搭成奸,再将我青州百姓拖入水深火熱戰亂的之中,如此生靈塗炭,蒼生何辜!?”
說着,孔融伸出手指,指向潘鳳,痛心疾首地說道:“我青州黎民何辜,要因你一己之私欲而變得家破人亡。正所謂——‘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順之。’”
“本相爲平青州之禍,嘔心瀝血,夜不能寐,雖道不高卻能得天下人相助也!而你潘鳳,非但不思爲國除賊,相反還勾結黃巾,擁兵自重,你如此卑劣行徑,失道寡助,與那披着人皮的禽獸,何異之有?”
字字珠玑,句句誅心。
孔融的話便如一把無形的鋒刃,無情地刺進了潘鳳身後每個将士的心窩。
說罷,孔融儒袍一揮,昂首挺胸,滿臉憤慨地凝視着眼前的敵軍戰陣。
而在那憤慨的神情中,還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之色。
方才那一番話,他已然立于道德的制高點,而将潘鳳一腳踩進了深淵的最暗處。
“是啊,此子妄造殺孽,塗炭生靈。還想染指孔北海的青州,簡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
“原本以爲孔北海隻是做做筆下文章,如今與那潘鳳一比,方見孔北海的大公無私呐!”
“跟這種莽夫,還有什麽可說的,他遲早會受到天下人的唾棄!”
“前有董賊,後有潘賊,真乃大漢之不幸呐,孔北海果真不枉爲聖人之後,我輩楷模!”
在一片嘈雜的喧嚣聲裏。
蓦然間,起風了。
那東風攜裹着城上衆多文人那嗤之以鼻的暗罵聲,傳徹到了曠野之上。
流轉在了每個潘軍将士的耳畔,聽得他們無不拳頭緊握,目色厲然。
一個個士卒,無不拳頭緊握,指節咔咔作響,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邊際,但當他們不約而同看向潘鳳時,卻驚奇的發現。
潘鳳依舊默然不語,甚至還低下了眉頭。
潘鳳啊潘鳳,現在你終于知道,你在本相面前,是多麽渺小了吧。
看到潘鳳低頭沉默,似乎在忏悔一般的神态,孔融臉上的得意之色,終于開始洶湧泛濫。
隻見他捋着須髯,高聲喝道:“潘賊,你民心喪盡,悖逆禮法,當遭天下萬夫所指!”
“如今朗朗乾坤,熾陽高照,你還有何顔面立于天地之間,還有何顔面與本相談判罷停戈矛,休戰之事?還不趕快領着你身後的賊軍,下馬受降,殺你污我刀耳!”
孔融這一番洋洋灑灑的話語,瞬間将潘鳳推到了天下大義的對立面所在。
“無恥賊軍,滾出青州!”
“無恥賊軍,滾出青州!”
“無恥賊軍,滾出青州!”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城上其餘文士才俊,紛紛跟着叫嚣起來。
一時間,謾罵聲,狂風驟雨般的朝潘鳳大軍撲卷而來。
“一個莽夫,一幫綠林,也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也不看看本相的地位,是多麽尊貴......”
欣賞着那漫天的謾罵聲,孔融心中一邊默想着,一邊那深陷眼眸中,也掠起了深深的志在必得。
環顧四周,感受着這一聲聲的謾罵和一張張嘴臉時,武安國和太史慈的臉色上,都掠過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複雜。
因爲他們覺得,潘鳳還什麽都沒說,孔融就直接站在制高點,拿出身來壓人,這似乎有些不妥,有些仗勢淩人。
但礙于局面,他們也就沒說什麽,隻能繼續沉吟。
正當孔融以爲勝券在握,準備命後方兵馬殺出時,潘鳳卻在數萬人的注視下,忽然擡起了頭,旋即以一種冷絕若冰的語氣笑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清高,你了不起,我潘鳳佩服你......”
“隻是天若留你孔北海,這儒道萬古将是如長夜漫漫,再無明日......”
此話一出,城下仕子先是微微一怔。
随後便是發出了哄堂般的笑聲,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荒謬的笑話那般。
一個隻懂上陣動粗的莽夫,竟敢嘲諷孔聖之後。
居然當衆質疑入今天下第一儒學大師,還嘲諷孔融給儒道抹黑。
正所謂無知者無畏。
這簡直就是無知到了極緻!
“此子莫不是魔怔了?居然膽敢質疑當今公認的儒尊孔公。”
“我看他是被孔老逼得狗急跳牆,開始胡言亂語了。”
“此等狂妄之徒,上不知天道,下不承民運,連對儒道最基本的認知都沒有,也有臉立于天地之間,還不快快自刎?”
一時間,城樓上的輿論愈發激烈,不少仕子甚至開始直接斥責潘鳳的狂妄。
“罵吧......罵吧......”
