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安如如遭雷擊,半晌沒吐出一句完整的問題,按照未來盛冥所說的噩耗,等于她回去以後隻剩2年左右好活了?
不是吧,若真事實如此,她還喊着要幫組員們改變命運,太高談闊論了。
她應該把自己活下去當成首要目标啊!可對比回去拼一線生機,貌似留在未來是更好的選擇。
人的自私往往在嚴重危及自身利益或安全時,會特别顯現。她堅定不移的決心已然如同風中枯葉,隻想聽之任之。
畢竟人嘛,如果身前事都沒搞清楚,光圖身後美名那純粹是一根筋大傻子,同時也是偉大的傻子。
隻不過,她沒那麽高覺悟,她反而更相信尹伊說的話,這世界因自己而存在。自己都不在了,要美好世界有什麽用啊。
克制住同意留下來的妥協心思,在腦子裏反複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
換個角度辯證看待,把這當成一場陰謀,包含着端讓她任務失敗的目的性,心裏略微好受點。
一淡定下來,惱火随之而來,沒好氣說:“小冥啊,或許不該叫你小冥,可能你早讓端控制了,你這強留人的手段很不磊落啊。”
盛冥早猜到她會質疑般,從兜裏拿出一張微微泛黃的報紙。
從顔色判斷,報紙有些年頭了,但紙張沒有任何破損之處,能看出被盛冥保存的很好。
盛冥用手背擦幹眼淚,似乎怕眼淚落到報紙上,會弄花了字。
他一絲不苟地展開報紙,平鋪在茶幾上,手指輕點于最顯眼的頭條位置。
呂安如秉承看完把戲好揭穿的心态,望向盛冥所指位置。
醒目的大字映入眼簾:【英雄不問出處】
具體内容更讓人觸目驚心:【今天2041年5月27号,我方軍隊成功占領夏國皇宮,緝拿甯光和他的親衛軍首領吳昊。劇可靠消息統計,最讓民衆關心的生化怪物恐鶴雞,已被月翔戰士們全數清理。此次大獲全勝離不開他們的無畏付出,就在昨天,我們又失去了三千六名戰士。今天下午三點将在全國範圍内拉響警報,緬懷英雄們,讓我們永遠銘記他們的姓名!】
名字應該是按等級排列,她的名字赫然擺在第首排,她後面緊跟着李墨、四月、戴啓陽等諸多老成員的名字。
“大戰結束,我和父母試圖将伱的靈魂轉移到其他媒介上,但所有變異生物被清掃一空,沒有能量能支撐轉移的成功率。我們反複嘗試别的方法,全部收獲失敗結果。半年後,我在靈魂感知器上再沒看到任何波動,我隻能被迫接受你真的去世了。”
盛冥說到此處頓住,謹慎收好報紙,雙手抹把臉。指縫中沾滿壓抑許久的淚水,在父母面前不敢表露的情緒,如今全數傾瀉而出。
“我堅持讓父母在新房子給你留間屋子,裏面擺滿曾經你用過的東西,全當我能有個精神寄托。十三天前,我回來打掃你房間時,看到你平平穩穩地躺在床上,還保持着離開前的面容。你哪怕昏迷不醒,依舊抱緊銀滄。”
呂安如雙手捂緊耳朵,瘋狂搖頭大喊:“别說了,我不會相信你說的話,你一定和端竄通好了。你們全要我任務失敗,我偏偏不順你們的意,我不聽。”
盛冥抓住她手腕,啞聲同意:“好,你不聽可以,你要回過去也可以。我昨晚給父母說好了,我會随你一起走。不知道同個時空存在兩個我會有什麽結果,但我甯可死,也不願意繼續渾渾噩噩地度日子了。你走了三年,我當了三年行屍走肉。”
嘶吼刺入耳中,一路無阻地擊破她心門。
她恍然體會到母親昨夜的悲恸,同時搞懂了母親話中的深意。
‘你們做任何決定,我和你爸全支持。’
可前提是安全快樂啊……
一個時空一個維度出現兩個相同的人,結果顯而易見,必然無法共存。
她看過相關讨論的書籍,偏激點觀念認爲,宇宙守恒律不會容許大偏差存在。很多行星一旦偏離軌迹,代表着它随時會迎來撞擊滅亡。恒星内的生物同理,一旦某個生物出現嚴重的偏差,必然被抹除掉,不光本體,與其相關的所有全會消失,包括他留在人們腦中的回憶。
保守點觀念則認爲,從生物存在本身而言,出現另個相同的人,等于已經存在之人的一切産生裂變,本我不會容許對方搶奪自己的運氣、資源、空間。
恐怖的效應讓她沒法坐以待斃,忿然抽回手,揪住盛冥耳朵,喝道:“你清醒點啊,這裏我的犧牲自己來保護你,你如此萎靡不振,你對得起我嗎?”
