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屍體全是呂安如熟悉的面孔，她不敢多看，隻此一眼已經心如刀絞。無法想象前陣子還熟悉打趣的人，突然慘死于此。
她腦海中浮現出那組名單，以及在月翔紀念館看到的照片。
原來死人才會被紀念啊，難怪她在照片裏。
激烈打鬥聲吸引到她注意，随聲仰頭眺望，看到坡頭三抹交戰的身影。
其中一人，她何其熟悉，該說比近期日日相見之人還要熟悉得多。
他們從小相依相伴長大，沒有錯過彼此至關重要的四年，是現實世界裏的盛冥！
兩隻恐鶴雞在他對面，不停噴射出子彈狀綠色198Z。他雙手飛速捏出法訣，召喚出厚厚冰牆。但冰牆隻能抵擋腐蝕1分鍾左右，便會化成水。
水裏同樣載滿198Z，慢慢透過地縫流向他。
盛冥應對兩隻恐鶴雞正面攻擊已耗盡全力，顯然沒有注意到腳底下的情況。
呂安如奮力奔跑，可兩人之間相隔近千米，她就算會飛也趕不上水流淌的速度。
她知道法社施法不易受外界幹擾，尤其施展終極法術之時。
可腐蝕性的水馬上要沾到盛冥腳尖了，她沒法顧慮太多，嘶聲大喊：“小冥，當心腳下。”
盛冥全神貫注凝結成新的冰層，抽空側眸望向她。
爲重逢而綻放的笑容瞬間變成萬分緊張的恐懼，下秒他轉手施展新的法印，朝她這邊凝聚出風法保護罩，包裹住她身子飛高。
有把長刀貼着她腿邊刺來，可以想象若沒有盛冥及時施法保護，她已經一命嗚呼了。
與此同時，盛冥前方的冰層被198Z腐蝕殆盡，綠水如奔湧的江河，湧向光知道保護她的傻男人。
“小冥，你千萬不要出事啊！”
呂安如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泠泠，眼中噙滿淚水。
一隻溫暖的大手搭在她額頭，安慰從臉上方落下：“安如，我沒事。”
呂安如癡癡望着身邊擁有同樣面孔的人，眼淚止不住的流過臉側，将枕巾浸透。
在未來世界裏做過的夢，會在醒來忘記多數，而這次不同。
她無法忘記弟弟犯傻的舉動，無法忘記綠水吞噬弟弟的畫面。
“你是右腿被198Z腐蝕了嗎？”她多麽渴望聽到不是兩字。
盛冥猶豫下，沉重‘嗯’聲，如實回答：“在最後之戰中，我施展出四種終極法術，身體非常虛弱，無力前往安全地方。你爲了保護我，殺進恐鶴雞的包圍圈。伱讓艾拉用流火機車将我帶走，卻自己獨自拖住恐鶴雞群。”
後面的陳述戛然止住，結果無需多說，一想便知。
呂安如用手背搭在眼睛上，泣不成聲地說：“小冥，保護你的人不是我，是這個時空的呂安如。我必須回去，我弟弟在等我。如果沒有我，我無法想象他在最終之戰會面對什麽。還有組員們的犧牲人數必會增多，可能根本無法阻止漩天大帝。”
“呂安如！”
盛冥重重怒喝出她的姓名，箍住她用來逃避的手握緊，厲聲說道：“我不知道你缺席這場戰争會多死多少人，我也無心去關心這事。對于我來說，我當時義無反顧參戰是因爲你被困學院裏。如果你安全，我不一定會趕往第一交戰現場，我首先要保護你和父母，安頓好你們再選擇穩妥的方式從外夾擊，我相信過去的盛冥會做出相同選擇。”
“不。”
呂安如悲戚閉上眼睛，否決掉洗腦之話，“沒人能預料到我不在，過去的小冥會作何選擇。你敢說這裏的呂安如死後，如果父母有人照料，你沒考慮過輕生嗎？”
盛冥讓問得啞然語塞，其實問題問錯了，該問他想過多少次輕生。
“你考慮過，否則你不會選擇和我一起走。不會徹夜說服父母，希望他們能尊重你的選擇。”
呂安如不等他回答，替他說出内心最真實的想法，随即撐臂坐起身，堅定道：“我必須回去，我不願看到我世界裏的寶貝弟弟出任何意外。”
盛冥用力捏緊她小手，垂眸沉聲問：“縱使你隻有一年九個月可活，也堅持回去嗎？”
呂安如鄭重點頭，不假思索應道：“嗯，我要回去！”
