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看着王珪離開,卻是微微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王珪到現在爲止也都沒給自己造成任何的麻煩,雖然他名義上是雍州牧,更是魏王府長史,但卻也絲毫沒有限制自己想法,反而任由自己進行施展,給與了自己絕對自由。
也正是如此,李泰弄不懂王珪過來到底是爲了什麽。
這次朝廷讓他與自己交易,他卻直接拿出了朝廷的底線跟自己攤牌,不論他是不是立場站在自己這邊,都表明了他賣了自己一個人情。
而自己沒有原來價格直接交易,而是直接翻倍,便表露自己明白了這個人情。
李泰不怕别人跟自己談錢,因爲自己已漸形成了完善的産業體系,更準備向金融體系轉型,李泰不認爲這個世界上有誰能拿出比自己的更多錢。
因爲對很多人來說,錢是錢,但對自己來說,随着在洛陽布局完善,金錢在一定規模下那就隻是數字,十萬貫相對整個體系來說,甚至屬于要抹掉的零頭。
而自己在幽州打下的基礎,衍生向江南的茶園,隴右的棉花,甚至青海的牧羊,這些都能爲了自己的金融體系背書,而隻要不脫離這個體系,對李泰來說,錢真不算什麽。
與之相比,自己更是想要知道王珪的态度。
至少一個擁有精神天賦的老頭什麽都不幹,就在自己的身邊這麽的盯着自己,要說李泰沒有發憷那是不可能的,隻是李泰不知道王珪到底的目的是什麽。
所以現在王珪給自己賣他一個人情的機會,自己自然不會錯過。
“看起來布匹的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等到孔雀回來就要全面啓動了。”
李泰心中默默的想道,說實話,對布匹的控制一直都是李泰體系中相當缺陷的一環。
但沒辦法,這時代布匹最初的原材料是桑麻,而李泰所挑選的土地,不論幽州地區,還是鄭國渠重建,甚至還有河湟谷地,都有更适合這些地方的産業,種植桑麻相對來說不劃算。
這讓李泰根本就騰不出手來進行布匹的産業化布局。
而掌握不了布匹的原材料,單純隻是改進布匹的紡織技術,對李泰來說是沒意義的。
因爲李泰需要得是一條從頭到尾的可複制産業鏈,而不僅是産業鏈上某一環的産業升級。
而就算是李泰把某一環投入技術進行産業升級了,不能從頭到尾的吃到所有的利潤,對于李泰來說那就是不劃算的,甚至可能會被掌握了原材料的世家給卡脖子。
這就是爲什麽哪怕這個時代棉布相當不成熟,不論是從棉花培育,還是棉花去籽,甚至想要找到合适的大規模培養棉花的地方都不多,但李泰還是願意加大棉花與棉布的投入。
這都好些年了,李泰依舊願意往棉花裏面砸錢,不斷加大棉花的産能。
因爲棉花從土地裏面種植出來到成爲棉布,整條流水線李泰都能從頭吃到尾。
尤其棉花規模化生産後,棉花的作用就不隻是簡簡單單的紡織原料而已。
它的附近可以養蜂讓其成爲蜜源,被摘掉的植株也能想辦法入藥,種子提煉後能作爲潤滑油……
甚至真就以爲它的價值被榨幹淨價值後,本身的植物纖維也能用于造紙。
這就是規模化與産業鏈的意義,自己借助一株棉花,實際上能夠從頭吃到尾,利潤豐厚。
而不僅隻棉花成爲棉布這一項利潤,而想要吃完全部利益,就必須要産業鏈與規模化!
最重要得還是自己的生産力不行,做不到脫棉脂,取棉酚,以及其他需要生産力更進一步提升才取得的原材料。
而棉花是這個道理,其他的原材料也是這個道理。
自己需要得不隻成爲流水線上的一環,而是希望能通過足夠規模效應,建立一條足夠長的生産線,從頭吃到尾,哪怕是一根草,自己也能從上面吃到十萬甚至百萬貫的利潤,以及創造出成千上萬的崗位。
但如果沒有規模化的數量去提供基礎,沒有産業化的思維去調度産業,甚至沒形成一條可以複制的産業鏈,對李泰說那就真沒太大意義了,畢竟賺錢對穿越者來說,誰還不會了。
“十萬貫……十萬貫啊!”王珪從魏王府這裏真拿到與十萬貫等價的糧票與布票不由唏噓。
這票據去魏王府的布行與糧倉裏面兌換,隻要給時間籌集,都是能籌集起來的。
一般上超過千貫價值的需要提前三天時間調度,超過萬貫價值的需要七天調度,至于十萬貫的則是需要十五天進行調度。
另外十萬貫以上想要調度物資,那就隻有天津,洛陽和長安三個地方,其他地方是找不出實物的,但能夠找出小額的糧票。
不過即使是如此,王珪真從魏王府中拿走十萬貫财富,卻也不由感覺到唏噓。
魏王這人太恐怖了,要是稍微心智不堅定一點的人,面對随意可以拿走的五萬貫,難道誰還不會動搖嗎!