潘鳳卻是劍眉如刃,眼神冷峻如冰,橫掃那城上千夫所指,卻是不起一絲波瀾。
“他到底在想什麽......”糜貞看向潘鳳的眼神中,迷茫之色愈發濃烈。
而聽到潘鳳這番嘲諷的時候,孔融眼眸一眯,冷笑一聲,眼眸中寒芒閃爍,極盡不屑地質問道:“本相身爲孔聖之後,習讀儒道四十餘載,門下桃李近千。念你年輕,不與你計較,你卻還敢出言不遜,嘲諷本相?”
緊接着,孔融振臂一揮,話鋒厲狠道:“殊不知,天下就因爲爾等不學無術,卻還嚣張跋扈的野心之徒,才攪得戰火四起,烽煙不息!本相爲天下蒼生嘔心瀝血,你有何臉面敢質疑老夫?”
東風愈加凜冽,拂動起潘鳳的赤色戰袍。
潘鳳依舊臉色如冰,隻淡淡道:“好一個嘔心瀝血,我問你,你真的懂什麽叫儒家大義麽?”
見潘鳳不卑不亢的同時,還沉穩淡定的繼續追問嘲諷。
孔融開始有些沉不住氣了,高聲道:“本相說了,你沒有資格來質疑老夫,你莫不是心中理虧,才在此胡攪蠻纏?若是不安,快快下馬來降!”
“下馬受降!”
“下馬受降!”
“下馬受降!”
在孔融那一聲呵斥的引領下,城上仕子紛紛振臂一揮,又開始叫嚷起來。
一時間,這浩蕩的曠野上,充斥着的,滿是對潘鳳的痛斥怒罵。
有人罵他有眼無珠,有人罵他不識泰山,有人罵他亂臣賊子......
三千黃巾步騎,無不滿臉憋屈地望向潘鳳,包括糜貞和郭嘉在内。
潘鳳一身武藝,橫絕天下,當世敵手寥寥無幾,何曾被這幫舞文弄墨的書生,這般羞辱過。
他身後那一個個久經沙場,刀鋒舔血的男兒,也何曾受過這等指責侮辱。
他們不明白,不明白潘鳳爲何要忍受如此恥辱。
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讓孔融,讓這幫臭儒生這般辱罵。
“君子不平則鳴,罵得好,罵得真好啊!”
就在那幾萬人的中央,潘鳳戰袍飛揚,在蕭瑟的狂風裏,豪然回應了他們的怒斥。
罵聲漸停,衆人都以一種奇異的目光看向潘鳳。
公然承認他們的辱罵,那他這是準備認錯服軟了麽?
但在下一刻。
潘鳳慢慢揚起青龍偃月刀,凜冽的刀鋒,橫掃滿座俊傑才子。
最後他那犀利刀鋒,落在身前這位所謂的儒學至尊,孔融的身上。
潘鳳冷笑道:“論出身,我的确沒有資格質疑你孔北海......”
“但你這不忠不義不仁不孝的臭老儒,還有你們這群自命清高卻假仁假義的僞君子,以爲搬個孔字放名前,滿口夜香都能變成儒道大義了麽?可笑!”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此話一出,激起一片嘩然!
“狂妄,你傲視老夫也就算了,但你豈敢蔑視這滿城的天下名士,和流傳數百年的儒道學說,你配嗎!”孔融勃然大怒,厲然一聲大喝。
“太猖狂了,居然敢看不起大漢立國的儒學!”
“一個有娘生,沒娘養的野種,有什麽臉指責孔老,有什麽臉抨擊我輩文士?”
“此人枉活一世,不可開化!”
一聲,兩聲,三聲......
風聲漸起,雷聲湧動,城上的喊罵聲也随即愈演愈烈。
“主公,你難道是吃飽了撐的......”
郭嘉握着酒葫蘆,眼中的迷茫上升到了極緻,他看不懂爲何潘鳳要公然挑釁孔融,公然挑釁這幫自命清高的文士。
要知道,否定孔融就相當于否定儒道,而否定儒道就是質疑大漢傳承。
質疑大漢傳承,就是質疑天子,質疑天命!
“哈哈哈哈——”
面對千夫所指,孔融本以爲潘鳳會羞愧難當,語無倫次。
但他又錯了。
在這種情形下,換來的,卻是潘鳳一聲仰天狂笑。
笑聲回蕩在蒼茫的天地間,是那般狂然不羁,那般肆意豪邁。
孔融身形一震,咬牙喝問道:“你笑什麽!”
“你問我笑什麽?”
潘鳳的笑聲慢慢停下,隻見他那雙寒眸裏的冷光,竟變得如秋霜刀刃一般犀利。
“那我就告訴你,我笑你号爲聖人之後,卻做着奸人之事,犯下四大滔天大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