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孟良崮就像是一台龐大而且精密無比的機器,當朱勁松這個孟良固反清集團的核心發出了接收安置直隸百姓以及剿滅軍閥陳泰來和八卦教的指令之後,整個孟良崮反清集團就開始瘋狂的運轉起來。
最先行動起來的是孟良崮的宣傳體系。
朱勁松先是在《孟良崮報紙》上公開發表了以百姓爲重的文章,緊接着又指責陳泰來和八卦教代教授侯尚安二賊都是不顧百姓死活的軍閥,爲了給山東百姓一個幸福安定的生活,孟良崮即将征剿陳泰來和侯尚安。
與此同時,朱勁松還表示孟良崮的另一路大軍即将北上,光複已經淪陷在鞑清手中百餘年的武定府和東昌府、臨清府等地。
緊接着行動起來的是整個孟良崮的軍事體系。
朱二旦和耿銳帶領的第二軍直接北上武定州,劉二狗和耿二帶領的第三師和第四師則是直奔濟南府西南方向的兖州府。
當然,朱勁松的計劃也未必就盡善盡美了,畢竟魯迅先生曾經說過,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向來近乎算無遺策的朱勁松這回就失算了。
當朱勁松指責陳泰來和侯尚安是不顧百姓死活的軍閥的那篇文章傳到陳泰來手中的時候,陳泰來這個大明濟甯州總督的手裏已經隻有濟甯河道總督衙門那麽點兒地盤。
倒不是陳泰來想要學習錢聾老狗的縮卵戰術,也不是陳泰來手底下的那些鄉賢士紳和腐儒們不給力,而是跟陳泰來地盤上的那些百姓們比起來,那些鄉賢士紳和腐儒們的數量實在是有點兒不夠看。
至于陳泰來手下所謂的百萬漕工……
百萬漕工這個詞,拿去跟我鞑清朝廷說還差不多,畢竟有不少的官老爺們還要趴在百萬漕工身上吸血,我鞑清朝廷想要動一動漕運,多少都有些顧忌。
可是百萬漕工這個詞跟朱勁松有什麽關系?
說來說去,這百萬漕工就隻有漕幫幫主、舵主、堂主一類的才是跟陳泰來一路的,剩下的那些漕工的本質畢竟還是普通百姓。
當這百萬漕工知道了朱勁松治下的百姓生活是什麽樣兒,再對比陳泰來手下百姓的生活是什麽樣兒,那這這所謂的百萬漕工會怎麽選擇?
畢竟這漕幫的規模辣麽大,而漕幫幫主的位置卻隻有一個,舵主堂主的數量也有限,誰也不敢說自己就一定能混成幫主舵主堂主。
能分到屬于自己的地,能老婆孩子熱炕頭,誰還願意跑去當所謂的漕工啊,那踏馬不是有病嘛。
按理說,鄉賢士紳們被百姓給幹了,百萬漕工也準備喜迎王師,那陳泰來手底下的那些軍隊總應該能靠的住吧,畢竟都是陳泰來的老鄉。
然而現實就是辣麽的扯蛋。
當陳泰來手底下的那些鄉賢士紳們還在準備抵抗孟良崮軍隊的時候,陳泰來手底下那所謂的濟甯衛卻早早的放下了武器。
當然,也不能說陳泰來手底下的濟甯衛早早的就放下了武器投降,因爲這些人都是等着朱勁松的軍隊到了濟甯,濟甯衛的兵丁們把手裏的武器裝備都整整齊齊的擺好之後才跪地投降。
比我鞑清綠營的兵丁們做的還到位。
然後陳泰來就投降了。
畢竟陳泰來本身就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性子,當初之所以舉起了反清大旗也不是因爲這貨有多勇敢,而是在明知自己會被當成替罪羊并且會牽連到一家老小的情況下才舉起了反旗,從本質上來說也不過是死中求活而已。
再然後,陳泰來就死了,死的死不瞑目。
因爲陳泰來原本以爲自己不會死。
依着陳泰來的想法,朱勁松這個天字号的反賊頭子既然有氣吞山東的氣魄,那他無論是爲了收服濟甯的民心還是爲了做一個千金買馬骨的樣子,都應該會接納自己的投降,畢竟自己是第一個響應他舉起反旗的官兵。
然而讓陳泰來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跟那些鄉賢士紳們在濟甯搞如數奉還和三七分賬的玩法,早就把濟甯的百姓搞的苦不堪言,是濟甯百姓要他死。
說白了,就是孟良崮的軍隊之所以能快速推進到濟甯河道總督衙門,除了孟良崮軍隊本身對陳泰來手下以河标爲底子的軍隊自帶壓制光環以外,也跟濟甯百姓用肩膀、用小推車幫着孟良崮的軍隊運送辎重有很大關系。
跟陳泰來差不多的還有我鞑清武定府——武定府知府原本倒是想着爲我鞑清朝廷盡忠,然而我鞑清朝廷在錢聾老狗的指示下縮回直隸的時候,根本就沒人想起來武定府知府是哪塊鹹菜。
被主子抛棄的武定府知府原本還想着投降孟良崮,但是想想此前那些投降的官員之中隻有極少數人能保住腦袋,剩下的基本上都被打了靶,武定府知府幹脆一怒之下提桶跑路,把整個武定府都給扔給了。
知府大人一跑,武定府剩下的那些官老爺們自然也跟着樹倒猢狲散,畢竟大家夥兒都知道自己平日裏的官聲如何,與其留在武定府等死,倒還不如跟着知府大人一起提桶跑路。
從朱勁松決定要幹掉陳泰來和八卦教,到朱二旦收回武定府、劉二狗和耿二幹掉陳泰來,時間僅僅隻過去了半個月,整個山東就隻剩下曹州府還掌握在八卦教的手裏。
倒不是八卦教的軍隊有多牛逼,而是八卦教在曹州府已經傳教多年,鄉間百姓願意信奉八卦教者也不在少數,劉二狗和耿二在進剿八卦教的時候遇到了來自于百姓的阻力。
這就牽扯到一個根的問題。
要是單純的兩軍對壘,那麽把整個八卦教都捆在一塊兒也不夠第三師或者第四師打,問題是那些被八卦教欺騙裹挾的百姓怎麽辦?
