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倒是沒感覺到跟這些在戰場上厮殺的老兵厮混感覺到厭煩。
相反的,聽着他們爆着各種的粗話,說着自己在戰場上的英勇表現,雖然有九層在吹牛,但這些牛皮吹得熱血豪爽,李泰也聽得舒服,有的時候也會跟着鼓掌。
而這些士卒們倒也沒有想到,李泰也願低下頭來跟他們聊天,給與他們身爲戰士的尊重,尤其是在他們受傷時,他們更感覺到這尊重的珍貴。
同時,一些因爲戰場厮殺導緻手腳殘疾,至少未來怕是不能再參加戰場的老兵,李泰也過去詢問他們要不要加入自己建立的不良人中,不過未來需要去幽州。
對于不良人這麽一個傷殘老兵的組織,李世民倒是默許它們存在。
李泰把一部分人安置在高陵,不過數量大概五百人左右,主要就隻是爲了維持街道上的治安而已。
至于抓到了賊子,那也是心懷慈悲的丢到礦洞裏面讓賊子們勞動改造,改過自新。
但數量也就這麽多了。畢竟高陵就算不是長安,但也是現在整個關中的交通樞紐,要是人數過多,被李泰所掌控,到底不是一件安穩的事情,到了五百人後,高陵就不允許招募了。
李泰便隻在幽州安置不良人,對于這一點朝廷也是鼓勵的。
畢竟幽州相對長安來說,自然算是苦寒之地,向邊疆充實人口,至少在安史之亂前,大唐都是鼓勵這件事情的。
更不要說,幽州這地方在李泰主導下弄出了天津這麽個通商口岸,成爲北地的經濟樞紐。
這就讓幽州環境更加複雜了,所以讓一些老兵前往幽州維持秩序,朝廷還是很鼓勵的。
當然,這件事情就算李泰出面,也不是這麽好解決的。
畢竟故土難離是正常的事,更不要說這些府兵絕大多數在本地都是有良田有子女的。
他們就算受傷回家,家裏也未必沒有人贍養他們,與之相比,卻要千裏迢迢去幽州,這多少讓人有幾分遲疑。
人離鄉賤,水土不服,安土重遷,不想離開故土的理由随随便便都能找好些個。
但人被逼得離開了故土的理由往往也就隻有一個,那就在自己的家鄉看不到未來。
所以李泰也沒想當然的認爲,自己是一品親王,然後他們就會自然而然的靠過來。
反而讓他們回家好生考慮,等到想好了,直接去高陵那邊報名也是一樣的。
對李泰來說,這個時代高素質的人才,要麽就是讀書人,還有就是這群殺胚了。
那些讀書的儒家人才,自己不奢望他們能主動投靠過來,但讓這些殺胚充實基層管理,李泰還是非常願意的見到的。
這對自己遠距離的操控幽州也有着一定方便,畢竟隻是單純的依靠自己的農業學府的出來的學院,對基層進行管理,時間久了容易出現壟斷。
而壟斷出現就必然會出現腐敗,到時候基層就爛了,所以還是加入一股熱血與沖動的力量到基層去,需要讓基層有拔刀的勇氣,但又不至于動不動就拔刀。
不過,對這些在戰場上的殺胚來說,自然不會看得那般遙遠,隻覺得燕王此人真真仁善。
就算李靖看着李泰的舉動,在李靖的理解中,更多的也隻是李泰有着收買人心的意思。
對于這點,讓李靖看着李泰有幾分頭疼,但李靖并沒有去阻止李泰,甚至暗中讓人把那些願意去幽州做不良人的士卒給統計起來,準備将來一起交給李泰。
說到底,李靖做事慎獨,自己上次不打算參與到玄武門之變,至于現在自己也六十歲了,實在不想要參合到李泰與李承乾的之間的争端中。
雖然兩人沒有發生什麽直接的碰撞,但到現在誰看不出兩位聖人的嫡子在相互的别苗頭。
那個燕王制作的《草種計劃》爲什麽最後執行人是太子,爲什麽燕王最後跟自己來讨伐吐谷渾,隻要有心朝堂上哪個人精看不出來。
甚至,他們也都看出了李世民的猶豫,那個做事想來果決的聖人在立儲這件事的猶豫!
