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泰也知道朱勁松說的是事實,畢竟整個索倫部連帶老弱婦孺都算上,滿打滿算也就隻有兩萬多人,真正能夠操刀子砍人的騎兵其實也就隻有五千到八千左右。
正如朱勁松所說的那樣,整個索倫部能夠活着到達濟南府的,可能也就隻有一兩千人。
沉默了一會兒後,阿古泰才擡起頭來,望着朱勁松問道:“那你說該怎麽辦?”
實際上,朱勁松也很頭疼。
理論上來說,最好的處理方式應該是讓索倫部繼續留在黑龍江那邊,孟良崮方面跟索倫營聯起手來演一出戲,騙過錢聾老狗。
然而問題的關鍵之處在于,索倫部雖然爲我鞑清立下了赫赫戰功,但是在錢聾老狗的眼裏卻不過是他養的一條狗而已,錢聾老狗對于索倫部的态度也是既用又防,根本就沒把索倫部當成自己人。
錢聾老狗既然征調索倫部來進剿孟良崮的反賊,那麽錢聾老狗肯定會向着索倫營派出他自己的人手作爲監軍,即便是朱勁松跟索倫營提前商量好怎麽演戲,也未必就能瞞得過錢聾老狗。
一旦被錢聾老狗發現索倫營跟孟良崮這個心腹大患勾搭到一起,很難說鞑清朝廷會不會對留守在黑龍江那邊的索倫部的老弱婦孺下手。
所以,真正的解決辦法就不是想辦法騙過錢聾老狗,而是讓索倫部留在黑龍江,同時又能逼得錢聾老狗不敢對索倫部下手才行。
朱勁松一邊習慣性的屈起手指,慢慢敲着身前的桌子,一邊在心裏慢慢完善着自己剛才的想法。
仔細斟酌了一番後,朱勁松才對阿古泰道:“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孟良崮這邊會派出人手跟着你們索倫部的騎兵直接去黑龍江,幫着你們在索倫布那邊辦起農會,教你們種地,養殖。”
“同時,孟良崮這邊派會派人去蒙古八旗那邊聯系蒙古八旗當中那些對鞑清朝廷不滿的部族,一旦成功,你們索倫部就可以跟那些對鞑清不滿的蒙古部族聯合起來。”
“另外,我們孟良崮也會出兵進攻武定府和東昌、臨清。”
“如此一來,就能對鞑清形成南北夾擊的局面,逼着鞑清朝廷不敢分兵去進攻你們索倫部和蒙古八旗。”
說到這裏,朱勁松又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不過你們可要想好了,如果孟良崮這邊派人去幫你們搞農會,就意味着你們部族中原本那些能夠高高在上的頭人們以後會和普通的索倫人一樣,不能再騎在索倫人頭上作威作福。”
阿古泰和他身邊的那個索倫探子互相對視了一眼後忽然哈哈笑了起來,直到笑出了眼淚,才望着朱勁松道:“你可能不知道俺們索倫族現在過的到底是什麽樣兒的日子。”
“這麽跟你說吧,我,阿古泰,索倫部台吉的兒子,也需要和我的族人一樣捕魚打獵,我們索倫部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高高在上的頭人,因爲鞑清朝廷不允許我們過上好日子,他們甚至連種地都不讓我們種。”
“前幾年的時候,我們索倫部那裏鬧了白災,牲畜死了很多很多,捕魚又捕不到多少,我們索倫人甚至不得不乞讨爲生,呼倫貝爾總管大臣可憐我們,上奏錢聾蝗帝說讓他派人教我們種地。”
“後來,錢聾蝗帝确實派人去了,也教我們種地了,可是等我們剛剛學會種地,族人們剛剛有了點兒收成,錢聾蝗帝就把那些教我們種地的人都弄走了,又下令我們繼續狩獵養蓄,不得再學你們漢人種地。”
“高高在上的頭人?蒙古八旗那邊倒還有一些,可是我們索倫部沒有,我們索倫部隻有打漁狩獵的索倫人,沒有高高在上的頭人。”
哪怕明知道我鞑清朝廷向來不幹人事兒,可是朱勁松也沒有想到索倫人的生活會這麽苦。
明明要靠索倫人四處征戰,明明錢聾老狗的所謂赫赫武功都是索倫人幫他打出來的,可是,他居然還能這麽對待索倫人?
就算是養條狗,也該時不時的給上兩塊骨頭吧?
不過,這倒也方便了朱勁松,起碼朱勁松可以直接往索倫布那邊派遣人手去幫着他們搞農會,而不用擔心那些頭人們會不會搞事情。
隻是正當朱勁松準備跟阿古泰達成約定時,阿古泰卻望着朱勁松問道:“你要在我們索倫部辦公會,我們可以答應,你讓我們說漢話、寫漢字、行漢法,我們也可以答應。”
“但是,你又該怎麽樣讓我們才能相信你?或者說,你孟良固大當家的真的就這麽相信我們?”
被阿古泰這麽一問,朱勁松頓時也有些頭疼。
是啊,一個是孟良崮這邊的造反集團,另外一個是遠在黑龍江的索倫部,兩夥人雖然約定要一起抗清,但是彼此之間現在卻有一個最大的問題。
雙方的信任度怎麽保證?
說不好聽點兒,就算你朱勁松掏出心窩子來對待索倫部,也敢保證自己沒有什麽壞心眼兒,可是索倫部又憑什麽一定會相信你朱勁松呢?
反過來也是一樣,哪怕索倫部掏心掏肺的對待你朱勁松,可是你朱勁松就一定能保證自己不會像錢聾老狗一樣對索倫部既用且防?
