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警報,急迫的局勢,對于流浪号官兵來說不再重要。他們感受到的重壓和絕望,讓士氣跌落到極點。
遭遇兩艘無人巡洋艦的圍攻,士兵們進入戰鬥崗位,既不害怕,也沒有興奮,有的隻是麻木和疲憊。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參謀組你們在做什麽?還不快把敵我态勢報告拿出來!卡琳别磨磨蹭蹭的,你的航行計劃呢?應急預案又在哪裏?難道打算等到我親自畫出來?伊萬的大嗓門哪裏去了,怎麽每回需要你的時候都不見人,不想看到你的時候哪兒哪兒都是你的聲音,快想辦法激勵士氣。愛得萊德,别混在參謀堆裏,你的任務是協助我進行戰術立案。趙平,你個宅男,聽得到嗎?作爲男人能不能爽快點,你早知道會有多艘敵艦吧,爲什麽不說?你所謂的忠誠協作就是這副德行?你給我想想好,還有什麽沒說出來的,老娘不喜歡突然襲擊。”
傑西卡的女魔頭特性發揮到極緻,流浪号上下充斥着她的呵斥和謾罵。神奇的是,士兵們的士氣不降反升,星艦操控的效率恢複到正常狀态。
艦腹部的獨立隔艙中,“這個傑西卡真是讓人難以理解,明明是在謾罵和叫嚣,卻能有效的提升部隊士氣。我雖然掌握了各種指揮和管理的知識,卻無法對她的行爲以及這莫名的結果做出解釋。”
“你别期望我能給你回答。我隻不過是個剛成年的肉人,連什麽是女人都不了解,更别提傑西卡這種極品了。”,腦海裏的主意識适時回應着。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嚣張趙平接受了主意識清醒的事實。兩個互不相幹的意識在同一具肉體裏,達成了某種共識而相安無事起來。
“但是你,能這樣悠閑嗎?現在兩艘無人巡洋艦圍攻,沒有對策大家可要一起完蛋。”,主意識更像個顧問或者參謀的角色,隻不過他自己好像還沒意識到,漸漸的不再對失去身體控制權而耿耿于懷了。
“現在急也沒用,而且焦慮本身就是一種不理智的情緒,應該避免。如何應對無人巡洋艦,我已經教給他們了,相信他們能夠在敵艦的夾擊中支撐下去。而我現在要考慮的是另外更緊迫的問題……”
“緊迫的問題?你不是說焦慮是不理智的嗎?那麽你所謂的緊迫就理智了?”
“……”,嚣張趙平不再回應,他陷入了沉思。
太空中的局勢頗爲混沌。
兩艘無人巡洋艦從前後兩個方向包抄過來,流浪号在傑西卡的指揮下自然沒有坐以待斃的道理。他們放棄了緊急越遷這一誘人的打算,不斷找尋敵艦航路的死角,企圖讓流浪号在敵人包抄到位之前擺脫受到夾擊的窘境。
敵艦的艦型同沉沒的那艘相同,兵力翻倍的情況下反而變得謹慎起來。它們沒有大張旗鼓的進逼流浪号的極限防禦圈,而是通過遠程狙擊的方式實施騷擾。
傑西卡想要故計重施,佯裝越遷離開,這時候敵艦之一會靠近幹擾,另一艘則進行火力壓制,忙于規避粒子炮的襲擾,流浪号再也沒有機會針對幹擾的敵艦。
一連兩天的包抄與反包抄,幹擾與反幹擾,耗盡了士兵們的精氣神,也考驗這指揮官的意志力。
累了隻能閉目養神,餓了就在艦橋用餐,傑西卡被連續作戰弄得形容憔悴。可是她不敢去休息,不敢把指揮權下放給其他人,她害怕在睡夢中遭遇最惡劣的結果,她害怕被人叫醒時面對不可接受的結局。就像那時候一樣,被人從夢中搖醒,她被告知家裏出事了。邪教組織在居民區發動襲擊,核子的火焰燒盡了一切,包括她最愛的家人們……
艦身的震動超出預期,艦橋内再次哀嚎連連,之所以沒有發生傷亡,這要歸功于長時間的戰鬥,每個人都處于随時可規避危險的戰鬥崗位上。
“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機器人一定是想要用疲勞戰耗死我們,你是長官,不應該想想辦法嗎?”