如果李世民真的想打壓李泰,直接拿了《草種計劃》,然後把李泰重新丢到幽州,吃幹抹淨,讓李泰永不回長安,那大家也不會想太多。
但偏偏又讓燕王獨立領軍,繼續在不同方面讓燕王施展才能,有機會接觸軍隊。
所以,李靖就老老實實的按照規定來操作,表示自己不直接參與到這件事情中。
而現在,李泰準備給與這些受傷殘疾的士卒進行一定程度的安頓,說實話,隻要是從軍的将軍,誰看不出來李泰在收買人心,但一個個的也都沒有多說什麽。
畢竟,哪怕崇尚武德的唐朝,誰又真正爲這些老弱病殘考慮過。
也就燕王真正在做這件事,并把老兵開始安排起來給他們找出一條後路。
别得人也許不一定,但軍隊中若有誰想斷了老兵的後路,自然會受到整體軍士的抵制。
畢竟榮耀屬于統帥,偉大屬于士卒,就算李靖這種軍神做這種屢戰屢勝的軍神做這種事情,怕也會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不止李靖,一個個将軍也默契地把士卒整理出來,然後讓他們一起去找李泰統一安排。
畢竟人離鄉賤這種事情這些将軍又怎麽不知道,但讓這些士卒一定程度的抱團,總比零散的随意安排要好。
畢竟在這個時代,不論同鄉,還是戰友,都是在異地生存的重要依仗。
所以,李泰這種願意給斷胳膊少腿的戰士某一份職業的事,在上面的将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沉默下,多多少少在軍隊的底層傳遞開來,也讓李泰無形間增添了幾分威望。
這種事情,實際上算得上是邀買人心了,如果不是李泰,而是其他什麽人怕是彈劾的單子已經上路了。
但現在,李泰的也沒有直接的收買士卒,隻是允諾了士卒去進入不良人中幫助邊疆地區維護治安,而不良人又是朝廷默許的組織,再加上李泰隻是招募傷殘士卒,就算是收買,别人也當得上一句仁義。
畢竟這種事情,燕王被彈劾了倒是小事,聖人在,燕王頂多被罵幾句而已。
真正的問題是,燕王說放手那就放手了,然後補充一句,那傷殘士卒你來想辦法安頓,那可就真正坐蠟了。
畢竟這年頭,挑毛病真不是本事,因爲是個人過得不舒服,那都能挑毛病。
但解決毛病才是真人才,如果這個解決毛病的人才,還能自己想辦法掏來錢去落實解決,那就更是大才了。
至于更進一步的能夠變廢爲寶,讓這些傷殘士卒重新有工作,能幹活,能夠養活自己,還能給所在城市提供貢獻,那操持這一切的人說是一州之才,絕對不過分。
而李泰要說多聰明,也算不上,一路過來,被人算計過,自己失言吃虧過,但李泰就是這幹實事,而且還能幹好實事的本事,讓很多人就是難以企及。
因爲他們把李泰一腳踹下來,他們真做不到我上我也行。
不過,李泰倒也沒感慨太多時間,因爲在李泰把傷員問題處理得七七八八之後,李靖便是招呼李泰去商議軍事了。
對比起上次自己過來軍營中的衆人對自己的恭敬,這時候他們多出了幾分的尊敬來。
而李泰倒老實本分的來到屬于自己的位置,那就是李靖的左手邊,沒辦法,就地位來說,李靖的地位也都沒有自己高,所以自己在李靖身邊坐着。
隻不過,對于絕大多數軍事上的事,李泰秉承着李靖絕對不會有錯,自己隻要點頭就好。如果李靖出現自己不理解的操作,那就重新再看這條準則的處事原則。
所以對這些軍事會議,李泰基本上就是李靖在朝堂上的泥塑木雕的姿态。
這時候的李靖提出一個戰略性的問題,“我們已把慕容伏允的屍體驗證,的确是慕容伏允本人,且這戰吐谷渾接近十萬青壯葬送此地,就目的來說我們已經完成。
那我們接下來是不是等聖人派遣遊說之人,去順勢逼降慕容伏順。”
李泰聽到李靖的話,倒有些意外的看着李靖,原本以爲李靖大勝了慕容伏允後會順勢進攻,但卻沒想到,李靖會放出這麽個想法,這倒讓衆人面面相觑。
但李靖作爲統帥而言,這樣的考慮是合情合理的。
畢竟戰争不是打打殺殺,是政治的延續,對李靖來說,如果能以最小代價讓吐谷渾降服,那現在自然是最好的時候。
畢竟這樣的慘敗,對于吐谷渾這樣的小國來說,真的是傷筋動骨,動搖國本的。
而且必須要有一點的是,接下來的戰争要向着真正的高原地區前進,這所帶來的後勤壓力絕對是爆炸性的。
所以,在李靖看來,現在能以和談形勢把這件事給确定下來,自然是最好的,否則真要攀爬到青海跟吐谷渾交手,不是不能打,隻是感覺有點麻煩了。
當然,李靖從全局的考慮如此,提出這麽一個建議,但同樣也是給了大家商量的機會,并沒有馬上做出決斷,這就讓衆人能夠暢所欲言,而不是直接下達了決定。
“這個這個……”侯君集第一個跳了出來說道,“胡人畏威而不懷德,隻是打這麽一場戰怕是不夠,我看要不再去他們的部落殺一殺,否則以後再來自擾涼州也是很麻煩的!”
