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把一件事情交給兩個以上的人負責,那這件事基本上黃了。
又或許因爲受到隋朝或者唐初武德年間人浮于事給房玄齡造成了相當深刻的印象。
在房玄齡看來,往往人多不會讓朝廷的運轉效率上升,相反,随着自己精簡朝廷人員,往往能達到雖然幹活的人少,但至少能幹完活的情況。
至于考成法,并不是人們所認爲的末位淘汰法,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考成法更偏向将一個任務拆解後分成一個個定時定點的小任務,讓下面官員知道自己每年每個月應該做什麽,隻要按部就班的去完成考成法制定起來的目标就好。
就這點上來說,現代街道或者鄉鎮裏,應該有針對每個部門幹部統一的工作報告。
基本上都規定了每個月需要做好什麽,然後每個月開會總結,根據自己的進度确認自己的下一步目标。
雖然很多時有些在瞎忙,但至少給基層幹部有了工作目标,而不是就坐在辦公室裏喝茶。
換句話說,考成法這東西雖然是明代發明的,但是現代依舊沒有被淘汰掉。
而對房玄齡來說,若自己能把考成法推行下去,那自己就能給下面官員有個每月日常,把需要他們做的東西全部相繼列出來,作爲他們的月常任務。
這些任務處理好了是及格線,如果處理不好,那就說明了他們能力真不夠。
當然,這些指标類的東西推行到下面,很有可能會産生很多無中生有的情況。
但房玄齡清楚,要沒一定标杆給官員造成限制,那官員也很可能會産生惰怠的情況。
而且,房玄齡覺得自己也需要留下一種裁撤官員的合理手段。
因爲房玄齡漸漸發覺随着貞觀年一路走來,朝廷官僚架構哪怕自己有心壓制,也不可避免的膨脹,房玄齡不敢相信将來若自己走了,自己這一手構建的官僚體系會膨脹到什麽樣子。
說實話,官僚體系膨脹幾乎是任何一個政權都不可避免的。
官僚體系對權利的攫取,就好像資本家對金錢的追逐一樣,幾乎是無窮無盡的。
而一個國家的滅亡往往首推土地兼并,但不要忘記了,推動土地兼并的往往是那些手中掌握着權利,負責執行國家政策的官僚體系。
古代朝代在到達巅峰後極速衰弱,其中有很大原因就是農業稅的供給随着國家進入到盛世已經逐漸到達極限,但官僚體系的增長卻永不停息。
哪怕朝廷中央的有志之士,心懷國家,才華絕代,當他們想要開始整頓吏治時,往往會遇到整個官僚體系的擺爛,俗稱陽奉陰違。
很多政策如果沒涉及到官僚體系本身,他們或許還會執行,但隻要涉及到他們本身,政策就完全變樣了。
所以,一個國家的政治體系要健康,那對下要有一條讓老百姓能夠不斷進入攀爬的道路。
同時對上要有條讓朝廷官員被裁撤的道路,隻有兩者不斷循環,才能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而在房玄齡看來,這考成法就成了考核官員的一件利器,每年制定一定的目标,然後用考成法把這些目标拆成十二步,每個月進行反饋,自然對官員的水平就知道了。
當然,房玄齡到底是個六十幾的老人了,更喜歡的還是通過自己的精神天賦一點點把事情安排下去。
畢竟大唐的天是李世民,哪怕李世民把政治全部委托給房玄齡,讓房玄齡全權負責,但房玄齡自己隻要盡自己所能的做好職責就好。
對比起來張太嶽幾乎靠自己一人,硬生生撐起大明的半壁江山,熬到油盡燈枯全家陪葬。
而就在房玄齡通過默默觀察确定考成法很優秀,覺得可以給李世民彙報,至少在朝廷先行把這種政策給推行開來時,突然得到消息,齊王李佑反了!
“齊王瘋了嗎?”幾乎在朝廷官員聽到這消息後不由愕然,齊王謀反,齊王憑什麽謀反!
要謀反,也是眼前這位爺謀反的概率更大啊!
李泰看着朝廷官員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統一看向自己的目光,總感覺自己人格受到了侮辱,但又說不出來爲什麽。
隻不過心中忍不住嘀咕,你們這群家夥把目光看向我幹什麽啊?
