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喬治三世的勸慰起了作用,又或許是真的想明白了,威廉一世若有所思的扔掉了手裏的糖葫蘆,說道:“我知道了。”
隻是喬治三世卻又一臉黑線的撿起了威廉一世扔掉的糖葫蘆:“聽着,威廉,在明國,随手丢棄垃圾是會被罰款的,他們可不會在乎你是不是國王,事實上,就算是明國皇帝本人在街上扔垃圾,也一樣會被罰款。”
兩次告誡了威廉一世一番之後,喬治三世又接着說道:“我聽說,路易十六那個笨蛋之所以會晚來幾天,是因爲拿破侖已經拿下了整個盧森堡。”
“你知道的,在失去了盧森堡以後,整個哈布斯堡家族的力量就會被削弱很大一部分,而這,也正是你們荷蘭重新建國的好時機——隻要大明皇帝肯幫助你,路易十六以及波旁家族是不會反對的。”
“另外,再告訴你個十分好笑的事情。”
威廉一世也不禁有些好奇,問道:“什麽事情?”
喬治三世嘿嘿笑了一聲,說道:“路易十六那個蠢貨,第一次來到明國的時候,他還自己帶了廚師,說是怕吃不慣明國的食物。”
威廉一世沒想明白這有什麽好笑的。
喬治三世卻又接着說道:“當然,如果僅僅隻是這樣兒,倒也沒那麽好笑,關鍵是我們五大善人在第一次會議之後,路易十六那個笨蛋說要請大家夥兒吃法餐,說明國的美食不講究擺盤。”
喬治三世臉上的神色逐漸變得古怪起來:“後來,明國皇帝又請我們吃了一頓飯,其中大部分都是擺盤——或者說,那不應該稱之爲擺盤,而是應該稱之爲藝術品。”
“後來,路易十六再也不提什麽法餐,等他返回法蘭西的時候,還死皮賴臉的向明國皇帝借了兩個廚師,說是不借給他廚師,他怕會餓死。”
威廉一世還是沒想明白哪裏好笑。
喬治三世看着威廉一世滿臉懵逼的模樣,最終也隻能無奈的歎了一聲,說道:“好吧,威廉,我隻是希望你能開心那麽一點兒。”
威廉一世點了點頭,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說道:“謝謝。”
喬治三世拍了拍威廉一世的肩膀,說道:“走吧,咱們繼續往前走,前面還有更多好看的景色——我想,看到的越多,你對于明國的認識也就會更多,更清楚。”
“比如,你看那裏,那個婦人,她把她的孩子交給了明國的士兵照顧,這種事情,你在歐羅巴的時候有看到過嗎?”
威廉一世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喬治三世呵的笑了一聲,說道:“何止沒有看到這種畫面?實際上,我們能看到的,就隻有平民對軍隊畏懼的目光。”
“當歐羅巴的軍隊出現在平民居住的村莊裏,那些平民的第一反應永遠都是逃走,逃的遠遠的,無論男女。”
“可是在明國,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
威廉一世好奇的問道:“明國的軍隊和他們的平民,真就沒有一丁點兒的沖突?喬治,你是知道的,如果說某些地方的軍隊跟平民的關系特别好,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但是整個國家都是這樣兒,就多少有點兒不正常。”
喬治三世臉色古怪的說道:“誰說他們沒有沖突的?《大明報紙》上面就記載過明國軍隊和平民之間的沖突。”
“明國的軍隊有規定,不允許他們拿平民的一針一線,更不允許他們吃平民家裏的食物,但是明國的平民從來都不會在乎這一點,他們總是想方設法的把好吃的送給明國的軍人。”
“這就是明國軍隊和明國平民最大的沖突,明國皇帝也在《大明報紙》上面發布告示,禁止他們的平民對他們的軍隊進行,嗯,投喂,就是這個詞。”
“很顯然,明國皇帝的命令第一次失效了,明國的平民并不願意理會他們皇帝的這一道命令——如果明國皇帝讓他們上戰場,他們會很高興,哪怕明國皇帝讓他們去死,他們也多半不會拒絕,就隻有這個禁止投喂的命令,他們從來都不曾理會。”
威廉一世若有所思的說道:“看起來,我們荷蘭,甚至整個歐羅巴,最應該學習的就是這一點。”
喬治三世卻搖了搖頭,說道:“這很難。”
“威廉,你們荷蘭軍隊能做到甯肯餓死也不搶劫那些平民的糧食嗎?能做到哪怕凍死也不進入平民的家裏嗎?能做到在發生災難的第一時間就去救助那些平民嗎?能做到在特别危險的情況下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證那些平民的生命嗎?”