盛冥怔忡幾秒後望向她,滿臉遮掩不住的欣喜,問:“你肯信我了?”
呂安如抽出張紙巾貼在盛冥臉上,兩手不規則轉圈,懲罰般給他臉擦幹淨。
将紙巾扔進垃圾桶,兇道:“艾拉、甯光、出租車司機、我老闆,全是你找來演戲的吧。”
“嗯,對不起。”
盛冥沉聲道歉,将事情始末徐徐道來:“那天我守了你整晚,你沒有醒來,父母勸我别太高興了,他們覺得事有蹊跷。但我從你星星點點的呓語中聽出,你進入端的噩夢之境了。我随之想起剛完成南柯任務時,你告訴過我,你去過未來。可你又講不清楚很多細節,曾經的我誤以爲你隻是做了類似未來的噩夢。全怪我,要是我能早點聽信你的話就好了。”
其實當看到李墨的名字,呂安如便把很多怪事的線頭連上了,隻是她不願接受殘酷事實罷了。
第一天醒來,父親幾度欲言又止,想說的話全被母親打眼色壓住。
她非常了解盛冥的性格,盛冥屬于愛上一個人,不會草草了事的帶來見父母,他會在能力範圍内給對方最好的儀式感。
艾拉當天過來,手上确實戴着戒指,隻是戴在左手無名指上。一枚普通的彩金素戒,麻花卷樣式,沒任何鑲嵌。
而女生左手無名指戴戒指往往代表已婚,她當端爲了體現事情真實性,用這個點證明事實,可經不住細推敲。
端能抹消人的記憶,同樣可以讀取,倘若端真想體現細節到位,該讓每個人做出符合性格的事情,而非臨時拼湊的事情。
靠譜的答案莫屬李墨死了,艾拉精神上嫁給一個亡靈,自己買枚戒指表示決心,以此堵住悠悠衆口。
盛冥的愛很炙熱,哪怕她是姐姐都能體會到。堂堂訂婚此種大事,盛冥得到父母祝福,光微微吻下艾拉額頭,太斯文,太止于禮了。
而心思簡單的艾拉面對她時,更像犯了天大的錯,說話做事謹小慎微。直到她接受自己工作,艾拉才放開繃緊的狀态,每天找她一起吃吃玩玩。
不光兩人詭異,甯光更詭異,當她問及恐鶴雞,甯光閃閃躲躲地做出解釋。還是個漏洞百出的假話,把她當成腦子不靈光的大瞎子。
在很多張照片裏,恐鶴雞站在學員的對立面,還有一張清楚照到學員們在與它對戰。雖然兵器沒碰到,但仇視的神色足以證明一切。
思考明白的代價是精神垮了、勇氣跑了,單手拖住耷拉下來的腦袋,調整心緒。
她沒提回去的事,盛冥自然更不會提。
中午把甯光和艾拉喊出來吃飯,艾拉還準備繼續演,讓她兩句話揭穿。
紅發女郎索性放棄掩飾,委屈巴巴地和她訴苦:“安如如,這些天可憋死我了。我不想橫刀奪愛啊,但學長說你臨走前,最大的願望當屬我和他兩個孤單的人湊一對,他要幫你實現願望。”
“橫刀奪什麽愛?”呂安如疑惑。
見紅發女郎口無遮攔,她心裏倒是略微舒服點,這種神經大條狀态才符合艾拉。
盛冥輕咳聲,把買來的冰淇淋擺在兩女生手邊。
紅發女郎怯生生望眼發出提醒之人,弱弱嘁聲,繞開話題:“算了,等當事人親口和你說吧。我相信他失而複得,不會再犯之前的錯誤了,定會牢牢抓住你。”
“當事人?”
呂安如越聽越糊塗,從表面意思推測,有人要和她表白,看向最有可能的甯光,問:“你有話要和我說啊?”
