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不是小說,現實往往比小說更扯蛋。
小說裏的反派人物向來喜歡用添油戰術,經常出現的橋段是打了小的惹來老的,就像一個個經驗寶寶一樣排隊給主角送經驗,舍生忘死的促進主角成長。
現實裏的反派很少會這麽做,像錢聾老狗就是,一旦發現朱勁松的存在會影響到我鞑清的光輝形象并且讓自己沒辦法痛快的去江南視察河道工程,錢聾老狗就毫不猶豫的把福康安派出去了。
福康安是個狠茬子,曾經平定大小金川叛亂,後一年内連爵帶官總升連七次,錢聾老狗欽賜禦用鞍辔馬一匹并于紫光閣繪像,又賞戴雙眼花翎并賜紫禁城騎馬。
甚至有傳言說福康安是錢聾的私生子,因爲福康安的弟弟尚了格格,而福康安如此恩寵卻沒能尚個格格——那特麽不成了兄/妹の奸?
當然,這事兒的真假就不做考究了,畢竟錢聾老狗家的私生活太過于混亂以緻于錢聾老狗自己的身世都捋不清楚,所以錢聾老狗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私生女多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還豬格格還有那個對對子的十全縣九歲縣太爺。
現在,疑似錢聾老狗私生子的福康安親自出馬,那真可謂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山東巡撫明興不能随意調動的八旗和綠營,福康安可以随意調動,明興不能調動的粘竿處,福康安可以調動。
一到泗水縣,福康安就把山東巡撫明興和兖州知府吳祖德、濟甯知州詹宏伯、濟甯河道總督陳泰來、行宮守衛參将劉誠以及内務府總管太監給召集到了一起。
福康安身着九蟒五爪的麒麟補子袍,頭頂紅寶石頂戴,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左手端着茶盞,右手持杯蓋輕輕拂去水面的茶沫,眼角餘光斜視着明興等人:“一個山東巡撫,一個兖州知州,一個濟甯知州,再加一個河道總督,區區一個朱勁松就能讓你們疲于奔命,可真是好樣兒的!”
明興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卻是連一句辯解都沒有:“卑下不能爲主子分憂,實在是罪該萬死!”
眼看着自家的頂頭上司都跪了,詹宏伯和吳祖德等人也都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一起叫道:“卑職等無能,不能爲皇上分憂,罪該萬死!”
福康安卻沒有理會明興等人,反而又将目光投向了行宮守衛參将劉誠和内務府總管太監:“還有你們兩個,一個行宮守衛參将,一個内務府總管,不僅沒能守住行宮,居然還有臉面謊報軍功?”
劉誠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剛想說自己是被冤枉的,卻不想旁邊的總管太監直接跪地拜道:“奴才該死!”
福康安冷笑一聲,喝道:“來人!把這兩個混賬東西拖出去,枭首示衆!”
待行宮守衛參将劉誠和行宮内務府總管都被拖出去之後,福康安這才抿了一口茶杯中的茶水,放下茶杯後又從桌子上抽出一枚令簽,把玩幾下後斜視着幾人,說道:“朱逆最早出自于甯陽縣劉廟村,劉廟村一衆刁民知情不報,斬!”
話音落下,令簽便彈到了明興的身前,而明興卻沒去拾起令簽,反而再一次俯首拜道:“回福大爺,劉廟村的刁民……”
眼看着明興吱吱唔唔的不敢往下再說,福康安眉頭一皺,問道:“那些刁民怎麽了?”
明興心中一顫,似乎整個人都失去了骨架一般跪倒在地,答道:“劉廟村的刁民,都,都不見了!”
福康安皺着眉頭罵了聲廢物,接着又道:“本督不是讓你去甯陽縣殺那些刁民,而是讓你去沂蒙圍剿他們。”
“朱逆先後在汶上、大汶口、泗水縣、泉林行宮等地出現,爲的就是吸引住你們的注意力,好讓劉廟村的那些刁民轉移到沂蒙。”
“可惜,你們幾個蠢貨實在是太過蠢笨,居然連這麽點事兒都看不透,還被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牽着走?本督是真想不明白,像你們這樣兒不能爲主子分憂的廢物,居然還有臉面活在世上?””
明興有些懵。
被福康安罵上幾句沒什麽,因爲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
如果不是自己家跟眼前這位福大爺一樣都姓富察,自己還能混得上山東巡撫?光自己這個名字都足夠自己全家死光光了!能被福康安福大爺訓斥幾句,這是自己的榮幸!
問題是福大爺的要求太要命了!
沂蒙不是一個單獨的地名,沂蒙山也不僅僅隻是一座山而是包含沂山和蒙山等山脈在内,想要在沂蒙找到劉廟村的百姓,唯一的辦法就是像兀術搜山檢活捉趙構一樣依靠人數優勢把沂蒙翻個遍。
問題是劉廟村的百姓到底在不在沂蒙的某座山上?又在哪座山上?
再說了,按照朱逆以往的行事作風來看,隻怕沂蒙那邊的村子早就被他掃過一遍,一旦大軍進剿,誰又能保證沒人給朱逆通風報信?
難道真要把整個沂蒙都給剿一遍?
如果說要屠了劉廟村還能算是名正言順,那麽把整個沂蒙都給圍剿一遍可就真的是官逼民反了!
關鍵是福大爺可以不用在乎,而自己這個山東巡撫卻必須爲整個爛攤子負責!
