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齊的臉色當即就黑了下來。
倭國本身的那些良民、賤民什麽的其實很好解決,想正常驅趕就正常驅趕,不聽話的可以直接暴力解決,區區一些低等的良民、賤民,他們也翻不出什麽浪花。
可是牽扯到大明商人就不行了。
别看大明的那些商人平日裏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做生意也都很規矩,可是再怎麽和氣、再怎麽規矩的大明商人那也是大明的商人,根本不是幕府能招惹得起的。
因爲大明商人根本不受倭國律法的管轄,無論他們犯下了多大的事兒,最後都隻能把人交給大明駐倭國大使館或者九州島總督府去處理,幕府别說審判了,就連抓人的權利都沒有。
而且大明皇帝是出了名的護短,大明因爲自家百姓在海外受了欺負而大肆出動海軍艦隊的事兒可不止一例兩例,即便是倭國都發生過因爲浪人武士招惹到大明商人以緻于九州島駐軍出面抓捕浪人武士然後枭首示衆的例子!
現在倭國那些良民、賤民跑到大明商人的周圍躲藏,幕府方面能怎麽辦?
萬一激怒了那些大明商人,惹得那些大明商人抽刀跟幕府對抗,最後倒黴的還是幕府!
心中越想越糾結,德川家齊幹脆皺着眉頭問道:“有沒有跟那些明國商人交涉過?難道他們就不怕被傳上麻風病?”
渡邊右衛門頓首拜道:“啓禀将軍大人,松下一晚已經又一次去拜訪那些大明的商人了,但是……但是從他們目前的反應來看,他們并不是很在乎麻風病。”
“爲什麽?”德川家齊一臉懵逼的問道:“難道他們不知道麻風病的傳染性有多強?還是說,他們有辦法解決麻風病?”
渡邊右衛門傻傻的搖了搖頭,答道:“根據松下一晚所言,那些大明商人也不是不在乎麻風病,而是因爲他們還沒有接到大明駐倭國大使館的撤離通知,所以他們既在乎麻風病,可是卻又不把太麻風病當回事兒。”
德川家齊整個人都麻木了——既在乎卻又不在當回事兒,這到底是個什麽态度?
眼看着德川家齊整個人都陷入了呆滞,渡邊右衛門便又試探着問道:“将軍閣下,我們是否還需要爲那些大明商人準備一些藥材?”
德川家齊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臉上寫滿了糾結。
準備,或者不準備,這踏馬是個問題。
替那些大明商人準備藥材,就意味着幕府原本就已經頗爲緊張的物資會變得更爲緊張,多把藥材給一個大明商人,就意味着幕府治下可能會多死幾個平民、賤民。
可是不替那些大明商人準備藥材……萬一哪個倒黴蛋因此而死了呢?萬一大明駐倭國大使陳言追究起來怎麽辦?就算陳言不追究,可是九州島的總督府會不會追究?大明皇帝會不會追究?
越想越頭疼,德川家齊幹脆擺了擺手,說道:“替他們準備好藥材吧,甯可有多,不可有缺,此時乃是我倭國的緊要關頭,萬萬不可因爲一些藥材而得罪了明國人。”
說着說着,德川家齊忽然又長歎一聲道:“我們倭國,終究還是要依靠大明,倭國究竟還是要跟大明做生意啊。”
渡邊右衛門也陷入了沉默。
渡邊右衛門忽然想到了之前吃過的一道美食。
駐軍燴。
這是一道不需要什麽高明烹饪手段的美食,食材的内容往往取決于大明駐倭國軍隊當地的廚餘有什麽,烹饪手段就是把各種廚餘撿回去,一股腦的扔進鍋裏炖煮。
這是一道由倭國人首創并且很快就發揚光大的美食,除了在大明和法蘭西之外,這道美食已經伴随着倭國仆從軍的腳步傳向了整個世界。
至于說這道美食的味道……親自品嘗過駐軍燴的渡邊右衛門實在沒辦法昧着良心說多好吃,畢竟再怎麽清洗再怎麽燴,那股子泔水味兒都是無法去除的。
渡邊右衛門的心裏很清楚,不是說倭國人天生就喜歡泔水味兒,而是倭國人沒資格對泔水味兒說不——大明的百姓可以挑三揀四,很多大明的小孩子甚至吃點兒肥肉都能吐出來,可是倭國人拿什麽去挑?