甯光搖搖頭,下秒又點了點頭。
呂安如看不懂、懶得猜,催促道:“到底有沒有?直接說啊。”
甯光神色複雜地望眼盛冥,很紳士地說道:“曾經我用卑劣手段奪取走你的選擇權,釀成很多大錯。這次先讓盛冥說吧,他說完我再說,你可以自由選擇。”
面對全員打啞謎的狀況,呂安如耐心徹底耗盡,捏緊拳頭砸砸桌子,煩躁道:“我的天呐,未來的人都喜歡故弄玄虛啊,好煩哦。快點說,選擇什麽啊?”
望着嬌小人兒奶兇奶兇的樣子,被指責的三人反而心情大好,陸續哈哈大笑起來。
“别笑了!”
呂安如低聲怒喝。
艾拉連連答應:“好,好,不笑了,我們隻是太開心了。能重新見到你,還能用真實自己面對你,沒有什麽事情比這件事更值得高興了。”
艾拉說着說着,偷偷轉過頭用手指輕試過眼睛。
呂安如視線捕捉到這個小動作,從而沒有繼續追問到底,自願充當起小活寶逗三人開心。
嘻嘻哈哈吃完一頓飯,随盛冥回到家中。
路上通過聊天得知,她上班的公司是盛冥培訓班分部,老闆乃盛冥手下。難怪編輯遊戲的程序簡單如一,老闆發錢如此痛快了。
她搖搖被盛冥握緊的手,嬌嗔道:“你這其心可誅哦,打算讓我沉迷在廢物人生中不可自拔啊。”
“嗯,以後我來養安如。安如隻管開開心心的生活,買自己想買的東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嗎?”
盛冥打開門,将她拉進家裏,俯身雙唇落在她額頭,從她額頭一路吻到鼻尖。
呂安如癢得咯咯直笑,雙手伸向盛冥腋下,撓撓他的癢癢肉。
兩人發自内心的笑聲感染力極強,引得父母從客廳走來。
“安如,想明白了?”
母親激動問,當看到盛冥溺愛的動作和眼神,知道問的不是時候。
“你們先忙。”竊喜地與老公對望眼,拉住老公快步回他們卧室,“走吧,下午我們能安心去上班了。”
連父母都愛打啞謎了,呂安如不禁沒了與盛冥嬉鬧的心情。
雙手垂落,矮身從他臂彎鑽出,嘀咕道:“我和小冥能有什麽忙的事啊?”
“安如,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左手手腕被盛冥重新拉住,右手無意中碰到别在腰間的銀滄,冰冷觸感讓她心中一顫,似乎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等等啊,小冥。”沉思細想,記起忘記什麽了。
犧牲的組員們!如果她決定留下,犧牲的組員怎麽辦啊?
可回去的話,代表她如果改變不了未來,可以數着日子過活了。600來天,數一天少一天。
經過痛苦的糾結,她反手拉住盛冥說:“我不回去了,但你要陪我去個地方。”
“好。”盛冥欣喜答應。
呂安如帶盛冥來到上次買明信片的花店,讓盛冥拿出報紙。
分别給名單的人挨個寫了封信,怕内容過度引起守恒模式認定的大偏差,光寫明戰争開始的時間和他們去世的時間,希望他們能有所警覺吧。
落款,呂安如默默寫下五個字:自私的AR。
心情低落的重返家裏,婉拒掉盛冥新安排的活動:“我睡會啊小冥。”
“嗯,好夢。”
盛冥輕撫過她發絲,送她到屋内,安靜等她睡着才緩緩退出屋子。
夢裏,呂安如走在濃霧中,什麽都看不到,隻能聞到很重的血腥味。
她兩手不停朝前扒,試圖撥開濃霧。但濃霧好似和她作對般,越撥越多。
隐隐聽到很悲涼的歌聲,好似在哪聽過。
集中精神回憶,在撕扯心弦的曲調中猛地想起,是小栾的安神曲!
她大概有七八天沒夢到小栾了,憂慮升起,大聲詢問:“小栾,你在哪?組員們還好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們。”
無人回答,半晌後,隻聽到一聲如同中彈的低呼:“是你在偷襲我們……”
盛冥的聲音!
緊接着,眼前一切清晰了,橫屍遍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