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墨裏尼這個人物,劉鶴鳴和耿銳等一衆大佬們都有很深的印象。
那是一個相當喜歡吃面條的學生,也是一個十分熱愛學習的學生,同時也是一個很神奇的學生。
這貨曾經跟英格蘭的幾個留學生發生沖突,但是因爲其背後的意代利幹不過英格蘭,所以墨裏尼打算認慫,然而英格蘭的幾個留學生卻不想讓墨裏尼認慫,想要借機好好修理修理墨裏尼。
再然後,墨裏尼就暴發了,直接給幾個英格蘭的留學生一通暴揍之後強迫那幾個英格蘭留學生接受了他認慫的現實。
最後的結果是墨裏尼認慫,但是那幾個英格蘭的留學生要負責墨裏尼在留學期間的面條供應。
這事兒在大明軍事學院傳開以後,連劉鶴鳴和耿銳等一衆大佬們都被驚呆了。
居然還能有這種操作?
簡直就尼瑪神仙!
對墨裏尼佩服不已的劉鶴鳴和耿銳等一衆大佬們當即就決定要把墨裏尼列爲重點培養對象,并且專門讓人給墨裏尼也講述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理論。
而在那些亂七八糟的理論當中,比較重要的一條就是告訴墨裏尼:英格蘭他們幾家都不是什麽好鳥,是意代利崛起之路上的絆腳石,如果墨裏尼想要讓意代利成爲歐羅巴的列強之一,就必須找到一個靠譜的盟友,遍觀歐羅巴列強,恐怕再沒有比奧地利那個落榜的美術生更加靠譜的盟友了——跟意代利一樣,奧地利也曾經受過列強的欺壓,落榜的那個美術生在大明也沒有什麽朋友,在歐羅巴那邊兒也同樣沒有朋友,意大利完全可以跟奧地利一起報團取暖嘛。
再後來的事情也基本上跟軍事學院的大佬們預測的差不多,墨裏尼很快就跟奧地利落榜的那個美術生混成了好朋友,兩人在回到了各自的國家之後也沒有斷了往來。
當然,兩者之間并不完全是鐵闆一塊,因爲奧地利落榜的那個美術生學習到的是按需分配的理論,而墨裏尼所學到的則是跟戴高樂同學差不多的按勞分配理論。
也就是說,兩者之間既有合作的基礎,同樣也有着難以調和的分歧。
現在曾誠忽然說起要把墨裏尼拉到歐羅巴的亂局裏面來,劉鶴鳴和耿銳等一衆大佬們也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墨裏尼和奧地利落榜的美術生之間的矛盾。
劉鶴鳴斟酌着說道:“雖然墨裏尼跟阿道夫是朋友,但是兩者所學不同,回到各自國家之後走的路線也不同,如今奧地利和意代利之間也是矛盾重重,隻怕他們很難會聯手共抗英格蘭和沙鵝?就算勉強能夠聯手,恐怕也是貌合神離吧?”
