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後世人的眼光來看,大明律其實是一部很操蛋、很嚴酷的律法,各種族誅、連坐、淩遲、絞、斬、腰斬、五馬分屍之類的酷刑都能在裏面找到。
比如罪犯采生折割者本人淩遲,真系親屬或斬或絞,旁系親屬或者流放或者發配勞工,基本上就是一個人犯事兒,直接就能牽連九族三代都跟着倒黴。
其他比如販賣福壽膏或者類似滿門忠烈柳家那樣兒的,基本上也差不到哪兒去。
其他的律條倒是很少有這種動辄滅門族誅的刑罰,甚至連造反都僅僅隻是牽連三族,遠不到九族那麽誇張。
至于像打架鬥毆之類的就更輕了,能弄明白是非曲直的就把過錯方抽一頓鞭子,弄不明白的就幹脆各打五十大闆,倘若事涉國際友人,大多都是把國際友人揍上一頓。
但是,一旦從皇帝到朝廷都決定要從嚴從重處罰,各種小小的罪名也有可能變成催命符,原本隻夠關押幾天的直接三年起步,原本隻夠關幾年的可能就得砍頭,原本隻夠砍頭的可能就得腰斬或者淩遲。
更要命是錦衣衛和東廠也參與了進來——地方上亂象叢生,而錦衣衛和東廠彙報上來的情報當中卻鮮有提及,身爲錦衣衛指揮使的柯志明和身爲東廠督主的張德全自然少不了被罵,而柯志明和張德全被罵之後,也就自然而然的把怒火發洩到錦衣衛和東廠的身上。
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上面有柯志明和張德全這樣兒的特務頭子一級級的壓下來,下面那些挨了訓的錦衣衛校尉和東廠番子們自然也是有如瘋狗一般四處打探消息。
啥玩意?你跟哪個官老爺是親戚?這踏馬不巧了嗎,你那親戚很快就能陪你一塊兒倒黴了!
所以,随着各地官府的衙役配合着錦衣衛和東廠四處抓人,整個大明的整體環境頓時爲之一變,那些狗膽包天的貨色直接爲之一空。
隻是清空了這些狗膽包天的貨色,并不代表大明就能海清河晏。
或者說,清理幾個地方上狗膽包天的貨色并不算什麽,真正讓人頭疼的還是大明的那些官老爺們。
因爲無論大明律規定的有多嚴格,最終還是要靠地方上的那些官老爺們來執行——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貪腐,無論朱皇帝對待貪腐如何狠辣也沒有用,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萬幸的是,大明從來就不缺想要當官的人,官老爺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變成了朱皇帝和國庫的韭菜,需要的時候就可能拿出來割一波。
而除此之外,最讓朱皇帝頭疼的則是接下來的小破鍋會議。
小破鍋有五大善人,大明目前是獨一檔的,法蘭西跟傻賊鷹算是第二檔的,沙鵝跟英格蘭則是第三檔的,其中大明在謀劃着從整個小破球身上吸血,法蘭西謀劃着跟在大明後面撿便宜,傻賊鷹在想要獲取更多好處的同時還想着怎麽打壓英格蘭跟沙鵝,而英格蘭跟沙鵝則是時時刻刻想着怎麽替代法蘭西跟傻賊鷹。
當然,大明之外的那四個大善人怎麽互相算計,其實對于大明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沙鵝那邊兒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保羅一世那貨莫名其妙的就病重,整個沙鵝完全掌握在亞曆山大手上,如今又跟奧斯曼打的如火如荼,這事兒多少都透着一絲詭異。
或者說,朱皇帝所鬧心的,也正是接下來的小破鍋會議該怎麽處理奧斯曼跟沙鵝之間的沖突。
偏向沙鵝?不行,因爲大明需要奧斯曼的石油,而且大明在奧斯曼有租界,偏向沙鵝就會影響到大明的利益。
偏向奧斯曼?也不行,因爲沙鵝好歹也是小破鍋五大善人之一,該給的面子多少還是要給點兒的,尤其是經過喬治三世忽然抽瘋怼法蘭西的破事兒之後,除大明之外的小破鍋其他四個大善人的形象其實已經大大受損,要是大明再按着沙鵝抽一頓嘴巴子,估計就會給其他一衆國家一種錯覺,會讓他們覺得小破鍋其實也就那樣兒,隻要不招惹大明就行,以後很可能沒人再把小破鍋當回事兒。
朱皇帝可以不在乎其他四個大善人的江湖地位,但是他得在乎小破鍋四大善人的江湖地位和利益,畢竟大明還得通過小破鍋來吸血。
至于剩下的那些小國,頂多也就是麻将桌上面的麻将。
隻是還沒等朱皇帝想好該怎麽處理沙鵝跟奧斯曼之間的破事兒,柯志明卻帶着最新的情報從京城趕到了甯陽,向朱皇帝詳細彙報了沙鵝的破事兒:“保羅一世故意露出破綻,讓亞曆山大叛亂成功,如今亞曆山大又在謀劃着弑父。”
在得到這個消息後,朱皇帝都震驚了。
保羅一世那個癟犢子玩意故意露出破綻給亞曆山大,而亞曆山大那個沙雕在叛亂成功之後也毫不猶豫的想要弑父,這父子倆都挺有本事的哈?
