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帝忽然停住了腳步,扭頭望着朱簡煐同學問道:“你是真的想上戰場上曆練一番?”
朱簡煐鄭重的點了點頭,答道:“是,我是真的想到戰場上曆練一番。”
朱皇帝嗯了一聲,上下打量了朱簡煐一眼:“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刀槍無眼?戰場上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炮彈和子彈不會因爲你是大明的皇長子就避開你——恰恰相反,任何一個大明的敵人,隻要他還有稍微一丁點兒的腦子,就會把你當成是首要打擊的目标。”
說到這裏朱皇帝幹脆卷起袖子,指着胳膊靠近肩膀位置上一條歪歪扭扭的疤痕說道:“看到了沒有?”
“這是錢聾四十九年的時候被人砍的,當時你老子我已經是孟良崮的大當家,就算在鞑子朝廷和錢聾老狗也都聽說過咱的名聲,而砍傷我的卻是一個到現在都不知道名字的綠營兵。”
“那一次跟福康安和阿桂開片,不僅是當時孟良崮最危險的一次,同樣也是你老子我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如果不是你老子我身手還算不錯,如果那個綠營兵的刀再稍微往上擡高一尺左右,這世上可能就不會有咱這個大明皇帝,也可能就沒有你這個大明的皇長子。”
朱皇帝慢慢放下袖子,認真的盯着朱簡煐道:“你現在還想上戰場?”
朱簡煐也同樣認真的點了點頭,答道:“我确定,我确定想要上戰場上曆練一番——咱們大明可以有不成器的皇子,但是絕對沒有膽小怕死的皇子!”
朱皇帝忽然哈哈笑了起來。
朱簡煐說的對,大明可以有不成器的皇子,也可以有各種奇葩的皇帝,但是絕對不能有膽小怕死的皇帝和皇子!
哈哈笑了一番後,朱皇帝忽然扭頭對天子号艦隊都指揮使林羽說道:“你都聽到了?回頭把這小子安排到陸戰隊中去,就讓他從一個普通的陸戰兵開始做起。”
林羽毫不猶豫的就拒絕了朱皇帝的要求:“啓奏陛下,臣拒絕将大皇子安排到陸戰隊中去!如果大皇子一定要進入軍中曆練,臣請将大皇子留在臣的身邊!”
對于林羽的拒絕,朱皇帝倒是毫不意外。
事實上,别說是天子号艦隊的指揮使林羽,就算是跟着朱皇帝一起在劉廟村光着腚長大又一起打江山的劉二牛甚至于朱皇帝的兩個親弟弟,也沒人敢把朱簡煐扔到最前線的陸戰部隊當中去,因爲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皇長子,而且是嫡皇長子,往往就意味着是皇太子,盡管朱簡煐同學現在還沒有被冊封爲皇太子,但是他那幾個弟弟都比他小了好多歲,随便哪一個都是由朱簡煐看着長大的,誰會跟他争搶皇儲的位置?
萬一朱簡煐這個皇長子真的出了什麽意外,這踏娘的可就要了血命了!
然而朱皇帝卻沉聲道:“他是朕的兒子,可他也是大明的皇長子,甚至有可能是未來的太子,皇帝,現在讓他到戰場上曆練一番,對他來說并不是什麽壞事兒,如果他真的……”
朱皇帝微微頓了頓,接着卻又斬釘截鐵的說道:“行了,多餘的廢話朕也不跟你多說了,你把他安排到陸戰部隊就行,以新兵蛋子的身份安置過去,執行命令吧!”