自己來雍州,做魏王的長史,李世民也隻是讓自己照看李泰。
畢竟當初李泰離開有安撫李承乾的成分,雖然是長孫皇後爲了維護李唐的傳承有序所以強行要求的,但對李世民來說,這過程中李泰是受委屈的一方,所以便讓王珪過來照看。
若李泰偏離正軌,則讓自己幫忙扶正,若是李泰心生憤懑,則自己幫忙安撫。
然後自己過來後,魏王哪裏有一點點受打擊的樣子,整一個龍精虎猛的在洛陽城裏面轉悠了一圈,然後就開始布置開發洛陽的計劃了。
而魏王的規劃,以大唐爲基,以運河爲脈,煤米油鹽醬醋茶,每一條線都是有所準備。
所需要的資金也都準備妥當,而這一切也不過隻是洛陽騰飛的基礎。
然後農業學府培養出來的學生,更讓他安排到一個個食品加工廠,以及各類别工廠中。
明明有那麽多能作爲小吏甚至磨一磨成爲九品官員的人才,但在這洛陽就仿佛是一把食鹽灑在了湯水裏面,消失的幹幹淨淨了。
所以王珪沒胡亂插手李泰的舉動,而是默默觀察李泰的措施。
然後自己便見到洛陽城中,開始出現各種各樣招工的廠子,甚至連王真儒的高陵徭役,也開始了幾乎無限制的招工,修建起洛陽的道路,就不見有絲毫停歇的。
也真有那種無産無業的流氓,如果沒惹事還好,但隻要惹事,馬上就會被魏旭盯上,當天就被打包送走送過去挖礦,當然跟洛陽百姓來說,就是勞動改造去了,至少治安好了不少。
總而言之,随着魏王的到來,整個洛陽開始激發出了各種各樣的活力,尤其洛水之弈這種棋局宣布在洛陽舉行後,洛陽的這種積極向上的勞動熱情幾乎被徹底的激發出來。
洛陽百姓們的幹活熱情變得無比的炙熱,仿佛就是想要在天下人面前漲漲臉面。
說實話,對魏王能激發出百姓的幹活熱情這種事情王珪是真看多了,沒什麽好奇怪的。
但王珪還是不理解的自始至終那就是魏王的錢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是的,王珪對于這件事情是真不理解。
王珪不是普通百姓,他是真正站在過大唐巅峰,更在李世民玄武門之變後作爲過渡宰相,真正執政過大唐的。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這個世界幹什麽事情到最後終究會歸于錢糧二字。
而魏王的操作自己看懂了一部分,那就是魏王好像砸入了很多錢,但很多錢卻又以各種各樣的形勢被魏王收回到手中,這讓魏王好像又沒有怎麽花錢。
王珪以手中的糧票爲媒,眼中冒着微微的精光,仿佛想要看全李泰的整個規劃。
當初魏王提出的炭米油鹽醬醋茶這七項看起來并不怎樣起眼,卻是百姓必需品,不說百姓們每天都需要購買,但隻要想生存下來,這些就必須要有所儲備。
而魏王仿佛通過這些看起來微小的東西,從百姓手中獲取賺到的錢,甚至不僅是這些,還有吃的米面,穿得衣服,這些都仿佛讓魏王放到百姓手中的錢回到了魏王手中。
但自己不明白了,這錢在百姓手中流通了一圈,魏王最後拿回這錢,但這過程中看起來好像最終獲得了收益的是魏王,甚至自己都不敢确定魏王到底是真賺到錢,還是在玩遊戲。
至少百姓們仿佛在這錢币的流通中獲得了什麽額外好處,讓他們變得更像充滿活力,讓他們不再死氣沉沉,而仿佛找到了希望的樣子。
王珪看着自己手中的錢票與糧票,卻想通過自己的精神天賦,梳理這糧票與錢糧的因果。
但自己看到得越多,卻反而讓自己有些更迷茫了。
王珪一開始以爲自己的精神天賦是能夠辨忠奸,知善惡的天眼。
但實際上是随着年齡的增長底蘊的豐富,一直到成爲大唐的宰相,王珪才真正确定,自己的精神天賦能夠看出某個人或者事物上的某些殘像與因果。
但想要進行進一步的分析,卻需要自己的知識底蘊。
而現在王珪明白,自己雖然從這糧票與布票上面看到它的流通方式,但自己并不理解這東西,說到底是自己的知識底蘊不夠,解析不出來啊!
