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福映神色陰鸷,望着一衆心腹手下們說道:“明國皇帝不是說要與民生息、對百姓秋毫無犯麽,那咱們就如他所願。”
“派人把消息傳出去,讓那些泥腿子們都想想,想想他們之前相信的白子期都幹了些什麽,再想想三百年前的永樂皇帝都對我們安南做過些什麽。”
“告訴那些泥腿子們,我們安南現在已經到了生死關心,若是安南百姓能像三百年前一樣,萬衆一心,不停的襲擾明國的軍隊,那麽我們安南還有希望,如果他們都漠不關心,那我們安南就隻有亡國滅種一途了。”
阮福映的話音剛剛落下,一衆心腹便紛紛叫道:“大王放心,我等必讓安南百姓知曉,安南乃是我安南人之安南,須不是他大明的安南!”
“我等必效死力,不退明軍,誓不罷休!”
一衆心腹的表态,也讓阮福映的心裏有了幾分底氣。
擺手示意衆人安靜下來之後,阮福映又沉聲說道:“世人皆知我安南國小民寡,縱然全民皆兵,也萬萬是敵不過明軍的。”
“不過,孤也不瞞爾等,前此時候,大清的錢聾皇帝派人來聯系本王,說是大清願意支援燧發槍三萬枝以及相應彈藥給咱們安南。”
“錢聾蝗帝甚至許諾了,隻要咱們能夠擊敗明軍,無論咱們現在占下多大的地盤,他以後都會承認并且冊封給咱們安南。”
“就算咱們無法擊敗明軍也沒有關系,隻要能把明軍拖在安南,等到大清再一次南下之時,錢聾蝗帝也會把廣西分一半給咱們。”
聽阮福映這麽一說,他手下的那些心腹之人卻是有一種小刀拉屁股的感覺。
開眼了!
阮福映手下的心腹又不是沒看過《大明報紙》,也都知道此前錢聾老狗派兵攻擊廓爾喀的時候,人家大明皇帝可是選擇了按兵不動,甚至還讓大明的軍隊向後撤了十幾裏地。
現在好倒好,輪到明國皇帝出兵的時候,錢聾老狗卻想着給明國皇帝的對手送銀子送槍送彈藥?甚至還能提前許下割地?
雖說立場不同吧,但是阮福映的這些心腹也真是從心底裏瞧不上我鞑清!
甚至隐約有一種我鞑清要是不亡國都天理不容的感覺!
當然,這種感覺是站在人的角度。
如果站在安南越猴的角度來看,那自然是我鞑清越混賬越好,送來的銀子和槍炮彈藥越多越好。
而且不得不承認,阮福映所爆出來的這個消息,也确實增加了這些對安南忠心耿耿、甚至不惜裸家爲官的安南大佬們對抗大明的信心。
尤其是我鞑清支援給安南的燧發槍和火炮被一些西夷船隻趁着月色運到安南之後,這些安南大佬們的信心就更足了!
……
迎着晚上有些微涼的海風,沂州号的艦長楊濤雙腳如同紮根在甲闆上一樣,雙眼緊緊的盯着海面,不願意放過一丁點兒的光亮。
沒轍啊,錦衣衛傳出來消息說交趾那邊的叛軍弄到了一批燧發槍,雖然不知道是從哪兒買的,也不知道誰給運過去的,應該是有人趁着晚上,從海上給運過去的。
這就導緻了南海艦隊都指揮使林泮,被朱二旦給罵了個狗血淋頭——爲了一戰而定交趾,朱二旦這個大明皇帝的親弟弟、大明帝國的秦王殿下、前軍都督府扛把子都親自來了廣州坐鎮,結果就有人給交趾的叛軍送去了武器彈藥?
林泮也覺得自己很冤,因爲南海艦隊已經對交趾所有港口及其附近的海域進行了封鎖,就算有船想要趁着夜色給交趾的叛軍們運送武器補給,那也得繞開負責封鎖的南海艦隊的戰艦才行吧?
但是吧,軍隊裏面從來都不是講道理的地方,更不是講爲什麽的地方。
林泮在朱二旦那裏挨了罵,回到南海艦隊之後就把南海艦隊各艦的艦長給罵了一通,責令各艦必須再加大巡邏力度,就連晚上也不能放過。
沂州号的艦長楊濤自然也沒能逃掉被罵的命運,而且沂州号還成了第一艘負責晚上巡邏的戰艦。
可惜的是,巡邏了大半個晚上,楊濤也沒在海面上發現什麽異常,甚至都沒見到有任何一艘船隻。
因爲當南海艦隊開始封鎖交趾附近海域并且展開搜索排查之後,很多船隻都特意避開了附近的海域。
直到楊濤都開始犯困了,遠處的海面上才出現了一點兒火光。
楊濤登時大喜,扭頭對身邊的傳令兵吩咐道:“告訴桅杆,讓對面的船隻立即停船,接受檢查,如果不停船的話,所有後果自負!”
實際上,桅杆上的瞭望手已經早早的打起了信号:“對面船隻,立即停船,接受檢查。”
對面的火光也很快給出了回應:“你方船隻,向左航行,避免碰撞。”
瞭望手頓時就怒了——擱南海這塊兒,南海艦隊就是海上的爺,就連法蘭西和英格蘭的船隻也得老老實實接受檢查,可以說是隻有其他船隻避讓南海艦隊的份兒,什麽時候輪到南海艦隊避讓其他船隻了?