杏目擡起，正巧望到靈動眸子中不可撼動的堅定，亦如曾經沖到他身邊的那人那神色。
“小冥，你讓我回去吧，我留在這裏隻會整日讓不安和愧疚折磨，還不如早，”
後面的三個字，被盛冥用手擋住攔下。
他沉沉呼出一口濁氣，低聲長歎道：“哎，别說不吉利的話了，我陪你走。”
“不，小冥，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的選擇。未來的我義無反顧救你，無非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活出兩個人的精彩，而非糟踐自己生命。”
呂安如倏地嘴角輕揚起笑容，眼角挂淚地笑罵道：“你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蛋，你早背負着兩個人的人生。你要好好活下去，替她活出最精彩的人生，這樣才能對得起最愛你的姐姐。”
在此處，呂安如特意用她來代表未來的自己。
盛冥眼睛駭然睜大，瞳孔劇烈顫抖幾下。随着顫抖，深藏在眼底郁結全數散開。
終于，他極其無奈地搖下頭，妥協同意道：“好，我會替她活出精彩的人生。走吧，總歸讓我送送你。”
盛冥掏出車鑰匙，拉起呂安如。
兩人離開房間，呂安如忽然停住步子，眼睛瞟向擺在桌上的便簽紙和筆。
“小冥，等我下，我給爸媽留張字條。”
“嗯。”盛冥松開手。
呂安如跑到雜物桌前，握筆寫下兩段話：【爸媽，我是安如，能兩世成爲您們的女兒，我實在太幸運了。請原諒女兒不孝，不能伺候左右，我已開導好小冥，隻願您們能身體安康、無所牽挂的度過晚年。】
寫完，呂安如效仿盛冥，将便簽紙推遠，避免淚水滴在上面，好心反而變成新的牽念。
“走吧。”
兩人互點下頭，她随盛冥來到小區停車場，坐懸浮車前往月翔紀念館。
“小冥，你把大戰細節和我講講，我努力記在腦子裏，回去盡量從根源扼殺壞蛋。”
路上，呂安如開始爲返航打硬仗做準備。
卻萬萬沒想到，盛冥不贊同：“你隻需記得兩點，提防老盛的死對頭，千萬别讓他和漩天大帝結成同盟。他手裏掌握太多老爹的秘密，而且他和南柯合作過。霍院長清除的隻是表層進化數據，恐鶴雞的基因序列号在他手裏。其次記得，要相信尹伊學長。”
“啊？”呂安如詫異側過頭，盯住盛冥不可置信問道：“可甯光說他叛變了。”
“對甯光和他父皇而言，尹伊學長的确叛變了。”
從話意思判斷出詭異結果，匆忙找盛冥确認：“你意思甯光會全心服從他父皇，我們最好别信任他嗎？”
“這點我無法妄加評論，你根據情況而定，能拉他把盡量拉他把。有他在我們這邊，勝算大點。”
盛冥扭把方向盤，選擇自動駕駛，從兜裏摸出張照片遞到她眼前。
她隻看一眼讓惡心的差點吐了，顫聲問：“照片裏是什麽啊？”
照片裏的東西沒法形容，猶如蜈蚣般長着很多條腿，卻擁有狼頭，兩隻眼珠子懸挂在眼眶外，瞳仁呈現詭異綠色，與198Z相同的綠色。
照片很高清，她甚至能看到其中氣泡，如同眼睛變成新的發射槍口。
“我不知道它是什麽，應該是南柯唯一成功研究出來的高進化生化武器。上次沒來得及深入了解，被隊裏人用特殊武器殺掉了。霍院長告訴過你，任務組裏有甯天安插的内線，内線埋藏得極深，到最後才出手。”
呂安如抓住盛冥話中幾個要點，逐一問道：“你意思我一回去就要面對這高進化怪物？還有你記得隊伍裏誰用特殊武器射殺掉怪物嗎？”
第二個問題剛問完，她發覺自己問廢話了，盛冥若知道早說了。不過問清楚也好，恐鶴雞隻是變異怪物，再來個高進化生命體的生化武器，想想都覺得生機渺茫。
果不其然，盛冥很耐心的回答了她的廢話：“沒錯，一破解噩夢之境會遇到它。孟夢冒險拍下它照片，後面我們将它降服，準備把它和虎翼獸一起帶出去交給學院。誰料它會自爆，甯天暗埋的内線趁我們給隊員療傷之際，引爆了它。”