在倭國,良民其實都算不上是真正意義上的人,就連一些低階武士家庭甚至都要依靠駐軍燴改善生活,唯有大名或者大名以上的那些華族老爺們才可以對駐軍燴說不。
卑微若斯的倭國,置倭國自家的良民、賤民于不顧,花費一些心思給大明的商人老爺們準備一些藥材,這不是很合理的事情?
渡邊右衛門低下腦袋,頓首應道:“哈依!我會讓人爲大明的商人準備好足夠的藥材的!”
……
身爲一個大明商人,齊峰已經在倭國的藥材市場上深耕了近十年時間。
這十年的時間裏,齊峰心裏的想法也從一開始的賺錢,逐漸轉變爲現在的享受生活——在大明做生意要各種小心,說不定哪兒不注意就會觸犯到大明律,而且大明的稅率還很重,可是換到倭國就不一樣了,首先就是倭國的官府并不怎麽敢管大明來的商人老爺,其次就是倭國的那些小娘子們特别青睐大明來的商人老爺。
又有誰能忍心拒絕那些風情萬種而且還特别便宜的倭女呢?
反正齊峰是不忍心拒絕的。
來到倭國這十來年的時間裏,齊峰已經先後納了十個小妾,平均每年納一個,每個小妾大概也就是幾十塊錢的價格。
當然,幾十塊錢的價格,這是指倭國那些“良民”家的姑娘的價格,換成那些武士、浪人家的姑娘就得貴一些,沒個幾百上千塊錢可搞不定,要是換成一些大名家的姑娘,價格就有可能會高達幾萬塊。
享受着如此美好的生活,倭國的那些矮矬子居然跑來勸齊峰離開,說倭國要爆發什麽麻風病?
齊峰慢慢盤着兩枚核桃,陰陽怪氣的對管家吩咐道:“下次再有矮矬子來勸說咱們離開的,就直接亂棍給我打了出去,一個個慣的臭毛病,一群矮矬子也敢來管老爺的事兒了?”
這倒不是齊峰有多嚣張,而是倭國的矮矬子們确實有點兒一言難盡——倭國大街上那些橫行霸道的武士、浪人或許敢欺負倭國的矮矬子,甚至敢拿着“賤民”試刀,搞什麽幾胴切的測試,但是在面對齊峰這樣兒的大明商人時,那些武士、浪人之流的就橫不起來了,甚至倭國的官府在面對齊峰這種大明商人的時候也會先慫三分。
齊家的管家當即笑着應下,随即又問道:“老爺,麻風病這玩意要是真傳開了,恐怕咱們也未必能躲得過去吧?”
齊峰冷哼一聲道:“躲什麽躲?咱們家就是做藥材生意的,眼下倭國麻風病橫行,正是咱們大賺一筆的好機會,這時候你居然想着躲?”
想了想,齊峰幹脆吩咐道:“讓人把庫裏的酒精都盤一盤,留出家裏用的,剩下的都封存起來,暫時不要拿出去發賣,另外,派人去請陳老爺、胡老爺他們幾個來一趟,就說老爺我有大生意找他們商量。”
齊峰嘴裏的陳老爺、胡老爺等人,都是跟齊峰一樣在倭國打拼多年的大明商人,隻是各自的生意範圍并不相同,像陳老爺就是做白事生意的,胡老爺則是做糧食生意的,彼此之間也沒有什麽競争,交情也算不錯。
等陳老爺、胡老爺等人應邀而來後,齊峰便開門見山的說道:“正所謂天予弗取,反受其咎,眼下倭國麻風病橫行,咱們哥幾個可得把握住這次賺錢的機會。”
陳老爺卻歎了一聲道:“這次是你齊老爺賺錢的機會,卻不見得是我們老哥兒幾個賺錢的機會——麻風病這破玩意是個窮病,可是它不要命,我這做白事生意的可指望不上。”
胡老爺也跟着歎道:“你做白事生意的指望不上,我這做糧食生意的不也指望不上?”