隻是轉念一想,明興忽然又放下心來。
當奴才的,隻要能伺候好主子,剩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什麽官位啊什麽錢财啊,那不都是主子給的?本撫是主子的奴才,本撫身後的這幾個卻不是!
想到這裏,明興當即便打千應道:“卑下該死!卑下這就派人去沂蒙剿了那些刁民!”
……
朱老三摸了摸溜光的腦袋後腦袋後邊的鼠尾辮,又摸了摸被茶水灌了個飽的肚子,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聲,先用右腳跨過門檻。
待進了茶樓,到了桌子邊後又把兩手分開,撐在桌子兩邊,大聲高喊:“請堂倌泡茶!”
早就候着的堂倌當即小跑過來,問道:“不知公子要什麽茶?”
朱老三牢牢記着朱勁松的交待,答道:“要紅茶!”(洪)
堂倌應了一聲,接着便用托盤端上來一盞茶,一碟果子,一雙筷子,依樣在桌子上擺好。
朱老三拿過筷子,把筷子放在茶碗左首,又将茶碗蓋子仰放在筷子左首。
堂倌瞧了朱勁松一眼,問道:“公子還要吃點兒什麽?”
朱老三道:“我要吃糧。”
堂倌問道:“不知公子從哪兒來?”
朱老三答道:“從山裏來。”(山)
堂倌問道:“公子到哪兒去?”
朱老三答道:“從水路回家。”(水)
堂倌又問:“不知公子府上哪裏?”
朱老三又答:“家住堂頭鄉下。”(堂、香)
堂倌最後問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昆仲幾人?”
朱老三道:“在下姓朱,名老三,也行三,隻是在下既不在長房,也不在二房,隻是與萬雲龍沾親帶故,這次便是前來尋他。”
聽到這裏,堂倌不禁微微皺眉,問道:“公子爺如要解手,小的可領您去便所。”
朱老三點了點頭,跟着堂倌來到一間屋子,那堂倌卻又問道:“不知公子是乘車來的?還是坐船來的?”
朱老三道:“坐船。在下才疏學淺,隻曉得那船上安天罡三十六,下安地煞七十二,共有一百零八塊闆,船上有釘三百六十五顆釘,又有兩顆倒栽楊柳樹,乃是船後的舵,大桅的護闆,桅上有明珠爲寶,詩曰:桅上明珠鎮五洋,紅船滿座是忠良。”
堂倌又問道:“您寶山的四柱?當家的尊姓大名?不知與萬雲龍有什麽親?有什麽故?”
朱老三卻沒有直接回答堂倌的問題,而是笑了一聲道:“萬雲龍姓的是我朱家的朱,我奉家兄之命,前來尋他,便是要看看他是否還認我家的香火。”
那堂倌快被朱老三給整瘋了——前面答的全對,後面卻是答非所問,而且口氣頗大,上來便是萬雲龍還認不認他家的香火!?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到底是怎麽回事兒,那堂倌隻得道:“公子稍等,小的去請掌櫃的來。”
待掌櫃的來了之後,便問道:“公子爺果真姓朱?萬雲龍姓的那個朱?不知有何憑證?”
朱老三嗯了一聲,說道:“萬雲龍姓的自然是我家的那個朱,至于憑證,之前青木堂燒三把半香的柯明志曾經見過。”
聽到柯志明這三個字,掌櫃的便不再懷疑,當即躬身拱手,拜道:“萬雲龍早就有意認祖歸宗,隻是不知道家裏現在當家主事的是誰?自玉皇山後,萬雲龍一直不知道該何處去尋當家的?”
朱老三道:“當家主事的乃是家兄,若……”
隻是還沒等朱老三把話說完,那掌櫃的忽然臉色一變,說道:“公子爺可知福康安已經出京的消息?”
朱老三道:“不知。”
掌櫃的道:“得知了行宮被毀的消息後,錢聾老狗在京城大發雷霆,福康安奉了錢聾老狗的旨意出京,今天下午應該已經到了泗水縣,還請公子爺盡快想辦法通知當家的先行避開?”
朱老三嗯了一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告辭。至于萬雲龍想要拜會我家兄長之事,卻也隻能先拖一拖了。”
那掌櫃的卻攔住朱老三,拱手道:“小人這裏有二十餘個好手,都是對家裏忠心耿耿的好漢子,他們知道聯系各地親戚的法子,若是公子爺信得過,可以讓他們跟着回去。”
朱老三想着朱勁松的吩咐,當即便哈哈笑了一聲,說道:“那又有什麽信不過的?還請掌櫃的現在就召集他們?”
待朱勁松離去後,那掌櫃的臉色反複變幻,過了半晌後忽然一咬牙,對堂倌吩咐道:“派人聯系八卦教跟白蓮教,邀請他們立即起事,派人通知萬雲龍,就說青木堂找到了小主人,問他是親來拜見小主人,還是請小主人去島上。”
那堂倌略微有些猶豫,說道:“是不是太倉促了?且不說這小主人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也不至于邀請白蓮教跟八卦教起事吧?”
掌櫃的卻搖了搖頭,說道:“自從朱三太子案之後,這天下反清的力量便是一盤散沙,今天你反,明天我反,總是被鞑子各個擊破,所以,無論小主人是真是假,他都必須是真的!”
堂倌點了點頭,應道:“既然如此,那我這就派人去聯絡白蓮教和八卦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