失控的士兵被帶下去強直休息,艦橋的氣氛卻沒有恢複,傑西卡感受到多道視線集中在自己身上。
那個士兵說出了全體官兵的心聲,大家正等着她給出後面的方向,如果讓他們失望了,很可能流浪号會不戰自亂。極度疲勞下,士兵的理性并不是可以期待的東西。
她沒有辦法,真的,她現在同普通士兵一樣,對于戰鬥的走勢毫無頭緒。這不是能力的問題,而是作爲一名宇宙軍的艦長,再優秀也解決不了當下的問題。面對性能,實力,數量都超過己方的敵人,她已經做的夠好了,再多要求已然超出了一艘巡洋艦的極限能力範圍。
她很像告訴下屬,她也沒有辦法。她很希望看到有人站出來說,“你走開,我來指揮。”
可惜,這時候不會有人站出來,而她也不能說出實情。孤獨、寂寥混合這疲勞和壓力,讓她有種把搶自殺的沖動,如果現在就死去,她就不用再硬撐着了。
搖了搖頭,勉強的揮去自殺的念頭,集中在身上的視線愈加熱切了。她意識到現在必須說些什麽了。
“……應對策略當然有……隻不過需要很長時間罷了……那個邪教小子在弄,我們負責拖住敵人……直到他準備好。”
傑西卡并不是個謊言的高手,神态也頗多的不自然,不過沒有人點出她那支支吾吾背後的真相,也許士兵們隻是想确認,指揮官本人并未灰心而已。
“粒子束來源确認,規避模式修改完成,已成功規避後續攻擊。”
“航行模式調整完畢,要求戰術方案的支持。”
“臨時戰術立案已完成,航路圖看你的了。”
艦橋重新響起有節奏的問與答,這種讓人安心的艦橋韻律告訴傑西卡,她度過了這次信任危機。安心與疲勞的氣泡交相浮上思考的水面,她借此機會在指揮椅上小睡,沒人去打擾她。
“他們竟然相信她的話!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可以得出她說謊的結論。”,獨立隔艙内嚣張趙平不解的喃喃自語。
“他們别無選擇,隻能相信她的話。”
“……什麽意思?你們肉人的邏輯有bug吧。既然知道她在說謊,還要選擇相信?”
“我現在開始相信,你真的不是人類了。”
“我不是一直告訴你,我不是人類嗎?你應該沒理由不相信啊?”
“相信與否不需要理由,就像明知傑西卡在說謊,所有人還是選擇相信她一樣。”
“不可理解。”,嚣張趙平歪着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倒是你,真的沒有辦法嗎?你不是說有緊迫的事情要解決,還有比現在保住性命更緊迫的情景?”
“對我來說确實如此。不過敵艦的表現已經證明了我最壞的推論。是該輪到處理眼前問題的時候了。”,嚣張趙平的神情顯出沮喪,不過這也是一瞬間的事。随即他的黑色眸子裏,透出陣陣的殺意。
獨立隔艙旁,堆放無人星艦殘骸的地方,小部分經過趙平整理,相對完好的零件整齊碼放着。一個不起眼的火柴盒大小的多邊形盡然有光路聯系到流浪号的主系統。
“發現高頻信号源,來自于極近距離!”
“什麽!怎麽會給它們摸上來的?全艦注意,抗沖擊準備,艦載步兵戰鬥準備,外邊有訪客。”
“高頻信号持續加強!”
“監測器有反應嗎?敵人來自于哪個方向,是隐形單位嗎?”
“雷達系統無法探測到信号源。監聽系統提示源頭就在眼前,具體間距估算是……天啊,信号源已經在艦内,重複一遍,信号源就在艦内,它們進來了!”
伊萬的慘叫聲混合着艦内警報。走廊上傳來艦載步兵混亂的腳步聲。流浪号以上而下,每一個官兵的心裏都有這樣的疑問,敵人到底在哪裏?他們是怎麽進來的?