造李世民的反……我八歲的時候就把這弱智想法給抛掉了。
李泰沒想到的是,在李李承乾謀反前,居然還有李佑謀反這件事。
應該怎麽說呢?自己的曆史學的不夠好,完全不知道李佑這家夥居然想謀反。
簡單的說,就是上次新年權萬紀過來報告過後,因爲獎勵了權萬紀,懲罰了李佑,這就讓李佑對權萬紀懷恨在心,認爲權萬紀拿自己的過失去邀功了。
這有點像漢末的時候,呂布派遣陳登出使朝廷,結果曹操讓陳登升官,結果還否了呂布自請的徐州牧,目的自然是離間計,但曹操也不會管陳登的死活,甚至當時來說死了更好。
而權萬紀與李佑的關系自然跟呂布和陳登的關系有點不一樣,但結果來說其實差不多。
權萬紀過來前跟李佑打包票,你把你做的那些錯事跟聖人說了,一定會沒事的。
然後李佑一看結果,好啊!我被我爹又是訓斥一頓,結果你一點事情都沒有,還升官了!
這就是你所說的一點事情都沒有,是你一點事情都沒有吧。
而權萬紀這人到底不是陳登那樣的智謀之士,甚至相對來說還是性情偏狹的老古闆。
他喜歡拿着雞毛當令箭,盡可能的約束李佑,甚至城門都不讓李佑出去。
李佑想要出去打獵,權萬紀又把鷹犬放掉,還訓斥跟李佑身邊的狐朋狗友。
最後弄得草木皆兵,深夜時家裏宅院落下了瓦片,就認爲李佑想要謀害自己。
果斷連夜寫奏章,把李佑日常做得各種爲禍鄉裏的事情都寫了上去繼續打小報告。
李世民也沒有想到,李佑被訓斥過後,這麽短時間,權萬紀就的小報告又來了。
說實話,李世民心中也是在琢磨,雖然自己不太記得李佑的母親是哪位,但至少也是自己的種,就算再差面對着自己的訓斥,不會這麽快就繼續橫行鄉裏吧。
馬上便派遣劉德威去查,一查就發現李佑這家夥的惡性行簡直罄竹難書。
然後便責令李佑跟權萬紀一起入朝,這次李世民打算親自教育教育李佑。
但李佑心頭怒起,自己已經給了權萬紀你好臉色了,你居然還這般把自己往死裏整。
果斷帶上自己的親信,就去追權萬紀,将權萬紀射殺,甚至還補了刀。
本來這件事情也就到此爲止了。
皇子子殺個朝臣而已,某位太子已打了個樣了,李佑哪怕再怎麽樣被李世民不喜,頂多也就是削爵懲俸,罪不至死。
說來殘忍,但這就是封建社會,人與人之間是赤裸裸的分等級的。
什麽民告官,百姓先來二十下殺威棒,什麽諸侯王橫行鄉裏,魚肉百姓,頂多也就是受到訓斥,什麽太子一盤棋拍死諸侯王子嗣……
基本上,上位者出來道個歉,下位者就應該要感激涕零了,畢竟他都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
而李佑再怎麽不受李世民喜歡也是皇子,皇子就是封建時代最有特權的人。
但誰能夠想到,不知道誰挑釁的,李佑腦袋一抽就決定造反了。
逼迫校尉韋文振與他們一起合謀造反,韋文振不從騎馬逃走,直接被人追上砍殺。
拿着權萬紀和韋文振的腦袋,李佑果斷逼迫其他的僚屬投效,隻不過其他僚屬,跟這位爺可不是一樣,他們是正常人。
他們清楚大唐一個武力充沛得過分的皇帝李世民,就憑李佑這爲禍鄉裏的家夥,跟着這貨混,能有什麽好下場才怪,求饒的求饒,逃跑的逃跑。
而李佑則破罐子破摔,果斷自封上柱國,開府之類的官職,然後大開府庫對士卒賞賜,接着又把百姓趕到城内,全副武裝的修建兵器,城樓。
總而言之,就是做好了對抗朝廷的想法。
官吏百姓見到李佑瘋了,但自己可不想要跟着死,果斷在夜間時放下繩索逃出城牆之外。
總之,整個齊州都被李佑弄得雞飛狗跳。
李世民也沒什麽客氣,命令兵部尚書李世績,率領禁軍兩萬,另外征發懷、洛、汴、宋、潞、滑、濟、郓、海九州兵馬一同讨伐李佑。
說實話,皇子造反這在大唐不算稀奇,但稀奇得是居然敢在地方造反,真活膩了啊!