然而曾誠卻呵的笑了一聲道:“要的就是貌合神離——倘若他們能夠聯手共同對抗英格蘭和沙鵝,那麽他們自然也能聯手對抗大明,這樣兒對于咱們大明來說反而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還有就是,奧地利那個落榜的美術生對工業化很是反感,雖然并沒有因此而放棄奧地利的火槍和火炮制造技術,但是奧地利本身自産的火槍火炮卻無法滿足整個奧地利軍隊的所需,尤其是當奧地利的軍隊向沙鵝展開進攻之後,火槍火炮方面的缺口也會變得更大。”
“倘若有意代利生産的火槍火炮可以做爲補充,那麽奧地利軍隊缺少火器的局面就能得以改觀,能夠支撐的時候也就更長,歐羅巴自然也就會亂的更久一些。”
“更重要的是……”
曾誠臉上的神色逐漸變得詭異起來:“意代利本身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意代利的境内有塊不大點兒的地方,那個地方對于歐羅巴的影響力卻是相當的大,甚至可以這麽說——在過去上千年的時間裏,整個歐羅巴都被那一小塊地方所控制。”
聽到曾誠這麽說,劉鶴鳴和耿銳等一衆軍府的大佬們就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
正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又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控制歐羅巴近千年的教庭現在雖然已經沒落了,實際上掌握的權利也已經大不如前,但是這并不代表教庭對于歐羅巴沒有任何影響力了。
隻要教庭願意,而意代利和奧地利又願意下本錢投資,教庭不說完全恢複往日的榮光吧,起碼也能加大對歐羅巴的影響力。
而教庭的影響力越大,歐羅巴就會越亂,同樣也會越弱雞。
要知道,教庭是不講究什麽科學不科學的,他們講究的一切都是上帝的恩賜,凡是不符合經義的東西就是異端,動辄就是火刑架伺候。
甚至可以這麽說:一個有實力的教庭,對于歐羅巴的殺傷力甚至遠超大明一個整編軍——大明的一個整編軍才幾萬人?而且動用一個整編軍所需要的物資、彈藥補給是海量的,而教庭……
想要扶植起教庭不能說是零成本吧,起碼要遠遠低于動用一個整編軍所需的消耗。
就連朱皇帝都有些意動。
對于朱皇帝來說,現在徹底搞死歐羅巴其實并不符合大明的利益,因爲徹底搞死歐羅巴很容易,大明現有的軍隊直接拉到奧斯曼然後擺開陣勢進攻就完全可以徹底搞死歐羅巴,但是徹底搞死歐羅巴之後,大明也就失去了穩定的勞工來源。
大明是需要海量的勞工,然而大明的需求是源源不斷而不是一次性的。
頓頓飽和一頓飽的區别還是很明顯的。
也正是因爲沒打算一次性徹底弄死歐羅巴,朱皇帝才會想着直接幹廢英格蘭和沙鵝,也好給歐羅巴的那些國家來一個殺猴儆雞,讓他們以後被大明欺負的時候能乖乖的擺好姿勢。
然而跟曾誠的提議比起來,直接幹廢英格蘭和沙鵝的辦法顯然不如間接扶植教庭來的更好。
前者是殺猴儆雞了,但是大明也得沾一手血,而後者卻是通過意代利的墨裏尼來扶植教庭,大明的手上一滴血都不用沾。
更關鍵的是持久。
隻是扶植歸扶植,怎麽控制住教庭同樣也很重要——歐羅巴的國王、皇帝登基都需要教庭的冊封、加冕才能具備合法性,掌握如此大權柄的教庭又怎麽會甘心爲大明所用?
想了想,朱皇帝幹脆将目光投向了柯志明:“回頭找幾個道士跟和尚,讓他們跟那些傳教士們好好溝通溝通,或者你們錦衣衛親自出手也行,試探一下教庭的态度。”
柯志明當即便躬身應了下來。
所謂試探教庭的态度,其實就是看看教庭現在的實力如何,對于大明的态度又如何,是不是能像道士跟和尚一樣接受大明皇帝的冊封、管理。
如果教庭願意接受大明皇帝的冊封,那就意味着教庭願意把神權置于大明皇帝的君權之下,大明自然也就可以通過教庭來操控歐羅巴,如果教庭不願意接受大明皇帝的冊封,那就意味着教庭也不甘心失去對歐羅巴的掌控,大明想要扶植教庭也必須要準備好相應的反制手段。
至于說道士跟和尚是否願意配合錦衣衛的行動……這都不重要。
反正柯志明不認爲有哪個道士或者和尚敢拒絕錦衣衛的要求。
而在安排完這些事情之後,朱皇帝卻忽然話鋒一轉,又把話題繞回到了大明本身:“這次咱從奧斯曼那邊兒回來,一路上也見識到了許多,有好事兒,也有壞事兒。好事兒嘛,自然要繼續發揚,那些壞事兒,就得看看到底壞到什麽程度,後續該如何處理?”