要是換成我鞑清,可能就順手把這些百姓也給打了,可問題是孟良崮的軍隊不是我鞑清的軍隊,而是如同朱勁松所說的,是來自于百姓的軍隊,要是學着鞑清官兵那樣兒把百姓也給打喽,那還能說是來自于百姓的軍隊?
所以劉二狗和耿二就很犯愁。
進剿八卦教這種在軍事方面極其業餘的造反選手,反倒因爲更加業餘的百姓而縮手縮腳,這你上哪兒說理去?
而在劉二狗和耿二爲了曹州府那些信仰八卦教的百姓而頭疼時,朱勁松也接到了我鞑清衍聖公孔憲培派人送來的勸進表。
孔衍聖公在勸進表中表示:朱勁松這個大當家的文成武德,澤被蒼生,解萬民于倒懸,救百姓于水火,驅逐鞑虜北遁,複我華夏衣冠,實乃是承天受命,應運而生,今我衍聖公府代表天下儒門士子,共尊孟良崮大家當的朱勁松爲魯王,希望朱大當家的萬勿推辭,也希望朱大當家的再接再厲,争取早點兒一統天下。
在接到了衍聖公府的這份勸進表之後,整個孟良崮造反集團有兩種不同的看法。
一種是以朱二旦爲代表的武力社團,這些人大多都是從甯陽縣開始就跟着朱勁松一起殺官造反的,這些人一緻認爲接了這份勸進表稱魯王也行,不接也沒有關系,反正不管有沒有衍聖公府的這份勸進表都不會影響到自家帶頭大哥當皇帝。
而另一種則是以曾誠爲代表的非武力體系,這些人大多都是後來才加入孟良崮的文人或者官聲不錯的官員,這些人認爲雖然沒有衍聖公府的這份勸進表都不會影響到朱勁松當皇帝,但是有了衍聖公府的這份勸進表,卻能讓朱勁松當上皇帝的進度大大加快,所以應該接下這份勸進表,趁勢先稱魯王。
而朱勁松在聽完了一衆扛把子們意見後,卻拿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一副畫,來來回回的打量了好幾遍後才戀戀不舍的把畫像交到了柯志明的手裏,吩咐道:“讓大家夥兒挨個看看。”
最先看到這幅畫像的是朱二旦。
“噗嗤!”
剛一看到畫像上的孔夫子形象,朱二旦就忍不住撲哧一聲狂笑起來。
隻是等看到畫像左下腳的那幾個小字之後,朱二旦又望着朱勁松道:“大哥?”
朱勁松微微點頭,說道:“無妨。”
朱二旦嗯了一聲,又将手裏的畫像傳給了曾誠。
跟朱二旦一看到畫像就忍不住狂笑不同,曾經在看到畫像的第一眼,就感覺整個人都快瘋了。
畫像是大成至聖先師孔夫子,畫像上的孔夫子模樣,跟天底下普遍流傳的孔夫子畫像上的模樣也沒什麽區别。
問題是畫像上孔夫子的腦袋頂上沒有頭發,後腦勺處挂着一根金錢鼠尾,身上的衣裳也變成了馬褂,手捧一份寫着勸進表三個字的奏折。
畫像的右上角題着“鞑清大成至聖先師”的字樣,在題跋的左下又題着副跋:“微管種,吾其披發左衽矣!”,畫像的左下腳,密密麻麻的提着幾行小字。
“僞齊阜昌三年,孔璠爲僞齊衍聖公。
金天眷三年,孔璠複爲金國衍聖公。
元元貞元年,孔治爲元朝衍聖公。
明洪武十七年,孔讷爲大明衍聖公。
清順治五年,孔興燮爲鞑清衍聖公。
試問,孔璠先爲僞齊衍聖公,複爲金國衍聖公,彼時宋朝皇帝可虧待衍聖公府?孔治爲元朝衍聖公時,可曾爲金國盡忠?孔讷爲大明衍聖公時,可曾想過元朝?順治五年,孔興燮爲我鞑清衍聖公時,可曾想過大明?
衍聖公府世受國恩卻金來降金,元來降元,清來降清,夫子泉下有知,必曰:“悲呼!吾其披發左衽矣!”
朱某不才,身爲中原苗裔,大明洪武皇帝之後,崇祯皇帝五世孫,萬不敢受披發左衽之衍聖公府勸進。”
曾誠拿着畫像的手都有些發抖。
既驚于這幅畫上的題跋孔夫子形象,也驚于這幅畫右下角的那些小字。
這何止是不受衍聖公府的勸進?這簡直就是要把衍聖公府的臉面徹底踩到屎坑裏,順便還要逼着當代衍聖公孔憲培去死!
如果這幅畫像以及畫像上的那些小字最後爲天下人所知倒也罷了,萬一要是孔憲培死了,而這幅畫像上面的内容卻沒流傳出去,那朱勁松這個大當家的形象可就全毀了!
還有,最後那一行小字,到底是真?還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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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