歸根到底,這事兒還是雙方沒有什麽接觸,兩者之間信任度不足的問題。
畢竟這是兩個民族之間事關生死的大事,誰也不敢光憑着對方一張嘴皮子說上幾句話就把自己的籌碼押上去。
當然,朱勁松現在最大的優勢就是自己手底下的孟良崮造反集團很給力,朱勁松可以離得了索倫部,而索倫部卻未必能夠離得了朱勁松。
沉默了一番後,朱勁松才開口道:“咱可以保證對你們索倫部沒有什麽壞心思,咱也知道你們索倫部不會輕易的就相信咱所說的話。”
“不過沒關系,哪怕你們現在不是那麽相信咱,咱也一樣會派出人手去教你們種植,教你們養殖,慢慢接觸下來,你們索倫部就會知道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了。”
阿古泰卻搖了搖頭,說道:“聽我阿瑪說,在建奴沒有入關之前,他們對我們也算不錯,現在你還沒有坐到皇位上,所以你能對我們索倫部好,可是誰又能保證,等你坐上了那個皇位,還會像現在一樣對我們?”
被阿古泰這麽一問,朱勁松頓時有些蛋疼。
未來還沒有發生的事情,現在誰能說的準?再說了,就算朱勁松保證以後也會把索倫部當成自己人,可是人家索倫部就一定會信?憑什麽?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什麽好主意,朱勁松幹脆望着阿古泰道:“那你說,你有什麽好的辦法?”
正當朱勁松以爲阿古泰也會麻爪的時候,阿古泰這個剛剛看起來還特别憨厚的漢子,忽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臉上甚至出現了幾分狡黠的笑意。
阿古泰道:“我還真有一個好辦法,那就是你娶了我妹妹。”
“……”
朱勁松一臉懵逼的望着阿古泰,心裏就像被幾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一般淩亂。
這尼瑪什麽情況?
人在濟南坐,妻從天上來?
關鍵是我知道你妹妹是誰啊,芳齡幾何?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漂不漂亮?
當然,從阿古泰的模樣來看,他妹妹的年紀應該不大,長相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兒去。
雖說咱朱某人從一開始造反那天就打算着當皇帝,雖說咱朱某人也知道,一個皇帝有時候納妃是爲了聯姻,是爲國家做貢獻,不一定非得講究什麽高矮胖瘦美醜,可是你這也太扯了,咱還沒坐上那個位置呢,你丫就這麽上趕着來送妹?
阿古泰又接着說道:“你們漢人的規矩,我多少知道一些,所以我也不爲難你,所以,如果你能登上那個位置,你可以不封我妹妹做皇後,也不用封我妹妹的兒子爲太子,但是你必須把我們索倫部所在的地方封給我妹妹的兒子做爲封地,并且要世襲罔替。”
“隻要你答應我這個條件,我們索倫部上上下下都保證可以聽從你的命令,我們索倫部的戰士也可以爲你征戰。”
“再說了,我妹妹阿古娜是我們索倫族有名的美人兒,也會說你們的漢話,曉得一些你們的禮儀,嫁給你,你不吃虧。”
朱勁松心裏微微有些不得勁。
你丫這是拿咱當老色批了?
而正當朱勁松想着該怎麽樣才能委婉拒絕的時候,阿古泰卻又接着說道:“我們索倫族就隻是想要這麽一個保障而已。”
被阿古泰這麽一說,朱勁松也不僅有些動容。
說來說去,索倫布的人還是被建奴給坑怕了,所以才會想出來這麽一個看似荒唐實際上也十分荒唐的法子,想以此做爲保障。
想到這裏,朱勁松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說道:“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不過,現在這情況你也知道,說是兵荒馬亂的也不爲過,所以,等你們索倫營到了濟南府附近之後,我會先派人跟你們回黑龍江,等以後鞑子朝廷和蒙古八旗不會成爲威脅的時候再迎娶你妹妹。”
阿古泰卻呵的笑了一聲,說道:“不用那麽麻煩,俺們索倫部也沒有你們漢地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正好我妹妹就在索倫營,所以等俺們索倫營到了濟南府附近之後,俺就直接把她給妹夫你送過來。”
咱這就成你妹夫了?
你妹啊!
朱勁松強忍着吐槽的沖動,問道:“會不會太委屈你妹妹了?”
阿古泰臉上的神色卻有些黯然:“委屈?相比嫁給你這個白臉書生,恐怕嫁給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才是真正的委屈吧?”
不待朱勁松發問,阿古泰又接着說道:“等過完年,我妹妹就十六歲了,按照錢聾蝗帝定下的規矩,她馬上就要被送到京城參加選秀,一旦選中……”
“一個七老八十的糟老頭子,不肯放過他爹留下來的妃子就已經夠離譜了,可是更離譜的是他居然連男的都不放過。”
“我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我妹妹嫁給這種糟老頭子。”
“正好俺們索倫部打算跟你一起聯手對抗鞑子,所以我就把我妹妹給帶出來了。”
朱勁松頓時就明白了。
這他娘的,誰說索倫人都憨厚老實的?
你看看這算計,咱朱某人長的好看,他就巴巴的上趕着送妹,要是咱朱某人長的不好看,估計這阿古泰就該有别的說辭了吧?
會說漢話?曉得禮儀?隻怕原本是爲了選秀準備的吧?
就在朱勁松暗自吐槽的時候,阿古泰卻又說道:“我說妹夫,我這手上的繩子,也該解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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