朱皇帝這話說的不輕也不重,但是聽到曾誠和劉鶴鳴等一衆大佬們的耳朵裏卻無異于重錘砸響鼓。
其實曾誠和劉鶴鳴等一衆大佬們都已經察覺到了,朱皇帝這幾年有慢慢放手的意思——這個放手不是指的放飛自我或者放開朝政不管,而是朱皇帝在刻意将朝政以及相應的權力下放到内閣以及軍府。
說白了就是朱皇帝一直都在加強内閣和軍府的作用,一直在慢慢的淡化皇帝的作用以及存在感。
然而朱皇帝現在的這番話,擺明了就是内閣或者軍府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以至于引得朱皇帝不滿。
關鍵是曾誠和劉鶴鳴等一衆大佬并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兒。
仔細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曾誠幹脆試探着問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皇帝呵的笑了一聲,擺擺手說道:“咱不是在說你們做的不好。”
憑心而論,朱皇帝也知道曾誠和劉鶴鳴等人已經做到了他們所能做到的極限,哪怕是跟曆史上的那些能臣、名臣比起來,曾誠和劉鶴鳴他們也沒差到哪兒去。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大明這些年一直沒有走過下坡路,反而可以說是蒸蒸日上。
如果朱皇帝一直牢牢掌握着所有的權力,對大明的發展做出了細緻無比的規劃,出現這種情況倒也不算太意外,因爲朱皇帝知道曆史發展的軌迹,可以很輕易的避開某些大坑。
相反的是,曾誠和劉鶴鳴等人根本不像朱皇帝一樣有着未來一百多年的見識做儲備,他們在掌控整個大明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必須謹慎小心才行。
能在朱皇帝隐隐開始放權的情況下還能一直保持向上發展的姿态,這已經足以證明曾誠和劉鶴鳴他們的能力。
然而也正是因爲曾誠和劉鶴鳴等人沒有未來一百多年的見識做儲備,所以他們在面對大明現在的某些情況時往往會有反應遲鈍的情況出現。
比如說,原本已經被打壓下去的宗族又有冒頭的情況。
再比如說,開設工坊的那些老爺們又開始想要往普通百姓的碗裏伸手,還有一些膽肥的更是想徹底将百姓變成工人。
宗族有冒頭的情況其實很好理解,畢竟人這種生物本身就有群居的特性,以血脈宗族的形勢報團也算得上是本能,尤其是中原堂口百姓的骨子裏就有宗族報團的基因。
工坊的老爺們想要往普通百姓的碗裏伸手,想要将百姓變成工人也很好理解,因爲工坊主們開辦工坊本身就是爲了賺錢,老老實實的按照大明律來賺錢可沒有欺壓百姓賺的多。
然而在朱皇帝看來,出現這些情況是不對的。
宗族不是不允許存在,但是宗法絕對不能淩駕于國法之上,如果不把宗族抱團的苗頭壓制住,未來那些族老們肯定就會想着攫取更多的權利,慢慢的也就會出現宗法替代國法的情況。
那些工坊主們就更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朱皇帝從來不是不允許他們賺錢,但是他們賺錢的同時也别想着能高人一等,更别說他們還想把百姓變成工人。
他們眼中的工人,跟勞工或者說奴隸又有什麽區别?
當然,這些都還在朱皇帝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内,畢竟宗族冒頭的情況可以持續打壓,那些工坊主們也可以毫不留情的處理掉,然後換上一批比較老實的工坊主。
真正讓朱皇帝無法接受的,其實是大明官場上的官老爺們。
很多官老爺們都有一種“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想法。
在官老爺們看來,自個兒跟着他朱皇帝打了這許多年的仗,給他朱皇帝治了這許多年的國,該吃的苦都吃過了,該遭的罪也都遭過了,如今大明無敵于天下,難道還不能讓老爺們歇息歇息,享受享受?
如果任由這些風氣繼續蔓延下去,那麽最後的結果其實是很顯而易見的。
大明不會出太大的亂子,畢竟朱皇帝開國時的餘威猶在,也沒有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蠢貨敢跳出來招惹朱皇帝。
但是,大明的百姓會慢慢的出現向錢看的想法,官老爺們也會出現有官就有錢的想法,商人和宗族的族老們也同樣會像以前曆朝曆代的鄉賢士紳們一樣找官場上的代言人。
好嘛,這踏馬一切都回到了原本的模樣,那我朱某人這反不白造了嗎!
所以,朱皇帝今天才會特意跟曾誠等人提起這些事兒,問的就是把這些問題直接扼殺在萌芽當中。
隻是轉念一想,朱皇帝卻又感覺有些頭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