不過,接下來就能看出爲什麽李世民玄武門之變是衆望所歸。
朝廷的大軍都還隻是半路都還沒到齊州,結果便傳來李佑被當地兵曹杜行敏抓住的消息,高君狀更對李佑責罵:
“聖人提三尺劍取天下,億兆蒙德,仰之如天。
大王忽驅城中數百人欲爲逆亂以犯君父,無異一手搖泰山,何不自量之甚也!”
可想而知,李世民統一了亂世,治理出貞觀之治,是真的深得民心。
李淵若沒李世民這兒子,那就是隋唐亂世的一個普通二流勢力。
所以李世民執行玄武門之變是理所當然的,唯一缺陷也不過隻是他不是太子,排行老二。
隻不過,這件事情讓這些天天天去朝堂的李承乾越聽越是臉黑。
雖然他從來沒對李佑這弟弟報以任何希望,但也決然沒有想到,李世績帶着軍隊,都才剛剛到達洛陽,甚至都不需要李世績帶着士卒去平叛了,那便要帶着軍隊要回來了。
尤其今天,聽到李佑居然被幾個不知道哪裏鑽出來的莫名其妙的家夥擒拿,更讓李承乾對這世界充滿了絕望。
因爲李承乾清楚的知道,自己剩下來的時間,就隻剩下了幾天了。
等到李佑被押解到了京城,誰還不知道李佑會怎麽樣對自己攀咬呢!
而自己是經不起查的。
“太子,如今齊王被縛,即将押解進京,我等若再不行動,等到李世績帶着禁軍回歸,怕是我等就要引頸待戮啊!”侯君集看着李承乾神色嚴肅道。
“你欲如何!”李承乾道。
“李安俨乃是禁軍宿衛,由太子您與他一起率領太子府諸位将領與突厥人襲擊皇宮。
畢竟隻有您在我等才能清君側,滅賊子!”侯君集很嚴肅的對李承乾提醒道,
“皇宮中禁軍雖被李世績調走,但玄甲衛是聖人的最後一道防線,太子您可不能輕忽!”
“玄甲衛!”聽到這個詞,李承乾不由愣了愣,卻沒想到自己今晚居然需要對上這樣一支軍隊。
不過李承乾反應過來,問道“鄭國公您呢?!”
“我自然要去擒殺魏王!”侯君集神色很嚴肅道,
“這一戰控制了皇宮不算勝利,而且必須要擒拿下魏王才行。
否則,隻要讓魏王逃出了長安城到達高陵,怕想要抓住魏王就難了。
若讓魏王逃到了洛陽,讓它召集人馬,我們縱然有潼關爲屏障卻也未必能穩赢!”
“青雀會帶兵嗎?”李承乾聽到侯君集語言中的鄭重,神色帶着幾分疑惑,
“上次他在鄯州的功勳不都是守株待兔真給他遇上了嘛!”
“太子您不擅長帶兵,所以并不清楚,我等能統帥十萬以上大軍的統帥,最忌憚的便是魏王這種積錢糧蓄物資的蕭何之輩。
因爲縱然我等能夠赢上數次,但隻要沒真正擊潰對方,對方就能把你拖死。
而魏王雖然軍事天賦一般,但這來錢糧的能力實在強大,再加上洛陽幽州多是他的封地,若他回到洛陽,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可真的是難以估計!”侯君集臉色難看道
因爲李佑真的太菜了,原本侯君集以爲自己至少有一個月的時間布置,結果這才幾天。
“非要鄭國公親自去嗎,沒有鄭國公相陪,我心中多少有幾分的不安!”李承乾擔心道。
“其他人有辦法破魏王親兵的甲胄嗎?!”侯君集非常平靜的問道。
李承乾張張嘴吧,最後還是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