“你們荷蘭的軍隊做不到,我們英格蘭的軍隊也同樣做不到,其他歐羅巴國家的軍隊也同樣做不到。”
“但是明國的軍隊能做到。”
“還有,無論是戰争時期還是和平時期,明國軍隊都有軍官帶頭先上的傳統,高級軍官的犧牲比例甚至比低級軍官的犧牲比例更高一些。”
“這是我們永遠沒辦法學習的,因爲明國的軍隊很特殊,他們可以被打敗,可以被打散,但是哪怕剩下兩三個人,他們依舊能夠自覺的組成軍隊,繼續完成他們的任務,直到最後一個人也犧牲。”
“歐羅巴有軍隊能夠做到這一點嗎?”
“很明顯,沒有。”
喬治三世滿臉的無奈:“雖然我也很想讓英格蘭的軍隊向明國的軍隊學習,可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一點并不是很理想,因爲有很多東西,根本就學不來。”
“想要改變歐羅巴平民和歐羅巴軍隊之間的關系,就必須得經過一場大的動蕩,而且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做到的。”
“慢慢來吧,等你們荷蘭重建立國了,你也可以像我們一樣,往明國派遣一部分留學生,說不定你也能夠得到軍事留學生的名額。”
威廉一世點了點頭,繼而又歎了一聲:“希望路易十六那邊不會阻撓吧。”
……
路易十六一手抓着烤羊腿,一手端着酒杯,倘若換個不知情的過來,恐怕沒人能認出這貨就是堂堂的法蘭西國王,波旁家族的扛把子。
直到酒足飯飽之後,路易十六才滿臉興奮的說道:“盧森堡已經徹底拿下了。事實證明,我當初決定派遣留學生來大明學習軍事技能的決定是正确的——如果不是拿破侖變得這麽厲害,恐怕這場戰争還要再打上好幾年。”
說到這裏,路易十六臉上的神色又有些糾結:“唯一讓人頭疼的,就是彈藥的消耗實在是太快了,無論是炮彈還是擊發槍的子彈。”
朱勁松哈哈笑了一聲,說道:“你來了就要吃烤羊腿,吃完烤羊腿你又要讓朕給伱把彈藥降價,你這真是奔着把朕吃誇來的啊。”
路易十六也跟着哈哈一笑,說道:“我們兩個之間的事兒,怎麽能說是奔着把你吃垮來的呢?不過,我也不是白吃你一頓羊腿,我還有另外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朱勁松哦了一聲,問道:“什麽好消息?”
路易十六道:“我準備讓荷蘭複國,這個算不算是好消息?”
這還真是一個好消息。
朱勁松之前還在想着,該怎麽樣才能說服路易十六,讓路易十六同意荷蘭複國的事情——法蘭西波旁家族吞下了荷蘭,可不是爲了給荷蘭人送什麽溫暖的,如果撈不到足夠的好處,他們肯定不會同意讓荷蘭複國。
現在路易十六這家夥忽然說要同意荷蘭複國,對于朱勁松來說自然是無異于瞌睡時有人送枕頭,屬于實打實的好事兒。
問題就在于,路易十六這是喝多了假的葡萄酒?
路易十六道:“我知道大明已經把荷屬東印度給收回來了——威廉一世既然願意把荷屬東印度吐出來,就說明肯定有比荷屬東印度更吸引他的好處。”
“而除了複國之外,我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麽好處,能讓威廉一世那個蠢貨放棄荷屬東印度。”
“所以,與其等你提出來,倒還不如我先提出來,讓你欠我一個人情——彈藥是不是應該便宜一些?”