光聽描述，呂安如都能想象到場面有多慘，内線估計接到【一個不留】的死命令。
“我從報紙上看到吳昊的名字，他截止最後還在效忠漩天大帝，會是他嗎？”呂安如猜測。
盛冥搖頭否決：“不是他，他是被一些事情刺激了，才會徹底叛離我們。”
“什麽事呢？”她追問細節。
盛冥把照片疊成小方塊塞進她粉包，囑咐道：“别問太多了，我記憶中的你回去以後，總說些别人不懂的話、做些違背常理出牌的事，間接導緻組員和院方對你的信任直線降低。你這次回去，記住我說的兩點即可。至于照片裏的怪物能救則救，救不了選在合适時間主動引爆，激發其最大價值。”
呂安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這個時空的她觸及守恒規律。知道很多反而起反效果了，将事情推向最差的局面。
兩人抵達紀念館，盛冥拿出類似甯光的卡，帶她刷卡進門。
“小冥也考到律師證了？”
馬上要走了，呂安如把握最後的時間，關心關心這個新弟弟。
“不告訴你，給你留點念想，以防時間長了，你會忘記我。”
盛冥神秘莫測地勾勾嘴角，收好卡。
“不會的啦，我會一直記得你。還會把你的事情告訴小冥，讓他好好感激另個自己幫助過我。”呂安如跟在盛冥身後，嘴上抹蜜般，狂給他發好人牌。
盛冥忽然停住前行的步子，斷然拒絕：“别說，這好人不當也罷。”
呂安如沒刹住，撞到他後背，納悶問：“怎麽了？”
男人轉過頭凝望住她，意味深長說道：“我給你一點勸告啊，回去千萬别說我親過你額頭和鼻尖。”
“爲什麽啊？”呂安如不理解。
盛冥笑得詭詐，沒回答，轉身繼續往前走。
呂安如追在他身旁，心癢癢地不住問：“爲什麽不能告訴我世界裏的小冥啊？說說嘛，告訴我嘛~”
“呵，”盛冥熬不住呂安如軟磨硬泡，哂笑聲，答道：“除非你想他任務分心。”
收獲敷衍答案，呂安如感覺和沒答案一樣，心累地将話題扭轉到其他重要點上：“對了，你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什麽事啊？”
“現在沒有重要事情要告訴你了，但有個重要的事情要告訴過去的我。”
盛冥摟住呂安如肩頭，壓低聲音，諱莫如深地說道：“回去等南柯任務結束，你慢慢把我的結局告訴他，完後再将我一個忠告轉達給他。讓他别再爲一時不忍犯下大錯，隻有我們自己才能親手給心愛之人幸福。”
呂安如聽過一首老歌，歌詞唱得很妙：女孩的心事你别猜，你猜來猜去也猜不出來。
這裏把女孩換成男孩剛好。
臭弟弟給自己留了好多後手，任憑她再如何追問，他光如得道高僧般回答句：“不可說，天機不可洩露。”
“哼！”呂安如抱臂做生氣樣，哼唧道：“小冥，一點不愛姐姐。姐姐對你們從來沒有秘密，你把姐姐當外人啊。”
“小安如，别忘記在這裏我可比你大。好啦，到你說的照片了。别姐姐長姐姐短的了，當心我改變主意，舍不得讓你走了。”
盛冥占完便宜，回頭納悶‘咿？’聲，反問她：“确定是你側臉這張照片嗎？裏面沒有端啊？”
“臭小冥，又在吓唬姐姐。”呂安如鄙夷地斜睨眼盛冥。
轉身望向照片，下秒整顆心差點跳出嗓子眼。
照片亦如盛冥所說，隻有她和恐鶴雞，不見端的蹤影。
呂安如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腦子裏反複閃現一個念頭，她回不去了，她被困死在這裏了。
盛冥望着失魂落魄的人兒，心跟着絞痛起來。
收整下難受情緒，蹲在她面前悉心開導：“安如，你别慌别亂，還有兩小時才到明天零點，你好好想想端還給過你什麽提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