而更讓朱皇帝震驚的則是亞曆山大的膽子。
柯志明面無表情的繼續彙報:“亞曆山大曾經口出狂言,說咱們大明就是紙老虎,說大明軍民百官與陛下離心離德,他還要卡在明國跟歐羅巴的中間收稅。”
朱皇帝可以用布木布泰的貞潔發誓,他已經很久沒聽到有人敢吹這麽清新脫俗的牛逼了!
微微曲指敲了敲桌子後,朱皇帝忽然笑着問道:“除了這些呢?亞曆山大那個沙雕玩意還幹了些什麽?奧斯曼那邊兒的反應如何?”
柯志明躬身答道:“除此之外,亞曆山大一直在試圖親臨前線指揮,隻是沙鵝的那些貴族和朝堂大臣們一直在阻攔亞曆山大,理由是沙鵝如今朝局不穩,亞曆山大不宜離開沙鵝都城。”
“至于奧斯曼那邊兒,則是在整軍備戰,試圖跟沙鵝的軍隊硬剛正面——臣來之前曾經去五軍都督府請教了劉大都督,大都督說此戰不利沙鵝,奧斯曼的赢面比較大一些。另外,奧斯曼的話事人馬哈茂德二世已經派遣了使者前往大明,打算在在小破鍋會議上請求陛下主持公道。”
朱勁松呵的笑了一聲:“馬哈茂德倒也不算太笨。”
劉鶴鳴推算的沒錯,現在的局面确實不利于沙鵝。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奧斯曼的實力自然是遠不如沙鵝,尤其是經曆了穆斯塔法四世叛亂和馬哈茂德二世的平叛戰争,奧斯曼的實力更是一落千丈。
沙鵝方面雖然被哈布斯堡家族聯盟捅了一刀,甚至連莫思磕都差點兒被燒,但是沙鵝的總兵力和軍械裝備卻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該有的實力還是有的。
問題就出在保羅一世的身上。
保羅一世雖然有些小聰明,甚至打算借着亞曆山大叛亂的幌子來試探大明的底線,可是這貨直接忽略了他詐敗被囚給沙鵝帶來的影響——忠于亞曆山大的那些貴族和軍官自然想要掌權,而忠于保羅一世的那些貴族和軍官則是不甘心就此讓出權利,兩者之間必然會有一番争鬥。
這種争鬥的後果,其實可以參考穆斯塔法四世叛亂和馬哈茂德二世平叛帶給奧斯曼的影響。
或者說的再直白一些:亞曆山大指揮軍隊去幹奧斯曼的思路本身沒有錯,但是現在的沙鵝軍隊當中派系林立,兩個山頭的軍官和貴族都各有各的想法,别說什麽精誠合作了,不互相扯後腿就算好的!
具體可以參考當年光頭校長手下的那支隊伍——都說是一群廢物毀掉了一群天才制定的戰術,實際上卻是各個隊伍人心不齊,彼此之間抱着送死伱去,好處歸我的想法。
在這種情況下,再怎麽天才的戰術也沒辦法拯救他們!