“要再多看,再多想啊!”王珪深吸一口氣,給與自己一定鼓舞。
對王珪來說,比較起這十萬貫,更加重要得卻是獲得這裏面的知識。
自己不求能夠運用,但至少要看得懂魏王在這裏面到底做了什麽事情吧!
隻不過,在王珪看來,在李泰随手拿出這五萬貫給自己做人情時,大唐儲君之位實際上已經定下來了,因爲自己看不到李承乾有任何赢的可能。
畢竟五萬貫對整個大唐來說自然算不得什麽,但對任何個人來說,都是個足以收買他的良心的價碼。
就算是自己,如果不是即将古稀,且做過大唐丞相的人,換了其他人來,隻要你需要這五萬貫就完全會是你的,這樣考驗官吏,又有幾個官吏能承受下來。
王珪不由唏噓,“也許魏王出了長安,根本就不是長孫皇後逼迫之下的龍遊淺水,而是魏王謀劃千裏之下的蛟龍入海。
在長安城之内,還有聖人與皇後可以制衡魏王,但是現在在洛陽,面對這樣一個随時能砸出五萬貫的魏王,誰又能夠真正的抗衡呢!”
王珪明白,除非自己豁出性命與魏王政鬥,說不定能夠與魏王抗衡一二,起到制衡作用。。
但問題是有這個必要嗎?跟着魏王一起躺着把洛陽發展起來不好嗎?!
這不就是白白拿一份功勳嘛,誰會嫌多。
與之相比,自己純粹爲了政鬥而政鬥,那不是腦殘是什麽!
王珪是做過宰相,當過禮部尚書,現在隻是單純不想要幹下去了。
原本想要回家的,被李世民安排在魏王身邊,現在自己在魏王的身邊過得還挺舒服的。
所以自己爲什麽要限制魏王,不如就看看魏王到底能夠走到哪一步不好嗎!
說到底,自己隻是條快退休的老鹹魚了,安安穩穩過完下半輩子不香嘛!
“算了,這十萬貫,還是全部交給朝廷吧,他們會怎麽安排魏王,是他們的事情了!”
王珪也沒想要插手,十萬貫錢從他們的手中過,雖然拿着有幾分顫抖,但給得卻也潇灑。
最重要得是,自己對李泰表達了善意,而李泰也接受了自己的善意,那想來自己以後在洛陽會更加的自由幾分。
不過,王珪把這總價值十萬貫的糧票與布票交給朝廷時,房玄齡看着這錢還是暈了暈的。
房玄齡拿着糧票不由苦笑道,“一時之間,我倒不知道應該誇獎叔玠太有本事,還是魏王太看重了這煉鐵廠,十萬怕是能夠重新構建一座煉鐵廠綽綽有餘了。”
“怎麽?你打算反悔?”杜如晦聽到房玄齡的話笑着道。
“隻是感覺跟魏王交流,有點看不懂錢糧了!”房玄齡聽到杜如晦的話搖搖頭。
“倒是那十萬貫的錢糧,你準備怎麽花銷?”杜如晦對着房玄齡問道。
“哪裏有急用再說吧。”房玄齡道,
“随着這些糧票的使用逐漸的多起來,世家大都也都接受了糧票的交易。
至少比較起真挑着糧食去交易,糧票交易容易得多!
而我們朝廷用度,直接用這些糧票跟世家打交道,也比用布匹或者金餅更加的方便。”
杜如晦聽到房玄齡的話,倒是看看房玄齡手中的糧票,眯起眼睛道,“說不定這才是魏王的目的。”
“就算如此,但你不用這糧票嗎!”房玄齡看着手中的一疊糧票反問道。
“用!肯定用!”杜如晦倒也果斷的對着房玄齡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