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艦腹部的獨立隔艙正處于重重包圍之中。通往隔艙的主通道被艦載重型破拆器占滿,亮白色的激光鑽頭高高仰起,充滿了恫吓意味。
面對禁閉的裝甲合金門,索普面露冷笑,他舉起右手輕輕一揮,四處警戒的士兵們散開,破拆機隆隆聲中前進,巨大的震動使得機器經過時,附近的人要手扶艙壁才能站穩。
鑽頭同裝甲門觸碰的刹那,尖嘯和火星四濺,閃動的光芒映照在士兵的面甲上,顯得猙獰詭異。
從監控中看到門外發生的一切,趙平顯得無動于衷。他仰頭看着舷窗投射進來的微弱星光,整個人籠罩在猶豫的氣氛中。
“接下去怎麽辦?”
腦海裏主意識不安的波動傳遞出來。
“……”,嚣張趙平繼續凝視星空,長歎一口氣。
“我會死,對吧!從一開始我的命運就已注定是嗎?”,主意識的波動中,帶着拟人化的哭腔。
“……沒有事物是不滅的,你們肉人的壽命很短,提早幾年死去真的是那麽不可接受的事嗎?”
“……哼,你們都是壞人,随随便便就剝奪其它人的生活。我确實不起眼,是小人物,無足輕重,可是我也有喜怒哀樂,我也有人生,再凄苦的生活,我也愛過,我也會珍惜,你們爲什麽就不懂的别人的辛苦,那麽輕易的就要抹殺别人的努力呢?”
嚣張趙平收回目光,露出感興趣的神情。
“你們肉人最不可思議的地方就在這裏。明明是不起眼的個體,對于種族來說應該是随時可以犧牲掉的個體,社會卻要花費巨大的資源來滿足每個個體那可有可無的需求。你難道不覺得,這樣特别浪費嗎?”
“我不覺得。社會,種族之類的對我都太大了。我隻知道自己是個不起眼的孤兒,生活在最底層,我的需求對于自己來說才是一切。難道就因爲出生不好,就應該被忽視,就應該沒有存在的價值嗎?”
“個體讓位于整體,少數爲多數讓位,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爲什麽?是誰規定的,難道因爲出身不好,我就要放棄希望?那所謂的宇宙不就固定不變了?”
“生命終極意義在于對永痕的追求,固定不變意味着長久,生命才有機會達到永痕。”
“你的永痕聽上去并不美妙。看來生命的演化就是個悲催的錯誤,隕石才是所謂的生命終極形式。”
“……”
厚度超過一人的高度,強度足可以媲美艦體外殼裝甲闆的合金門,在激光鑽頭的穿刺下開始震動起來,從趙平所在位置能夠看到細微的火焰正透射進來。
“他們要進來了,我們要完蛋了。我要被幹掉了,他們不會相信我的話,誰有會相信,我腦子裏還有一個人!”,主意識劇烈波動起來,哭泣的沖動不斷侵襲着趙平的情緒。嚣張趙平則是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你們肉人的情緒真是麻煩,個體的毀滅又不是什麽大事,每時每刻都會有數千萬的肉人死去。”
“可是,我,趙平,隻可能死去一次,我的人生也隻有一次,這才是我緊張的原因!”,主意識的波動轉爲憤怒。
“哦,你們的個體無法完成完美的拷貝,可這并不是我的錯,不是嗎?你應該對自己種族不完善的複制機制抱怨。”
“你在說什麽呀!我死了,你就能活嗎?你也會死吧!我們現在可是共用身體。”
“……”,嚣張趙平安然色變。他緊張的看了看周身,随即露出恍然的神情。
“你們肉人的記憶機制真是害人不淺,我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趙平的腦海中,清脆的撲通一聲後,主意識不再有回應。
外部的火焰透射而出,合金門上清晰的溝壑即将閉環。門外,主通道上士兵們嚴陣以待,索普親自現在最一線,他端着突擊步槍的手臂紋絲不動,眼神專注且毫無感情。
随着哐當的巨響,合金門被切割成圓形的一塊向内倒去。索普一馬當先,他踏着倒伏的部分飛身進入獨立隔艙。
預期中的槍聲亦或者呵問聲沒有出現,隻有士兵們疑惑的吸氣,以及不自然的平靜把氛圍稱托的愈加詭異。
獨立隔艙的中央,俨然變成了無人母艦的智能中樞,光影缭繞的樹狀結構的核心處,趙平全身貼滿了光極和導覽的光纖,亮白色的信号之光簾把他映照的不像人類。
趙平鼻觀口,口觀心,深邃的目光好似沒有焦點。
“當心了上尉,如果我現在死去,将會拉着流浪号一起陪葬。”,趙平的語氣是那樣平靜,讓人很難體會到,作爲威脅,話語背後蘊含的意義。
不過索普不是一般人,他立刻明白了趙平在說些什麽。他緊皺眉頭,擡手示意下屬們待命。
數十道瞄準激光猶豫的在趙平身上遲疑,士兵們面面相觑。不過衆人還是選擇服從,沒有人冒然開火。
“我不相信。”
嘴上這麽說,索普還是放慢動作,以最謹慎的姿态向前挪動。
空洞的目光向他射來,趙平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流浪号猛的一顫。
“咚…咚…咚…自爆模式啓動,倒計時五分鍾開始,所有人員撤離,所有人員撤離…”
無起伏的合成電子音,配合着喪鍾般的咚咚聲讓人聽了直起雞皮疙瘩。士兵群裏發出一陣騷動,索普努力打收拾,才穩住了兵士們動搖的心。
“小伎倆,先幹掉你,還有足夠的時間接觸自爆。”,說話間索普再次踏前一步。
“你可以試試,萬一能夠成功。”,趙平那嚣張的神情讓人發狂,索普恨不得現在就一梭子打過去。不過他還是穩住了。
“你也不想死吧,既然要談判,不嫌五分鍾太短嗎?”,索普再次向前,他離開趙平不到三米距離。
“無所謂的,邪教徒不都是有自殺傾向嘛,你怎麽感肯定我現在不期待死亡呢?”
索普的臉頰終于變色,做勢向前的腳步,終于沒能再次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