而奧斯曼方面就沒有沙鵝的顧慮。
在經曆了穆斯塔法四世的叛亂之後,雖然大量忠于塞利姆三世的革新派貴族被清洗,但是也成功的讓那些守舊派貴族都跳了出來;在經曆了馬哈茂德二世的平叛戰争之後,奧斯曼那些傳統派貴族就被清掃一空。
換句話說就是馬哈茂德二世手下的隊伍比較純,能夠做到有勁兒住一處使。
一支是互相勾心鬥角的隊伍,一支是勁兒往一處使的隊伍,兩者之間怎麽看怎麽都是奧斯曼能占據更大的優勢。
更關鍵的是,人家馬哈茂德這一次居然沒有發揮奧斯曼傳統犯二的技能,反而想到了請大明主持公道的主意,堪稱是奧斯曼和沙鵝問題的最優解——既然是請大明主持公道,那麽奧斯曼的姿态就一定會放的很低,甚至有可能把自個兒放到大明仆從國的位置上面。
如此一來,如果大明不幫着奧斯曼解決沙鵝的威脅,那讓小破鍋的其他國家怎麽看?以後誰還願意認大明當爸爸?
想到這裏,朱勁松幹脆笑着搖了搖頭,随口對張德全吩咐道:“回京城,朕倒是想要看看,奧斯曼的使節跟沙鵝的使節會怎麽交鋒。”
……
這一屆的小破鍋會議那是相當精彩。
先是小破鍋理安會的輪值話事人,哈布斯堡家族的代表拿出了一個沙漏,表示這是由大明少府出品的精品沙漏,能夠保證時間恰好是五分鍾,并且要求所有人發言的時候都要将發言時間控制在五分鍾之内。
接着沙鵝的使節科舍沃伊就相當不給面子的指出:“你可以随心所欲的轉動你那棒極了的沙漏,但我會根據我的需要來安排發言時間。”
科舍沃伊的話直接把小破鍋其他國家的使節給逗笑了,空氣裏充滿了歡快的氣氛,惟有哈布斯堡家族的代表馬克西米利安的臉色脹紅。
隻是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大明駐小破鍋的使節沈灏卻是呵的笑了一聲,說道:“我認爲,适當的縮短發言時間可以節約寶貴的時間,請沙鵝代表注意你的言論。”
這回輪到科舍沃伊脹紅了臉。
随後,沈灏又接着說道:“下面要說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針對沙鵝跟奧斯曼之間的争端。”
科舍沃伊冷哼一聲道:“我認爲這沒有什麽好讨論的——沙鵝跟奧斯曼之間的争鬥已經存續了幾百年的時間,并不是坐下來談談就能解決的。”
馬哈茂德二世派來的奧斯曼代表費薩爾·阿蔔杜勒卻冷哼一聲道:“已經存續了幾百年的時間?請問科舍沃伊先生,你們沙鵝的曆史有幾百年嗎?”
“另外,我不得不提醒您,在你們主動挑起戰争之前,奧斯曼和你們沙鵝之間已經保持了近十年的和平!”
“現在是你們再一次挑起了戰争,你們必須要承擔爲此所産生的一切後果!”
而科舍沃夫卻嬉皮笑臉的聳了聳肩膀,說道:“那又怎麽樣?另外,我要提醒你的是,這一次的戰争完全是由你們奧斯曼引起的——我懷疑你們在戰争中使用了小破鍋禁止使用的武器,而你們卻拒絕了搜查的要求!”
聽到科舍沃夫說出來的這個理由,沈灏不禁笑了笑。
科舍沃夫又接着說道:“還有,你們跟英格蘭東印度公司的軍械貿易也違反了小破鍋的軍械貿易約定,而你們依舊拒絕搜查。”
沈灏臉上的笑意更重了——就在昨天,大明的皇帝陛下還吐槽過亞曆山大太蠢,而被皇帝陛下吐槽的,恰好就是科舍沃夫現在搬出來的幾個理由!
微微搖了搖頭後,沈灏幹脆制止了想要争辯的費薩爾·阿蔔杜勒,望着科舍沃夫說道:“這種狗屁倒竈的理由就不要拿出來說了,如果你再使用這種理由,那麽我也可以告訴你,奧斯曼已經接受了大明的調查,并不需要你們再單獨提出來。”
科舍沃夫頓時愣住了。
雖說現在這場會議是一場小會,隻有小破鍋的五大善人和理安會幾個輪值成員國的使節參加,可是沈灏這麽赤裸裸的說出來,也未免太不給沙鵝面子了吧?
還有,沈灏剛剛就一直在針對自個兒——這種針對的背後又代表了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