瞭望手當即就再一次打出了信号:“我方是大明海軍,南海艦隊,你方船隻,立即停船,接受檢查,否則,擊沉。”
很快,對面也回複了信号:“我方,燈塔,你方,向左航行,避免碰撞。”
然而當瞭望手把信号内容傳達給沂州号艦隊楊濤後,楊濤卻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對勁。
燈塔這玩意吧,大明在南海附近的一些小島上也弄了不少,但是沂州号負責封鎖以及巡邏的海域是沱灢港一帶,這附近離着大明那些燈塔所在的位置還有挺遠一段距離,而交趾這邊的燈塔也早就被打掉了。
再說了,就算沒有打掉交趾的燈塔,那些越猴就敢在晚上給沂州号回信号?就算是沂州号沒有注意航行和方位,也不可能漂到了大明的燈塔附近吧?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楊濤幹脆吩咐道:“傳我命令,全速前進,暫時不要避讓,先看看對面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做好炮擊準備!”
随着楊濤的命令傳遞下去,整艘沂州号向前推進的速度開始進一步加快,用以助力的蒸汽鍋爐裏也冒出了濃濃的黑煙。
當然,這煙是黑是白都不重要,反正是晚上,沒人能看出來煙的顔色,更不會有人指責楊濤破壞環境。
緊接着,楊濤心裏的懷疑就得到了證明——誰家的燈塔是會移動的?
很顯然,對面根本就是一艘船,眼看着沂州号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對面的那艘船慌了!
整個沂州号上的士卒們也都來了精神。
大晚上的,一艘船出現在交趾沱灢港附近,面對着沂州号要求停船的指揮還故意打出了燈塔的旗号,這說明了什麽?
這就說明這船肯定有問題!
僞裝成燈塔的那艘船,珍珠号的船長拜恩範克也确實慌了神。
從大明時期開始,荷蘭人就一直在觊觎遠東的市場,并且沒少跟大明打交道。
天啓四年,大明與荷蘭之間發生了收複澎湖之戰,荷蘭被南居益給收拾了一通。
崇祯六年,大明與荷蘭之間又發生了料羅灣海戰,九支荷蘭艦隊參加了這場戰争,并且還招募了五十多支海盜艦隊——當然,又被鄭芝龍給揍了。
等到崇祯吊到了煤山的那棵老歪脖子樹上之後,轉眼到了南明永曆十五年,即我鞑清的順治十八年,荷蘭又被鄭成功給揍了。
所以,荷蘭其實并不太把我鞑清當回事兒,但是由于先被南居益揍過,接着又被鄭芝龍、鄭成功父子一通狠揍,所以荷蘭對于懸挂着“明”字旗的軍艦很抵觸。
比如說,很多男孩子都害怕爸爸,即便很多年沒挨過揍——主要是小時候挨揍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過于深刻。
再說了,大明的市場體量就在那裏擺着,而法蘭西在跟大明的交易中已經賺的盆滿缽滿,賺取到的好處讓歐羅巴所有的國家都眼紅,荷蘭現在還想着怎麽樣才能勾搭上大明,要是讓大明的艦隊查到荷蘭在幫我鞑清給安南運燧發槍和彈藥……
且不說會不會引發兩國之間的戰争,光是被大明的市場拒之于門外,就足夠拜恩範克感到頭疼了。
“加速!加速!蠢貨們,該死的!”
拜恩範克語無倫次的喝斥着一衆水手和尼哥奴隸:“如果不能擺脫該死的明國戰艦,我們都會被他們扔進海裏喂鲨魚!或者,被他們把腦袋砍下來!”
然而讓拜恩範克絕望的是,不管他怎麽喝斥一衆水手,商船的速度就擺在那裏,而且還是一艘滿栽着上萬枝燧發槍以及好幾噸彈藥的商船。
眼看着沂州号戰艦越追越近,拜恩範克也逐漸清醒過來,一邊喝令一衆奴隸水手們加快航行的速度,一邊帶着一衆心腹手下跑到了甲闆上。
“快,都給我往下扔!”
“一箱不留!哪怕一枝燧發槍也不要留下!”
“最起碼也得趕在明國的戰艦追上來之前把這些東西清理幹淨!”
拜恩範克的一衆手下當然也知道被明國戰艦追上來的後果,畢竟東印度公司以前就吃過好幾回這樣兒的虧,所以一衆手下盡管心疼,但是依舊毫不猶豫的執行了拜恩範克的命令。
眼看着甲闆上的燧發槍和彈藥一點點兒的減少,拜恩範克一邊心疼,一邊在心裏狂呼着上帝保佑——隻要能趕在明國戰艦追上來之前把這些東西清理掉,那麽一切就還有回旋的餘地。
萬幸的是,上帝他老人家這個時間可能恰好在線,又恰好聽到了拜恩範克的祈禱,又恰好上帝他老人家的心情不錯,所以,在沂州号追上珍珠号之前,那些足以讓拜恩範克下地獄的東西還真就被清空了。
又往前跑了一段距離之後,逐漸定下神來的拜恩範克幹脆也不跑了,而是讓一衆奴隸水手們停了下來,打算老老實實的接受明國戰艦的檢查。
反正東西都已經沒有了,拜恩範克現在是一點兒都不慌。
拜恩範克甚至打算到明國去投訴,投訴明國的戰艦在海上橫行霸道,追逐正常行駛的商船。
而接下來的世界也确實不出拜恩範克所料——當楊濤帶着一衆手下登上了珍珠号之後,卻是連個鳥毛都沒能查出來。
拜恩範克冷笑不止:“尊敬的明國軍官,你查出來什麽沒有?”
楊濤的臉當時就黑了,望着眼前冷笑不已的拜恩範克問道:“既然心裏沒有鬼,那你們爲什麽要冒充燈塔?又跑個什麽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