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知南越跟大明曆史的百多祿心裏很清楚,别說現在的中原堂口上,幾十個号稱大明正統的勢力正在打生打死,就算大明已經再次一統,想要求助大明來解決南越的問題也屬于是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那種。
這可不是百多祿多疑,而是有曆史傳統的。
想當初,南越還叫做安南的時候,也發生過一次内亂,當時的安南外戚胡季犛造反,殺掉了當時安南的所有陳氏皇族,打算讓他兒子做皇帝。
結果,卻有一個叫做陳天平的王子隻身而逃,流亡到了老撾——是不是跟阮福映現在的情況特别像?唯一不同的是陳天平流亡到了老撾,而阮福映流亡到了暹羅。
後來,陳天平一路輾轉逃到大明,大明皇帝朱老四這個當爹的一聽安南生亂,當即就本着爲陳天平這個藩邦兒子做主的原則,命人護送陳天平回國。
結果,剛剛進入安南的富良江北岸不遠,陳天平就被胡季犛安排的伏兵給剁了。
在五千明軍的重重保護下被人給剁了,甚至還導緻幾個大明的官員被殺。
然後,張輔就帶兵到了安南,把胡季犛父子給捆回了大明京師給剁了。
因此,百多祿就特别擔心,擔心阮福映會像陳天平一樣被人給剁了,又擔心新的明國會像以前的明國一樣,借着正統阮氏已經被宰光的名義來個長住不走。
反正跟在自己身邊的阮福景還隻是個七歲的孩子,誰知道他什麽時候就會夭折?他一死,整個南越就算是徹底絕了嗣,到時候并入大明也算是名正言順的事情。
所以,路易十六徹底不管南越,反而讓南越去找“大明帝國”求助,這不是拿阮福映當傻子玩?
百多祿抓着皮埃爾的衣袖,苦苦哀求:“皮埃爾先生,明國早就已經滅亡,清國又陷入到軍閥割據混戰,就算阮福映想要找所謂的明國求助,又該去找誰?”
“沒有了法蘭西的幫助,阮福映一定會失敗,甚至被人殺死,不僅傳教大業會受到影響,法蘭西也一樣會失去向遠東進軍的機會。”
“所以,皮埃爾先生,哪怕是看在上帝的份上,請你無論如何都要再勸一勸國王陛下。”
然而皮埃爾卻極爲無情的一根根的掰開了百多祿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指。
當初是法蘭西想要南越的沱灢港和昆侖島,所以南越才是小甜甜。
現在法蘭西已經不需要南越的沱灢港和昆侖島了,所以……
皮埃爾冷笑一聲道:“我想,國王陛下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歐羅巴的歸法蘭西,遠東的歸大明,法蘭西絕對不會插手盟友勢力範圍内的事情。”
“至于阮福映該去求誰……那是阮福映的問題,跟我們法蘭西有什麽關系?”
“不過,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一條明路——讓阮福映派人去大明的山東,請求大明的皇帝能給予他幫助吧。”
說到這裏,皮埃爾又呵的冷笑一聲,說道:“當然,如果阮福映派人跑到清國去請求錢聾皇帝的幫助,那麽,南越就是大明的敵人,同樣也是大明在歐羅巴最忠誠的盟友,法蘭西的敵人。”
百多祿徹底絕望了。
眼看着路易十六就像王八吃秤砣一樣,鐵了心的不再管南越的死活,百多祿也隻能帶着年僅七歲的阮福景準備返回暹羅,把這個令人絕望的消息告訴阮福映,讓阮福映來做最終的決定。
而在百多祿離開之後,阿爾托瓦伯爵就奉了路易十六的命令,以最新一期的《法蘭西報紙》上面發表了新的文章,表示法蘭西無意插手遠東盟友家裏的事情,并且希望遠東的盟友能早點兒解決掉錢聾老狗。
然後,皮埃爾就帶着翻譯成漢字的《法蘭西報紙》,加外兩百個法蘭西留學生以及兩百多個法蘭西貴族,一起登上了前往大明的帆船——
在解決了想要奪權的中小資産階級們,讓整個法蘭西的局勢再一次安穩下來之後,法蘭西的貴族們又開始向往起了大明。
尤其是路易十六和皮埃爾交口稱贊甚至寫了好幾篇文章贊揚的大明皇帝,更是讓這些法蘭西貴族們好奇中帶着一絲仰慕。
所以,法蘭西又興起了一股前往大明的熱潮。
……
此時的朱勁松,還不知道大量的法蘭西觀(肥)光(羊)團就要來大明參觀學習,更不知道南越的阮福映也很快就會找上門來向自己求助。
實際上,就算朱勁松現在接到了阮福映的求助,多半也隻會讓人在《大明報紙》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表示對越南的事情表示密切關注并深感遺憾雲雲。
出兵幫助阮福映複國?别傻了,出兵替人打仗,哪兒有收複故土來的香啊,朱勁松就算遺憾也隻會遺憾阮氏怎麽還沒有死絕——隻要阮氏一絕,朱勁松就可以打着收複故古、興亡繼絕、吊民伐罪的旗号出兵。
再說了,跟現在亂成一團屎的南越比起來,朱勁松現在更在乎的是大明的國庫終于有錢了,甚至達到了史無前例的擁有了超過五百多萬兩白銀的巨款。