對侯君集來說,自己原本以爲自己奪下了鄯城怎麽算都是戰功第一了,但功勞再大能大得過李泰直接萬箭穿心射殺了慕容伏允。
現在李泰乖乖去後面醫療營了,這時候自然是想辦法多撈點功勳才是,怎麽可能停下來呢,畢竟下面的将士們還嗷嗷叫呢!
對于府兵們來說,他們有很大的收獲都是要靠他們攻破了城池後,從城池中劫掠所得。
這一點唐軍莫說是侯君集,就算李世民去讨伐高句麗不想要讓兵卒劫掠,爲了滿足麾下士卒都需要自己的内帑中拿出财物來贖買,而不是一句話就絕了士卒們的願景。
還是那句話,府兵制不能指望軍紀,純粹靠士卒自覺,但看看唐軍對外的征戰過程中的記錄,基本上都能夠看得出來,隻要攻下城池,就别指望士卒有軍紀。
對于這一點,李泰也隻眼不見爲淨,因爲軍制沒改革單純強調不擾民的軍紀,那純粹是腦殘命令。
而有了侯君集帶頭,實際上其他的将領也都站出來嚷嚷幾句,基本上都是贊成繼續向青海湖進軍的。
因爲李泰拿了頭功,侯君集占領了鄯城,但他們可都什麽都沒有啊,尤其是一個叫做李道彥的族叔,那直接都站出來表态了。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自然是希望能夠再多賺取點功勳再說,就算是沒有功勳手下士卒能夠搶奪一些牲畜牛羊也是好的,總之,現在是勝勢,沒有人想要停下腳步。
就好像是站在風口上豬都會飛,對這些将領來說,打赢了與吐谷渾的主力碰撞,現在正是要進一步擴展戰果,這時候讓将領們停下來,那肯定是心有不甘的。
李泰看到這幕,不由點點頭,将士們願意更進一步的選擇征戰,對自己來說再好不過,就算李靖是屢戰屢勝的軍神,卻也不可能違逆整個軍團的意願。
李靖的目光掃視着戰場,看着衆人被激發了請戰意願,倒也滿意的點點頭。
對李靖來說他最怕的就是麾下将士沒有繼續征戰的士氣,所以才會試一試,但現在看起來很是不錯。
不過,李靖把目光落到了李泰臉上時,看着李泰滿意的樣子,倒是目光中不由帶着幾分疑惑。
因爲這件事對李泰來說,不論繼續征戰還是停下來都無所謂,畢竟李泰功勞第一是肯定了的,但即使如此,看着李泰明顯是站在了繼續征戰的樣子,倒是不由懷着試一試的心思。
李靖對李泰道,“燕王,您怎麽看?”
“我嗎?”李泰坦然道,“自然也是贊成繼續出兵青海的!”
“青海?你是說西海吧!”李靖聽到李泰的話語,明白了李泰的意思。
這個時代,青海湖還不叫做青海湖,基本上大唐人把那裏當做海。
而李泰也沒有糾結的意思,而是在這時候坦然道:
“我不介意是迫戰是逼降,但青海必須要有一地爲我大唐直屬!”
李靖聽到李泰言語中的斬釘截鐵,倒是第一時間眯起眼睛。
因爲李靖清楚李泰,别得能力先不說,但在戰略規劃上的眼觀卻是獨樹一幟,李靖還是信服的,不由道,“還請燕王細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