朱勁松呵呵笑着說道:“行行行,你赢了,如你所願,彈藥給你再便宜一些。”
路易十六點了點頭,繼而又正色道:“不得不承認,那些來大明受訓的軍官,确實要比沒來大明受訓的軍官更強,無論是戰術指揮還是戰略。”
“尤其是拿破侖,更是天才性的發明了明械師的玩法——他把從明國受訓回去的一部分軍官組織到一起,單獨創建了一個師。”
“從目前來看,這個師的戰鬥力可以說是法蘭西所有軍隊當中最高的,紀律也是整個法蘭西所有軍隊當中最好的。”
朱勁松點了點頭,問道:“所以呢?你是打算要更多的軍事留學生的名額?”
路易十六搖了搖頭,說道:“并不是。現在每年五百個留學生的名額,對于法蘭西來說已經差不多夠用了,再多的話,一時之間不太好安排不說,法蘭西的國庫也未必就能承擔的起。”
被路易十六這麽一說,朱勁松一時之間反倒有些吃不準路易十六的想法了。
真要是說起來,路易十六這家夥現在并不是多缺錢,最起碼那一億大明龍元的借款就相當于一千萬兩白銀,如今又沒有了赤字夫人給他敗家,這家夥要是光玩鎖,他又能掉花幾個錢?
再說了,路易十六這貨在法蘭西那邊大肆斂财,對于法蘭西很多貴族都痛下殺手,抄家撈銀子那一套被他玩的風聲水起,甚至把法蘭西國庫十多億法郎的外債都給平掉了,這家夥還能缺錢?
正當朱勁松胡思亂想之時,路易十六又接着說道:“我準備讓法蘭西全面學習大明,包括小學和中學、大學,這方面,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
“我說的幫助,是想要得到你們明國小學、中學和大學的教材,順便還要麻煩你,給我派一些老師,讓他們去法蘭西,幫助我建立一套完整的教育體系。”
“我準備把漢語列爲法蘭西的官定語言之一,讓所有法蘭西的孩子從小就開始學習明國的語言和文字。”
朱勁松屈手手指,敲了敲桌子,問道:“爲什麽?”
路易十六哈哈笑了一聲,說道:“我們是朋友,明國和法蘭西是彼此最忠誠的盟友,不是嗎?”
朱勁松道:“這個理由,還不夠。路易,你是知道的,明國的小學教材還好一些,可是從中學教材開始,就有大量的中原曆史——如果讓你們法蘭西的孩子從小學習中原曆史,你知道會出現什麽樣兒的後果嗎?”
路易十六道:“我當然知道。要麽,就是他們會不斷的造反,要麽就是他們會特别仰慕崇拜大明——但是不管怎麽說,這對于大明來說都是件好事兒,不是嗎?”
朱勁松道:“可是,你會吃虧,法蘭西會吃虧。”
路易十六意味深長的說道:“吃虧還是占了大便宜,誰知道呢?”
“我讀過你們明國的一篇文章,叫做一個姓塞的老者失去了他的馬,也未必不會是件好事兒。”
“我的朋友,我并不介意讓法蘭西的人從小就學習漢語,也并不介意他們加入明國的國籍,甚至不介意賣掉整個歐羅巴——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朱勁松很明白,但是多少有些懵逼。
從主動說要讓荷蘭複國,再到全面引進大明的教材,讓漢語成爲法蘭西的官定語言之一,直到最後赤裸裸的說要賣掉整個歐羅巴,路易十六所透露出來的信号已經很明顯了。
這犢子根本就是在拿法蘭西的未來去賭,賭大明一定會侵吞歐羅巴,而他則是要爲波旁家族和整個法蘭西争取到最多的好處,起碼在未來,當大明侵吞整個歐羅巴的時候,要善待波旁家族和法蘭西人。
問題是,這貨的這一番表态,其中有幾分是真心?又有幾分是爲了試探?
再次屈指敲了敲桌子之後,朱勁松才沉聲道:“路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