這五百多萬兩白銀,其中有二百萬兩是大明國庫原本就有的,剩下的三百多萬兩都是朱勁松憑着良心從歐羅巴諸多蠻子那裏賺來的。
當然,五百萬兩白銀聽上去似乎很多,可是放到一個國家的财政需求層面來看,五百萬兩白銀幾乎連個屁都算不上。
像朱勁松剛剛登基稱帝的時候,整個大明朝廷的治下擁有山東、河南、山西、江蘇、福建、大琉球一共六個省的地盤,還要再加上一部分陝西和直隸的地盤,所以,即便是在朱勁松免除了農賦和農稅的前提下,朱勁松元年的稅收也達到了三千萬兩之巨。
這就是廢除了那些苛捐雜稅,再加上大力發展工業帶來的好處了。
大力發展工業,對于商業的好處自然是不言而喻,再廢除掉我鞑清那些亂七八糟的苛捐雜稅,再加上禦史台、都察院、錦衣衛等各個機構互相監督,帶來的好處就是一個良好的經商環境。
而有工會、農會和商會的存在,又能保證農民和工人的利益和收入,農民和工人的利益高了,又能提高消費水平,從而能讓商人賺到更多的錢。
環境越好,賺錢的機會越多,願意來大明的商人就越多,這也就意味着朱勁松能收到的商稅也就越多。
而朱勁松之所以敢在沒有統一天下的時候就推動工業化,其實還真是多虧了錢聾老狗送來的近千萬直隸百姓。
首先就是這些從直隸逃難過來的百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跟失地的流民差不多,不同之處就在于失地的流民有可能會生出來亂子,而朱勁松卻能把這些人安排進工坊和工地,從而推動工業化的進程。
這些方面的原因加起來,就成了一個十分良性的循環,哪怕朱勁松治下的大明朝廷在稅收方面哪怕依舊保持了百分之十這麽一個極低的稅率水平,也依舊在朱勁松剛剛登基的當年就達到了三千萬兩白銀的稅收。
比較讓朱勁松鬧心的是這三千萬兩白銀看似很多,然而放到整個大明的需求層面上來看,這三千萬兩白銀依然隻能算是聊勝于無——
任何一個國家想要正常運轉,就必然會涉及到國防軍費、行政支出、基建、公共安全、教育、醫療、社會福利等諸多方面。
以朱勁松手下的軍隊來說,軍隊的武器裝備要花錢吧?裝備的研發和生産要花錢吧?士兵的吃穿住行以及日常訓練要花錢吧?戰死的士兵家屬撫恤要花錢吧?
今年的軍費預算,表面上看似達到了整個大明财政的百分之十七,然而實際上也就是五百萬兩左右,相比于十分燒錢的軍械研發費用,五百萬兩的軍費預算還真就連個屁都算不上,更别說還要用來支付其他亂七八糟的軍用開支。
所以,面對着各處都需要花錢的地方,别說是三千萬兩白銀,就算是三萬萬兩白銀,估計也能花得一文不剩。
像大明國庫原有的二百萬兩白銀,其實在名義上已經完全不屬于大明國庫所有。
那是用來應對比如像地震、海嘯、山崩之類的突發災害的,除非到了明年的時候還沒用上,才會做爲上一年的結餘,注入國庫當中做爲下一年的儲備。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忽然從歐羅巴蠻夷們手裏賺來了三百多萬兩白銀,朱勁松這個皇帝能不高興?
隻是朱勁松高興了,劉懷文這個大明财政體系的扛把子卻是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自從知道了國庫裏有了三百多萬兩銀子之後,先是代表了軍方系統的朱二旦跟劉鶴鳴、劉二牛等人一起找上門來,表示想着這三百萬兩銀子去打天下,接着以曾誠爲代表的文官體系也跟着找上了門來,表示需要拿這三百萬兩去蓋學校或者修橋鋪路。
總之就是每一文錢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氣的劉懷文這個大明财政部門扛把子甚至想要拿刀砍死那些跑來要錢的混賬王八蛋們——
去年收上來的三千萬兩銀子還沒捂熱乎就被這些王八蛋弄走了兩千八百多萬兩,剩下二百萬兩作爲應急之用,現在這些王八蛋又盯上了剛進到國庫的三百萬兩?
而更讓劉懷文絕望的是,像曾誠他們那些文官體系的倒還好說一些,但是像朱二旦跟劉鶴鳴他們這些軍事體系的殺才們,明顯就是受了朱勁松這個皇帝的指使才跑來要錢的。
彼其娘之!
要是把這三百萬兩都支應出去,萬一再碰上點什麽事兒,國庫真就得空得跑老鼠了啊混蛋!
連踹帶罵的趕走了朱二旦跟劉鶴明、劉二狗等人後,劉懷文一邊吧嗒着旱煙鍋子,一邊罵罵咧咧的對一衆手下吩咐道:“以後再看到他們過來要錢,就直接關門放狗,咬死一個算一個!”
“他娘的,當老子不知道他們手裏還有錢?這又不是年底,撥給他們的五百萬兩銀子,起碼還得有二百萬兩沒花出去呢!”
“皇上想打仗,讓他拿内帑的銀子打去,反正國庫裏這三百萬兩銀子得留下來應急。”
但是吧,劉懷文顯然不知道有個定律叫做墨菲定律——越擔心發生什麽事情,那麽這件事情就越有可能發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