當陳老爺和胡老爺的話音落下後,屋子裏也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正如陳老爺所言,麻風病是窮病,一般人就算是傾家蕩産也未必能夠治好,可是麻風病要錢不要命,在場的一從商人之中,也就隻有齊峰能夠仗着手裏的藥材大賺一筆,其他人根本沒辦法把握這次的機會。
然而讓陳老爺和胡老爺等人沒想到的是,齊峰居然呵的冷笑一聲道:“麻風病這玩意确實不要命,可是你們别忘了,幕府能要命,倭國朝廷也能要命,甚至連那些武士和浪人也能要命。”
陳老爺微微一愣,連聲問道:“怎麽說?”
齊峰冷笑着說道:“要是正常情況下,麻風病這破玩意确實無關輕重,除了我齊某人能夠大賺一筆之外,你們哥兒幾個也确實撈不到賺錢的機會,可是現在的情況能一樣?你們怕不是忘了陳大使給倭國朝廷和幕府定下的規矩?”
陳老爺和胡老爺等人頓時感覺有些不對勁。
齊峰又接着說道:“早些年朝廷發過的那本赤腳醫生手冊,想必你們也都是讀過的,你們應該知道,無論是倭國朝廷還是幕府,隻要他們還想着解決各自治下的麻風病問題,他們就得把所有已經确認有麻風病人的地方都封鎖起來。”
“隻要封鎖,就肯定會影響到那些矮矬子們的生計,甚至有可能會影響到矮矬子們的正常耕種——連耕種都受影響了,你們讓倭國那些矮矬子們吃什麽?喝什麽?”
胡老爺忍不住皺眉道:“要是趁着倭國幕府和朝廷大力封鎖的時候擡高糧價,這賺錢肯定是要大賺一筆的,但是後續的名聲可也臭了?”
其他一衆老爺們也紛紛響應起來。
對于在場的這些大明商人來說,賺錢是一回事兒,哪怕榨幹倭國矮矬子們口袋裏的最後一枚銅闆都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可是要因爲賺錢就把自個兒的名聲搭進去,那可就太不劃算了。
如果非得在名聲和利益當中挑一個,在場的大明商人們甯肯要一個好名聲。
還是那句話:有個好的名聲,哪怕子孫後代落魄到沿街乞讨的程度,也能比其他的叫花子多要來兩碗飯!
隻是齊峰卻呵的笑了一聲道:“咱們這次錢得賺,名聲也得要!”
在一衆商人們懵逼的眼神中,齊峰讓人鋪開一張倭國的地圖,随手比劃着說道:“倭國的麻風病并沒有全面爆發,很多地方的矮矬子們甚至都不知道麻風病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
問題是朱皇帝自己卻陷入了“定體”的疑問當中。
改成歐羅巴那套所謂三權分立的滋油體?
實際上這也是爲什麽歐羅巴和傻賊鷹那些蠻子們普遍心大的原因。
然而同樣是大朝廷制的布爾什維克直接搬過來用也未必就能行。
當然不能說這套理論是錯的,因爲全世界所有的國家都是這麽宣揚的。
搏個從龍滅賊之功,不比全心全意給那些泥腿子們當仆人要強的多?
彼時的中原堂口,還沒有經曆過即将徹底亡國滅種的痛。
尤其是在皇帝慢慢放權的情況下,内閣甚至可以直接頂替皇帝的作用。
因爲朱皇帝直接明确了内閣的江湖地位。
而大明律的最終解釋權卻又在刑部。
想通過換相來重新拿回權利?
然而朱皇帝的心裏很清楚,這種完美基本上就是扯蛋。
甚至于兔子的那一套也不是完美無缺的!
朱皇帝又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再怎麽樣也不是個神,哪兒有可能解決那些久遠的事情?
當然不用朱皇帝再多說了,因爲朱皇帝已經用了“朕”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