……
朱簡煐同學終于如願以償,進入天子号艦隊的陸戰部隊裏當了一個新兵蛋子。
隻是跟朱簡煐同學原本想象中應該受到的歡迎有所不同,似乎天子号艦隊的陸戰部隊并不是很歡迎他這個皇長子,甚至還有意無意的在排擠他——訓練的時候,軍官會有意無意的加大訓練量,平時各種搬運物資挖戰壕之類的重活髒活也都往他身上安排,甚至連吃飯的時候都會有同班的士兵故意跟他搶飯菜。
這讓朱簡煐同學有些無法接受。
在朱簡煐同學一直接受到的局面信息乃至于錦衣衛和東廠情報裏,大明的軍隊都一向很是團結友愛,老兵很照顧新兵,新兵也都很尊敬老兵,但是這一切的一切,卻跟朱簡煐同學的所見所聞完全不同。
隻是朱簡煐同學并沒有立即站出來揭破這一切,反而打算慢慢觀察。
朱簡煐同學想要憑自己的本事找到這裏面的問題之所在。
可惜的是,無論朱簡煐同學怎麽表現,怎麽試圖融入到軍隊的集體當中,最後反饋給朱簡煐同學的卻依舊是失敗兩個字。
該無視的還是會無視該排擠的還是會排擠,一切都跟朱簡煐同學剛剛進入軍隊的時候沒有什麽兩樣,頂多也就是那些軍官不會再刻意針對這個訓練刻苦又十分聽話的新兵蛋子。
直到某一天,軍隊裏的司馬郎中找上門來,表示要跟朱簡煐同學談一談:“是誰安排你進入到陸戰部隊當中的,而且還是特意在大戰之前安排到天子号艦隊的陸戰部隊當中?是劉二牛大都督?還是耿銳大都督?又或者是劉鶴鳴大都督?”
似乎是爲了寬慰朱簡煐同學,司馬郎中在一通詢問之後又特意補充了一句:“你放心,這些事情都跟你沒什麽關系,盡管你索倫公侄子的身份是假的,但是我們已經調閱過你在陸戰部隊的檔案和表現,我們仍然承認你是陸戰部隊的士兵。”
朱簡煐同學頓時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這是把自己當成走後門進來撈軍功的纨绔子弟了!包括那些不斷排擠自己的同班士兵們,估計也是因爲同樣的原因!
想明白這裏面的問題後,朱簡煐同學也隻能老老實實的答道:“是天子号艦隊都指揮使林羽安排我進來的,而且得到了咱們大明皇帝陛下的許可,如果兩位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天子号艦隊都指揮使。”
坐在朱簡煐對面的兩個司馬郎中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人低頭不斷在紙上做着記錄,另外一人卻冷哼一聲道:“但是我們已經查過了,你跟林指揮使并沒有什麽親眷關系,他爲什麽要安排你到天子号艦隊的陸戰隊?你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正當朱簡煐同學琢磨着該怎麽回答的時候,剛剛負責記錄的司馬郎中扮起了黑臉:“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說了比較好,這是咱大明立國至今唯一的一起塞入進入前線撈軍功的例子,說不定會上達天聽你想瞞是肯定瞞不住的,你現在說出來還能保住你自己,可是你要死硬着不說,等到錦衣衛和東廠介入的時候,那可就不太好說了。”
朱簡煐同學一臉懵逼的瞧着對面的兩個司馬郎中。
咱這是被人給吓唬了是吧?拿錦衣衛跟東廠來吓唬咱是吧?
說起來,大明的軍制其實還列留着各種封建餘蘊——錦衣衛名義上是衛,然而其實際上的編制卻不亞于一個軍,而且是由天子直管,平時隻有向内閣以及五軍都督府通傳情報的責任,隸屬關系上卻不受内閣跟五軍都督府的管轄。
至于東廠那就更不用說了,東廠提督是在錢聾老狗身邊潛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張德全,這家夥從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東廠是大明皇帝的家奴,如果讓東廠來查朱簡煐,說不定東廠那些番子們扭頭就會把這兩個司馬郎中給抓起來。
想的這裏,朱簡煐也隻能強忍着笑意,滿臉無奈的說道:“兩位郎中,我剛剛說的就是事情,我确實是林羽指揮使安排進來的,而且也确實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許可,至于我表面上的索倫公侄子的身份,這個雖然是假的,但是真的身份我也不方便說。”
在得到朱簡煐同學的回答後,兩個司馬郎中頓時就被氣笑了。
司馬郎中在軍隊裏的軍銜和職位并不算高,但是司馬郎中有一項特權那就是可以調查軍中的任何事務,所有在執行調查任務的司馬郎中見官大半級,别說是查朱簡煐這樣一個冒認索倫公侄子來撈軍功的案子,就算是查到五軍都督府大都督劉鶴鳴的頭上,劉鶴鳴也隻能老老實實的受着。
現在可倒好,向來見官大半級的司馬郎中居然碰上了硬茬子,甚至還口口聲聲的說自個兒的真實身份不方便說!
此前一直笑着問話的司馬郎中現在也不笑了,望向朱簡煐同學的目光也變得凝重起來:“行,你小子嘴夠嚴,不過你也不想想,今天你說的這些話,可是直接把天子号艦隊的都指揮使給賣了,回頭如果真查出點什麽事兒來,你小子就等着倒黴吧!”
另一個司馬郎中也跟着吓唬朱簡煐:“你現在老實交待還來得及,如果你還是冥頑不靈,我們回頭就會去找天子号艦隊的林指揮使确認,順便會把他也查上一遍。”
朱簡煐同學也終于沒招了。
如果任由兩個司馬郎中一路查下去,自個兒這身份最後不還是得暴露無遺?
關鍵是朱簡煐現在并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證明他的身份——大皇子的身份證明自然不能随身攜帶,能夠給他做證的天子号艦隊都指揮使林羽又留在百裏之外的穆卡拉港,怎麽向兩個司馬郎中證明自己的身份,反倒成了最大的難題!
無可奈何之下,朱簡煐也隻能搖頭說道:“我剛剛所說的确實都是真的,兩位盡管可以去找林指揮使求證。”
眼看着朱簡煐依舊是什麽都不肯說,兩個司馬郎中頓時也失去了再繼續糾纏下去的耐心。
朱簡煐的身份是假冒的沒錯,也确實是走後門被安置到陸戰部隊的沒錯,但是在事情最終搞清楚之前,這兩個司馬郎中還真就不能把他怎麽樣。
兩個司馬郎中齊齊冷哼一聲,一邊起身向外走一邊對朱簡煐道:“戰場上刀槍無眼,你小子最好小心一點,在我們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可千萬要努力活下來。”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哪怕眼下大戰在即,兩個司馬郎中卻依舊跑到了百裏之外的穆卡拉港去找林羽求證,并且帶回了最後的調查結果:完顔宏确實是索倫公的侄子,因爲在軍校中表現亮眼,所以一直都在擔任皇帝陛下的親衛,最近才被皇帝陛下特意調撥到天子号艦隊的陸戰隊當中。
在兩個司馬郎中給出了調查結果之後,朱簡煐同學也驚奇的發現,原本那些時刻不忘排擠自己的同班士兵們也不排擠自己了,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享受到了班長給蓋被子的待遇,吃飯的時候也有同班士兵互相推讓飯菜了。
“這才對嘛,”朱簡煐同學悄然嘟囔着:“我就說咱大明的軍隊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排擠新兵蛋子,他們肯定是把我當成前來撈軍功的纨绔子弟了。”
隻是這麽一想,朱簡煐同學又不禁有些高興——在認定自己是來撈軍功的纨绔子弟後,軍隊裏能有人主動向司馬郎中去檢舉,司馬郎中也能在第一時間過來調查,甚至能直接查到林羽指揮使那裏,這就證明了軍隊還是相當可靠的!
當然,大明的軍隊也并不是完全符合朱簡煐同學的心意,某些方面還是讓他感覺很不爽的。
比如說每天晚飯休息後的學習時間——在大明的時候要不停的學習,跑出來之後要被自家皇帝老爹教育,現在跑到陸戰部隊當了大頭兵結果還是要天天學習?
但是并沒有什麽卵用,軍隊裏規定好的制度就是制度,就算朱簡煐的心裏再怎麽不爽也隻能老老實實的受着,隻能老老實實的跟同班的士兵們一起背誦課文或者兵書。
直到朱簡煐所在的這支陸戰部隊補充好彈藥和物資,正式向伊斯坦布爾方向開拔,這種沒完沒了的課程才算是告一段落。
朱簡煐也漸漸激動起來。
這是自個兒擺脫了自家皇帝老爹後第一次上戰場,自己也馬上要上陣殺敵!
雖然以大明皇長子的身份沒辦法讓族譜單開一頁,但是朱簡煐同學也想弄塊光宗耀祖的牌匾回去!
然後,朱簡煐就嗷嗷叫着沖上了戰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